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旭察覺到懷裏的人在顫栗, 低聲問：“很冷嗎？”

許亦辰沒說話，只是輕輕搖了下頭。

于是宋旭重新把衣服扣子系回去，又親了親他冰涼的臉頰，“回房間等我。”

草草沖了個澡, 宋旭出去時看見許亦辰坐在床上, 他眯了下眼睛，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放在平時許亦辰這個點早就睡了, 哪裏會特意等他。

“發生了什麽事嗎？”他站在他面前問。

許亦辰依然那副樣子, 不吭聲, 搖頭。

宋旭懶得管了, 把人壓在身下, 許亦辰也不反抗, 但光是前戲宋旭就能感覺到他的走神。

他皺起眉, 這樣很沒意思, 弄得像他在強迫人一樣, 于是沒了興致，可他要離開的時候許亦辰又拉住他, 疑惑地看着他。

“不想做就直說, 我忙了一天不想回家還要猜你的心思。”宋旭的語氣有點煩躁，他真心希望許亦辰有話悶在心裏的臭習慣能改掉。

“我沒有不想做。”許亦辰說了今天對他的第一句話, 聲音很輕，還帶着幾不可聞的顫抖。

宋旭只是睨他一眼, 把燈關了，說：“行了，睡覺。”不願意說就拉倒，都要淩晨一點鐘, 再這麽下去不用睡了。

熄了燈，屋裏一片黑暗，宋旭已經枕在枕頭上，許亦辰能聽見他輕微平穩的呼吸聲，像是馬上就要睡着。

許亦辰眼睛立馬紅了，他原打算不告訴宋旭他今天幹嘛去了，宋旭隐瞞肯定有他的理由，可他一看宋旭連對自己身體都要沒興趣了，又害怕起來，說不定只是單純不在乎自己。

宋旭半睡半醒間唇上被個溫熱的東西碰了下，接着某人濕軟的舌頭試探性地探進他嘴裏。

他用手蓋了下眼睛，覺得頭疼，啞着聲音說你到底想幹嘛。他伸手去摸許亦辰的臉，摸到一手淚水。他徹底醒了，被吓醒的。

他已經很久沒見許亦辰哭過了。

許亦辰抽噎了一下，“我想做。”又湊上去親他，淚水蹭到了宋旭臉上。

“做個屁。”宋旭忍了忍，沒說出來。

許亦辰見宋旭不理他，更傷心了，“你是不是找別人了？”

胡說八道些什麽，宋旭黑了臉，“天天見你說我在誰床上，要不是你在家裏我他媽才懶得半夜趕回來。”他以前要是晚上有聚會絕不回家，在哪睡不是睡，但他之前有天晚回來了，許亦辰連打了幾個電話問他是不是出事了。

許亦辰的聲音尖銳了幾分，指責他：“你回來的時候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不要無理取鬧，你應酬回來也是一股味。”

許亦辰一時不知道怎麽反駁，他咽了口唾沫，然後嗆着了，宋旭連忙拍他的後背。

他咳了幾聲後反而冷靜了點，掙脫宋旭的懷抱，跨坐在他身上，兩手按着他的肩膀，“那，你會結婚嗎？”他聲音顫抖地問。

宋旭這時出奇的鎮定，猜出了許亦辰行為反常的前因後果，沉聲問：“誰告訴你的？”

許亦辰還在哭，眼淚都滴到他脖子裏，像一點火星進掉油桶裏，他的怒火燒得更旺。

許亦辰抓他肩膀的手更加用力，深吸了口氣，“不告訴你。”他還記得楚瑜是私下裏找他的，要不是她自己還蒙在鼓裏，傻乎乎的跟宋旭談戀愛，以為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了。

“我爸媽聯系你？”

“不是，跟他們沒有關系。”

宋旭冷笑：“哦？難不成還是楚家的人？”

“不是。”許亦辰很倔強，“這不重要。”他心裏酸澀的厲害，這事果然是真的，宋旭真的要結婚。

“是誰？楚建華、楚子明、楚瑜？”宋旭逼問他，嘴裏蹦出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宋旭挑了挑眉頭，“楚瑜。”他用肯定的語氣說，說到這個名字時，許亦辰搭在他肩膀的手松了一下。

真是個笨蛋。

意料之外的人，宋旭氣的胸膛起伏，他沒想過那個女人會直接找許亦辰。

“不關她的事，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你都不告訴我。”許亦辰用手背擦眼睛，宋旭趁機把他從身上拉下去，半個身子壓住他，聲音也染上幾分怒火：“沒必要跟你說，我會處理好一切。”

“你要怎麽處理，不管如何這種大事至少也跟我提一下啊，不至于讓別人來告訴我。”跟晴天霹靂一樣，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

“我不會跟她結婚。”宋旭聽他哭得一塌糊塗，态度軟化下來，他按住許亦辰，“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娶她，是他們一廂情願牽線，”他頓了頓，補充說：“雙方長輩在談，我沒同意。”

許亦辰斷斷續續地哽咽，“真的嗎？”

“前幾天你不是聽見了，我跟我媽為了這件事在電話裏都快打起來。”

許亦辰努力回想了下，宋旭有天晚上确實發了好大火，是因為這個？可他又沒說清楚，自己哪知道。

他吸了下鼻子，“就算這樣，也應該說的。”

“說了然後讓你來跟我吵架？本來就不會發生的事，沒什麽好說的。”宋旭有點不耐煩。

許亦辰聽了這話沉默，宋旭起身把燈開了，刺眼的燈光讓他瞬間把眼睛閉上，再次睜開時看見宋旭拿起了手機，他有個不好的預想，聲音沙啞地問：“你要幹什麽？”

宋旭臉色很不好，扭過頭問：“她具體跟你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

宋旭眼底蒙上一層冷意，“那我自己問。”

許亦辰吓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你瘋了嗎，這麽晚了打電話過去，她真沒說什麽，只是提了一下你們……呃，可能會結婚，還有……”不介意他繼續當宋旭的地下情人，這話他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跟當小三似的，可他明明是先來那個。

宋旭好像更生氣了，“你他媽也知道現在幾點，敢來折騰我，居然關心起別人來？”

許亦辰很着急，他相信宋旭真幹得出這種事，半夜三更打電話質問一個女人，誰讓他不好過，他就讓那個人比他更難過。

“你不許跟她聯系！”許亦辰沖他喊，說完就有點後悔，自己到底在幹什麽。

宋旭聞言看他一眼，握着手機的手用力，許亦辰抖了一下，有點害怕他把手機砸他身上，但宋旭只是把手機重重地拍在桌面，然後摔門出去了。

許亦辰在安靜的卧室坐了一會，不哭了，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既高興又難過，還覺得難堪。

好一會，外面都沒有動靜，也許宋旭離開家裏了，他想，他那麽生氣。

他咬咬牙，決定出去看一下，腳剛碰到拖鞋，耳朵就聽見宋旭的腳步聲往這邊來，他又把腳縮回去了，端端正正地盤坐在床上，緊張接下來的事。

宋旭氣勢洶洶地走進卧室，手裏拿着一條毛巾，蓋到許亦辰臉上時還帶着餘溫，他一邊粗暴的給他擦臉，用嫌棄的語氣說：“把你鼻涕擦幹淨了，別蹭到床上去。”

才沒有鼻涕，許亦辰委屈，又覺得臉好疼，還不敢說話，宋旭惡狠狠地訓他：“動不動就哭，動不動就哭，你是水做的嗎？”

擦完後，許亦辰整張臉都紅紅的，他用冰涼的手貼着臉，覺得又辣又燙。

宋旭又把燈關了，說：“睡覺！”

許亦辰呆了一會，也躺下去了，睡在宋旭旁邊，他猶豫地碰了他胳膊，心想不該這麽晚打攪他，有事應該白天心平氣和的談，可他一看宋旭那樣就沒了理智。

“再亂動，把你扔出去。”宋旭沉悶的聲音傳來，連身都不轉，背對着他睡覺。

許亦辰收回手，小聲的“哦”了一聲。

第二天他醒的很早，迷迷糊糊的時候就想往宋旭那邊靠，宋旭的體溫高，跟小火爐似的，不像他醒來後手腳幾分鐘就變冰涼。伸手去摸，結果摸了個空，枕邊人早已離開。

他看向窗戶的方向，天都沒大亮，灰藍色的色調讓人心情低落，他倏地坐起來，想看看宋旭去哪了，裹了條小毛毯就顫顫巍巍出去找人，沒找着。

他沒什麽精神的刷牙洗臉，擡頭看見自己眼睛都有紅血絲了，算起龍總共才睡了四個小時。

宋旭是不是也這樣？

他很愧疚，昨晚上頭了就去折磨宋旭，都怪自己不好，宋旭也不好，許亦辰含了一口水，氣鼓鼓的，漱了會口才吐出去。

是他隐瞞在先，許亦辰安慰自己。

他回想宋旭昨晚說過話，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他想，宋旭的父母真愛他，雖然方式不太對，兒子喜歡男人，就幫他把形婚的人選都準備好了，對他們來說是不是兩全其美，既不會被人說閑話，宋旭也能繼續跟同性戀人厮混。

他心裏苦澀，他從未想過會跟人結婚，在他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開始，婚姻已經不在他人生的考慮中。并且，自此衆叛親離，只有弟弟表示會支持他。

他知道自己跟宋旭有距離，但家庭的差距其實更大。

沒多久，他忍不住給宋旭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在哪裏。

宋旭先是問他起這麽早？聲音沒以前那麽中氣十足。

許亦辰：“嗯。”鼻子發酸。

宋旭說他人在機場，有事要忙，過幾天才回去。

許亦辰惶惶不安，想跟他道歉，但宋旭要挂斷電話了，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別亂想，我會解決的。”

宋旭不在的日子，許亦辰注意力不太集中，連開會的時候都分了下神，被劉志強陰陽怪氣了一番，他當場讓劉志強下不了臺，真不明白這種渾身都是漏洞的人怎麽趕着來找茬。

如果他是自己員工，早就炒了。許亦辰悶悶不樂的想，都是走關系進來的，怎麽那麽廢，嘴裏除了講人情、套關系，什麽實事都幹不了。

只會不斷的惹麻煩，還要他幫忙擦屁股。

他好像有點理解宋旭幫他兜底的感覺了。

會議結束後，秘書樂開花，跟他說：“當了老板娘就是不一樣，有了靠山底氣都足了。”

許亦辰的表情沒什麽變化，“要是宋旭不高興，我随時失業。”

“怎麽會，你把他哄的服服帖帖的。”秘書笑眯眯地說，頂頭上司和大老板的愛恨情仇，她随時站在八卦第一線。

坊間傳聞宋旭現在都成了24孝老公，下班就回家跟媳婦熱炕頭，連聚會都不去了，如果說傳聞不可靠，她親眼見過幾次宋先生過來接許亦辰下班。

俨然一對熱戀期的情侶。

許亦辰完全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錯覺，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宋旭是在夜晚回來的，風塵仆仆，沒提前說過，所以當許亦辰在客廳抱着滿滿一碗的水果沙拉看電影，宋旭冷不丁開門進屋，他吓得差點嗆着了。

“你回來了。”他把碗放在茶幾上，有點緊張地說。

宋旭淡淡瞥他一眼，“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

許亦辰漲紅了臉。

宋旭沒再多說，直接去洗澡，許亦辰一直偷偷聽裏面的動靜，宋旭一出來就迎上去問：“你吃飯了嗎，要不要煮點東西給你吃？”

“不用。”宋旭說完就回卧室睡覺了，許亦辰幾分鐘後去看他，發現已經睡着。

一直睡到第二天，因為周末的緣故，許亦辰也在家裏，九點鐘的時候他叫宋旭起來吃早餐，宋旭讓他別吵。

許亦辰只好放棄，想要等宋旭睡飽了起來。

期間接了個電話，楚瑜打來的，她來道歉，說自己誤會了點事，不會跟宋旭訂婚，“真的對不起之前突然把你叫出來，宋哥為了這事還特意過來找我們，家裏人也把我坑了，騙我說談妥了。”說到最後，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許亦辰愣住，宋旭這幾天出去是在忙這件事嗎？

過了幾秒，他才回答說：“沒事，我也要謝謝你。”如果不是她，他什麽都不會發現。

楚瑜笑了一下，“好好珍惜，祝你們幸福，這條路不容易。”

“……謝謝。”

宋旭睡得太久，許亦辰擔心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時不時摸摸他的額頭，摸摸他的臉，

一小時內被摸了四回，宋旭終于忍不住了，抓住許亦辰放在他額頭上的手，“你幹嘛呢。”

許亦辰驚喜地看他，“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宋還閉着眼睛，無語道：“我只是補覺。”

許亦辰抿了抿嘴，“可是你睡了好久，”他攏了攏宋旭的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好吧，那你繼續休息。”

在他要直起腰的時候，宋旭拉了他一把，他猝不及防倒下去，宋旭翻身把他壓在身下，腦袋埋在他脖前，他的下巴壓在許亦辰鎖骨上，新長出來的胡子很紮，許亦辰躲了一下，聽見宋旭說：“傻子。”擡頭一看，宋旭眼裏帶着笑意，許亦辰看呆了。

“傻子。”宋旭又說了一遍。

如果要跟這個愛着他的小傻子過一輩子，好像不是什麽壞事，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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