第16章
一出事覺得天要塌下來，結果第二天還是一切如常，有時候人的意志像小強一樣堅強，許亦辰五味雜陳，後悔昨天對宋旭說的話。
先把宋瑾結婚的事放一邊，他們已經毫無關系，現在的首要問題是怎麽跟宋旭解釋。
他起床後一直發愁這個問題，差一點就暴露了跟宋瑾相識的過去，要是被宋旭知道就完蛋了吧，許亦辰在心裏嘀咕，想來想去沒找到個合适的理由。
電話響的時候他正在刷牙，看見是宋旭差點把牙膏泡沫吞進肚子裏，戰戰兢兢地接通。
宋旭問他在家嗎？
許亦辰口齒不清地說在，剛起床。
“滾出來開門。”宋旭的聲音隐隐約約帶着怒火。
他吐幹淨嘴裏的泡沫，手忙腳亂地跑去門口，心想他怎麽會這時候過來，難道是快遞？打不通電話什麽的，或者填錯號碼，他胡思亂想着。
不請自來的快遞員宋旭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他，然後遞給他個袋子，問：“休息好了？”話是這麽說，但他盯着許亦辰眼下的烏青，以及微腫眼睛，心知他沒睡好。
許亦辰往袋子裏看，是個禮品盒，有點兒重量，他帶着點讨好的語氣問：“嗯，已經沒事了，這是什麽，你怎麽這麽快回來？”
宋旭擡手刮掉他下巴殘留的泡沫，挑眉問：“十一點才起床？”
“昨晚失眠……”
“哦？說來聽聽。”
“這個……很難解釋，一時半會說不清。”許亦辰謹慎地說。
“那就慢慢說。”宋旭見招拆招。
許亦辰不說話，他不想騙人，也不擅長說謊，所以只能用沉默來對抗。
宋旭轉而問他吃飯沒有，他說沒。
“加多一份。”宋旭按了按太陽穴，他昨天也晚睡，加上今早連續開了三小時車，有些疲憊。
許亦辰連忙進廚房，先把鍋鏟洗淨，打開冰箱才想起家裏只有速凍食品，不知道外面那位挑食的主肯不肯吃，只好再去問一次。
“你要吃水餃……”許亦辰的聲音突然掐斷了，他看見宋旭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沙發不大，他這麽大塊頭就顯得很擠。
許亦辰放輕腳步走上前，看着他發怔，心裏有些難過。
很累嗎……是不是又給他惹麻煩了。
他輕拍宋旭的肩膀，低聲說：“去房間睡。”
他沒設防，所以宋旭一拉他胳膊就倒下去，壓倒在人身上，宋旭悶哼一聲，聲音低啞：“說不說？還要人特意過來問，慣的你。”
許亦辰掙紮的動作一頓，鼻尖聞到對方熟悉的味道，他心髒猛地一縮，有點想問，“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又害怕是自作多情，他是個笨蛋，但不想在同一個坑裏摔兩次。
他摸了摸宋旭的側臉，輕聲說：“謝謝。”然後在心裏補了句對不起。
半推半拉的把人帶去卧室，許亦辰給他脫了鞋，解開襯衫扣子，用毛巾簡單擦了一下身體，開空調蓋被子，把門關好，一氣呵成。
他一個人默默吃了碗水餃，刷幹淨碗筷後在沙發上發呆，客廳沒有空調，一把風扇對着他腦門吹，頭發亂的像雞窩，他眼睛盯着卧室的方向，那裏什麽動靜都沒有，門關的緊實。
想了很久，給弟弟打了個電話。
那邊很熱鬧，音樂聲和人聲吵雜，聽不清是哪國語言。
許亦星接電話時氣息不穩，問他有什麽事。
許亦辰有些遲鈍，慢了半拍才意識到弟弟在幹嘛，于是紅了臉，很不好意思，那邊正好是深夜，有些局促地問：“我打擾到你了嗎？”
“啊，沒有，只是跟朋友出來玩。”弟弟的背景音小了，似乎是走到安靜的地方。
“女、女朋友？”
“不是。”
“……呃，男朋友？”許亦辰有些踟蹰。
許亦星笑了一下，“也不是，別說這個，出了什麽事嗎？”
許亦辰的情緒瞬間低落，“他要結婚了。”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
弟弟腦子轉得很快，立馬問：“大的還是小的？”
反而把許亦辰問住了，“啊？什麽，我是說宋瑾。”
許亦星心說這兩兄弟都不靠譜，問他：“那你呢，要分手嗎？我放鞭炮慶祝一下。”
許亦辰沉默了一會，才說：“我不知道。”
他磕磕巴巴地解釋，說話有些颠三倒四：“有時候覺得維持現狀就很好，那個，我不是沒想過要分手，你知道的，宋旭幫了我很多，不僅是工作上，平時也受了他很多照顧，我不知道分手之後要怎麽處理。”
弟弟幫忙總結：“不舍得分手。”他在心裏感嘆：戀愛腦啊，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許亦辰想反駁，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接着說：“我跟他在一起這麽多年，雖然一開始、喔，不是很好，但是後來，”許亦辰卡殼了，“你應該懂的吧，就是……”他十分糾結。
“日久生情。”弟弟插了一嘴。确實，哪怕養只狗都有感情。
“他要結婚了，我有點難過，我覺得這樣很不好，對宋旭也很不公平。”
“前男友結婚我也心情微妙，很正常的。”弟弟安慰他。
“前男友？你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許亦辰難以置信，音調都高起來。
“只是打個比方，不要扯開話題。”
“哦……”許亦辰将信将疑，然後支支吾吾地說：“就是，如果被他知道了怎麽辦？”他很緊張。
“知道又怎樣，你跟宋瑾跟玩家家酒似的，都什麽年代了。”弟弟很不以為然。說實話，他覺得哥哥跟宋旭在一起也像鬧着玩。
許亦辰愣了愣，“你在說什麽啊。”
許亦星尴尬地咳了一聲，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抱歉，今天喝多了，腦子不太清醒。”
他應該尊重兄長少年時期純潔又朦胧的愛情。
不管怎麽說，好歹是初戀嘛，他心想。
“喝酒傷身，少喝點。”許亦辰下意識地回了句。
“沒事，喜歡就繼續處着呗。”弟弟樂呵呵地說，“你開心就好。”
許亦辰覺得憋屈，我不開心啊。
他整個人都縮進沙發拐角，手指緊緊抓着抱枕，嘴唇張張合合，猶豫了一會終于鼓起勇氣說：“我……很害怕。”
弟弟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因為太過熟悉，從小就知道他很廢材，所以不會責備他，一定會理解的他所恐懼的事物。
“唔——”許亦星似乎有些為難，他擡眸看着大廳的紙醉金迷，眼神幽深。
“沒關系，”他這樣說道，“我們已經長大了，所以不用害怕。”語氣平靜的近乎冷漠。
“嗯。”許亦辰喉嚨動了一下，低垂着腦袋，像只敗犬。
短暫的沉默，許亦星突然問：“哥，你最近還好嗎？”
許亦辰回神，連忙說：“挺好的，只是這件事有點在意。”
其實不太好，但是不想再讓弟弟擔心，一直以來都這樣麻煩他。
要不還是分手吧。
許亦星想想還是沒說出來，他知道許亦辰算是進了死胡同，都成了心結，非要跟那兩兄弟較勁。
“好啦，都會沒事的，我永遠支持你。”許亦星說得輕快，像是在給小狗順毛，一遍又一遍地摸他的腦袋。
“謝謝你。”許亦辰深吸了口氣，鄭重地說。
“不客氣，應該的，你是我哥哥。”
挂斷電話後，許亦辰感覺輕松很多，得到弟弟的承諾好像就把壓力轉移掉了，他一直都這樣，一有事就想找別人幫忙。
你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意識到這點，許亦辰很沮喪。
午間燥熱，并且令人昏昏欲睡，許亦辰蹑手蹑腳地回卧室，在床頭站了一會感受冷氣的溫度，然後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在宋旭的身邊躺下。
他快把被子拉到眼睛的高度，偷偷地觀察宋旭，想着萬一對方突然睜眼的話他可以裝睡，沒等到宋旭醒來，他躺下沒多久就睡着了。
宋旭是因為呼吸困難而醒的，發現懷裏多了個人時差點把人踢下去，剛一動作就看見熟悉的側臉埋在自己脖前，許亦辰一手摟着他脖子，大腿挂他腰上，整個人貼過來。
宋旭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在枕頭下面摸出許亦辰的手機，差不多是下午四點。
他想起身，許亦辰有所感應地往他懷裏鑽，還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像在撒嬌，于是他又躺回去了，順手扒掉許亦辰的衣服。
許亦辰迷迷糊糊的被人吃幹抹淨，完事後他也清醒了。
其實他挺喜歡跟宋旭做的，這時候可以什麽都不想，因為說了也沒用，宋旭都不聽他的。
被占有會讓他感到高興，原來自己是被人需要的，基于這樣一種心理。
溫存片刻，這時候的宋旭會很溫柔耐心，許亦辰心跳的很快，雖然曾經跌的頭破血流，但他又想再一次跳坑。
因為一個人實在太孤獨了，他不知道這是否是個正确的選擇，至少，現在他很開心，比獨處時要快樂。
宋旭神清氣爽地起身，許亦辰望着他結實的後背出神，在他穿衣服的時候伸手戳一下後腰，觸感硬邦邦的，他輕聲問：“你要去哪？”
“洗澡。”
“哦，那你餓不餓？”許亦辰還記得宋旭中午沒吃飯呢。
“有點，還有吃的嗎？”
“有水餃，”許亦辰想了想，半撐起身，“我去做晚飯吧。”
“不用，”宋旭回頭望他一眼，“我晚上跟朋友有約，不一起吃了。”
也許是許亦辰的表情太過傻氣，宋旭難得多問了句：“怎麽了，你也想來嗎？”
許亦辰倏地漲紅了臉，忙說不用不用，然後拉過被子蓋住下半身。
什麽啊，是因為有應酬才回來，不是因為關心自己。
許亦辰覺得自己蠢死了，并且無法控制想哭的沖動，于是鑽回被窩裏，把被子拉高至頭頂。
好丢臉。
宋旭穿好衣服，想起了一件事，“話說……”他扭頭看許亦辰時也微微一怔，床上只有一個隆起的被團，他挑起眉頭，“你在幹什麽？”大步上前想扯開被子。
許亦辰死死的抓住被子，“我要睡覺了！”
聽見對方的哭腔，宋旭動作停下來，估摸哪個地方是許亦辰的頭，伏下身問：“鬧什麽別扭？快起來，我帶你去洗澡。”
許亦辰的聲音透過被子傳來，很沉悶：“不去。”頓了頓，補充說，“沒鬧別扭。”
宋旭看了他一會，說，“我是想問，那個月餅你吃了沒有？”
“……什麽月餅？”
“進門時給你那個。”
原來是那個袋子，許亦辰回想起來，他很少碰宋旭的東西，怕弄亂或是打擾到他，而且宋旭也太不厚道，中秋都過了才送月餅。
電光石火間，他想起昨晚似乎跟宋旭聊起月餅的口味，訴說自己一個都沒吃，現在的月餅都沒他小時候的好吃，然後形容了一番味道如何。
許亦辰的心情突然平靜下來，小聲問：“特意送給我的嗎？”
宋旭眼裏閃過一絲不自然，“不是，随手拿的。”他直起身，要不是許亦辰親口說，他才不送月餅，太他媽撈了，掉價。“你有什麽別的想要的嗎？”換房換車，什麽都行，
“……不用，”許亦辰露出眼睛，“那個，謝謝。”
所以，他回來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吧。
許亦辰又好起來了。
宋旭走後，許亦辰打開袋子，拆了個月餅當晚飯。
好甜。他心想，雖然包裝華麗但跟普通月餅一樣難吃，但他還是默默地把一整個都吞下肚子，然後将剩餘的放入冰箱，“唉，慢慢吃吧。”他關上冰箱門。
畢竟，算起來還是他不好的地方多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昨死今生的霸王票和營養液，啊禾的營養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