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成不變的生活偶爾會來點驚喜, 許亦辰親近的人不多，弟弟絕對算一個，所以當亦星說要回國他很高興，連帶着當天的晚飯都燒多了兩道菜, 他還記得之前弟弟回來時宋旭嫌棄他做的飯。

宋旭第一反應是難道今天是什麽節假日、紀念日, 他看許亦辰眉眼帶笑，更加堅定這個想法, 然後在心裏把不知情的助理罵了一頓, 為什麽沒有提醒他。

他最近發覺許亦辰在某些小事上很龜毛, 比如說用過的毛巾會以用途和顏色挂在特定的挂鈎上, 源于他某日經許亦辰盛情邀請下一起泡腳, 他把擦水的毛巾随意在浴室挂上, 許亦辰驚呆了, “你怎麽能放在這, 萬一第二天拿去擦臉了怎麽辦？”

“你當我是弱智？”宋旭看着許亦辰重新把毛巾挂好, 然後對着一排毛巾跟他說明哪條是洗臉用的, 哪條是擦手用的，哪條是洗澡的時候搓背用的, 現在又多了一條擦腳的。

“真看不出來, 你平時不挺随便的嗎？”宋旭挑了挑眉頭。

許亦辰說完後也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确實婆婆媽媽的, 沒什麽底氣地辯解說：“某些地方講究一點也沒壞處。”

面對許亦辰“期待”的眼神，宋旭認為這種情況屬于需要講究的範圍, 他輕咳一聲，決定先發制人，引開許亦辰的注意力，“找個時間出去旅游怎麽樣, 看你悶得無聊，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許亦辰疑惑，“你要出去玩嗎，可是年尾很忙啊，好多事情要處理。”他用譴責的目光看向宋旭，連他們公司都久違的加起班來，宋旭就更不用說了，需要處理的事情只會比他多不會少。

難得宋旭被哽了下，他确實很忙，連回家吃飯的次數都少了，但他不會承認自己說話沒經大腦的，于是故作輕松地說：“我是說休假的時候，很快就放年假，你以前都怎麽過的這個假期？”

許亦辰咬了下筷子，輕輕搖頭，“就，大部分時間在家裏……除夕會回去看爺爺。”他說的很小聲，不太想告訴別人其實他過年沒地方去啦，只能窩在家打游戲混日子，怪可憐的。

宋旭說這不正好，有時間了。

許亦辰想了想，“可是過年的時候你也很忙吧。”數不清的應酬和聚會，往年他都看不到宋旭人影，反倒平常上班時偶爾能約個飯打個炮。

宋旭：……

操，無法反駁。

眼看宋旭黑了臉，許亦辰連忙打補丁：“這也沒辦法，以後再去也可以的，怎麽突然想去旅游，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嗎？”他夾了塊焖得軟綿的牛腩到宋旭碗裏，叮囑他要注意身體。

宋旭對許亦辰的行為很滿意，很懂事嘛。

他吃進嘴裏，誇贊說：“許大廚，很有潛質。”

許亦辰簡直心花怒放，看他的眼神更溫柔了，“那你多吃點，喜歡的話我明天繼續做。”

大可不必，宋旭心想，但說出來而卻是“我很期待。”

許亦辰真是好哄，他不得不感嘆。

随便誇一下就會很高興，評價他煮的菜很好吃，他就會殷勤地做飯，如果陪他去買菜，加倍的快樂，再也不嫌他不幹家務了。

吃完飯後，許亦辰自覺的收碗筷，宋旭總覺得忘了點什麽，看見他微微勾起的嘴角才想起，飯都吃完了許亦辰也沒說今天是什麽日子，便好奇地問：“今天有什麽喜事發生嗎，這麽開心？”

許亦辰輕輕的“嗯？”剛準備說弟弟要回國，但馬上就猶豫了，宋旭會像之前那樣在意弟弟嗎？

幾個月裏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放在以前他絕不會想自己有一天會跟宋旭同居，會這樣……像普通的情侶。

因為遲遲沒有回答，宋旭又問了一遍。

許亦辰回過神，看着宋旭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抹布擦飯桌，他突然就想試探一下，想知道宋旭是怎麽想的。

“亦星準備辭職回國了，他說還是比較喜歡在國內。”許亦辰有點緊張的看着宋旭，他的心跳比平時快，連手心都出了冷汗。

其實弟弟的原話是：“打工沒錢途，打算自立門戶。”

宋旭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擦桌的動作停下來，也看向他，問：“要去接機嗎，跟上次那樣？”

“不用，還沒這麽快回來，只說會回來過年。”許亦辰眼睛望向別處，低聲說。

宋旭“哦”了一聲。

沒下文了。

他想明白了，感情許亦辰今天這麽開心是因為許亦星要回來，白瞎他那麽照顧許亦辰的情緒。

許亦辰把碗筷全部收好，拿在手上正要去廚房，剛走一步又扭回頭，不死心地問：“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宋旭有點摸不着頭腦，說：“那你等會給我倒杯茶吧。”

“……送去書房嗎？”

“嗯。”

“好的。”許亦辰點點頭。

深夜宋旭回房的時候，許亦辰趴在床上玩平板玩的不亦樂乎，他湊上去看，荷蘭旅游推薦景點，頓時無語：“荷蘭有什麽好玩的。”歐洲那片千篇一律，除了出差他是不會主動去的。

許亦辰把平板反蓋在被子上，“第一個同性戀合法的國家，很有紀念意義。”

“你真無聊。”宋旭把燈關了，“睡吧。”

許亦辰在黑暗中睜着眼睛，其實他也不是特別想去，只是跟同性戀人一起的話，一定會想到這個國家吧。

他有好多沒去過的地方，想跟人一起去，想跟戀人在街上光明正大地牽手，只是一個很微小的願望。

宋旭上來的時候，許亦辰靠近他，“那麽由你來決定，你想去哪裏呢？”

“到時再說。”宋旭打了個哈欠。

許亦辰輕聲應了，有一點失落，但總的來說還是蠻高興的。

跟宋旭一起去嗎？真讓人期待，已經很久沒有跟人一起去旅游了。

周末許亦辰要出門一趟，跟人約了在咖啡館見面。

他原本想挂斷那個陌生女人的來電，但對方的第一句話就把他定住了：“你好，請問是宋旭的男朋友許亦辰先生嗎？”

宋旭，男朋友，許亦辰，三個關鍵詞讓他感到不安，這表明對方很清楚他的身份。

雖然她說話溫聲細語，許亦辰卻莫名覺得透着股蔫壞，要是楚瑜知道他這麽想，必定要說句冤枉，她只是太過好奇而已。

“你有時間嗎，我們見個面吧。”沒等到答複她就直截了當地說明目的，看來并不在意許亦辰的回答。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頗為頭疼，一個年輕的女人因為他跟宋旭的關系而聯系他，這個見面怎麽看都像是鴻門宴，他有個不好的猜測。

但無論如何，他都會去的。

跟宋旭有關，也跟自己有關。

定下時間和約會地點，許亦辰輕輕呼出一口氣，看着屏幕上對方發來的聯絡方式出神，姓名楚瑜，完全沒有印象，也沒有聽宋旭提起過。

咖啡館離家裏不遠，走路也只需要十分鐘，不禁讓人懷疑對方是否連他們的住所都打聽清楚了。

許亦辰考慮過後并沒有告訴宋旭這件事，因為在家時宋旭一切如常，他不想用未知的事去質疑宋旭。

到了那天，許亦辰提前五分鐘到了，楚瑜來的比他更早，她坐在窗邊的位置，看着許亦辰走近、推門而入。

她此前從未見過許亦辰，但他一出現她就認出來了。

——漂亮的男人，并不多見。

用漂亮來形容男人似乎不太合适，許亦辰的五官很精致，他今天穿了一件簡約的深色大衣，似乎有點怕冷，還用手拉高圍巾，襯得臉更小了。

怪不得宋旭要金屋藏嬌呢，她撇撇嘴。

遠遠看去，覺得許亦辰個不太好相處的人，肢體語言寫明了抗拒，不喜歡跟人過度接近。

等人在她對面坐下，她就推翻了先前的看法，明明眉眼冷清，性子也冷，但就是莫名的沒有攻擊性。

眼睛真幹淨，年輕的像個大學生，她想。

楚瑜微笑：“百聞不如一見，你好，我是楚瑜，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我是許亦辰。”只簡單的打過招呼，許亦辰沉默，但楚瑜似乎不在意他的冷淡，輕拍了一下手掌，“先點杯熱飲如何，外邊很冷吧。”她提議。

許亦辰只要了一杯簡單的熱咖啡，對面那人卻在冷飲和果茶間猶豫，最後選了洋甘菊茶。

許亦辰有點後悔，他讨厭喝咖啡，特別是這杯還特別苦，他不動聲色地咽下去。

不僅楚瑜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楚瑜。

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瓜子臉，長卷發，大約二十來歲，服飾和儀态均表明出身優越，并不咄咄逼人，态度稱得上友好。

他控住不住地猜測她的身份，但當她真說出來時，卻依然無法接受。

“我是宋旭的準未婚妻。”她語氣輕松地說道，在許亦辰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湯匙碰到杯壁的清脆響聲讓兩個人都驚了一下。

許亦辰松開手，瓷白色的湯匙轉動了半圈後停在杯壁上，杯緣染上咖色痕跡。

楚瑜見他低垂着眸子，臉色好像比剛才要白一些，她突然意識到某件事，有些急促地說：“他，沒跟你說過嗎？”

許亦辰擡頭無言地與她對視，算是默認了。

“啊……對不起，我以為你知道的。”楚瑜在心裏罵了一聲，宋旭真不厚道，兩家人談了這麽久，結果壓根沒跟許亦辰說過嗎？

她也要抓狂了，把人叫出來說我是你對象的未婚妻，算什麽啊，正房的示威嗎？

“那個，其實還沒有定下來，畢竟結婚也不算小事，我也在猶豫中，所以想約你出來見面，确認……”她停頓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解釋，難道要說想看你老不老實，會不會惹事。天哪，她又往宋旭頭上記了一筆。

許亦辰覺得腦子要不夠用了，這是什麽意思？

“我跟你一樣是同性戀。”楚瑜好像找到了一個好的解釋點，原本是想來套許亦辰的話，結果把自己抖幹淨了，“還在國外讀書，有同性戀人。我們家跟宋旭家是世交，長輩覺得這樣湊一隊挺好，也不會管我們私下的事。”

許亦辰喉嚨發幹，“聯姻？”

“對。”楚瑜打了個響指，補充說：“我跟宋旭并不熟，也不介意你們的關系，只是套個結婚的殼子方便兩家合作而已。”

許亦辰桌下的手攥緊，艱難地開口：“沒有感情也能結婚嗎？”

楚瑜苦笑，無奈地說：“是不太好，但很多人都這樣。”這時候她也煩躁起來，真要說的話，許亦辰并沒有吃虧，依然可以跟宋旭在一起，她又不會阻攔他們。

簡直就像另一個世界。

許亦辰想。

這是宋旭的世界嗎？總感覺離自己很遠、很遠。

後來是怎麽結束這次見面，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回到家後他還沒從這個打擊中清醒，家裏只有他一個人，宋旭說了他今天有聚會，會晚一點回來。

他一直等到了夜晚十二點，聽見開門的動靜，他就從沙發上起身走出去，其實他沒什麽想對宋旭說的，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他只是特別想看看宋旭，想确認他在這裏。

宋旭見到他來迎接似乎很高興，在玄關上就把人壓在牆壁上親。

淡淡的酒味和煙味在口中蔓延，許亦辰背靠牆輕喘氣，任由宋旭啃咬他的脖頸、解他的衣服，這時候他聞到對方身上混亂的香水味，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但是第一次讓他這麽難過，沉重的讓他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禾 2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