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許亦辰上班第一天就遞交了辭職申請, 這事讓許多人猝不及防,年前還有風聲說宋旭要把公司轉讓給他,誰想得到轉眼間許亦辰連公司都待不下去,流言四起。

許亦辰對此很平靜, 對拐着彎來打探消息的禮貌回絕, 只說自己不适合這份工作。

至于跟宋旭的關系,他一個字都不想透露。

秘書也很不舍得他, 許亦辰笑了笑, “我會推薦你去總公司, 通知應該很快下來, 待在這屈才了, 都是群混日子的人。”

許亦辰說話很少這麽尖銳, 秘書有些驚奇, 随即挖苦說你的老相好指不定要給我穿小鞋呢, 還調去總公司。

許亦辰說你多慮了, 宋旭公私分明, 之前還誇過你呢。

秘書上下打量他,別人不知道, 她卻清楚許亦辰辭職必定跟宋旭有關系, “分手了還幫他說話呢,餘情未了、藕斷絲連?”

許亦辰不搭理她, 她便換了個話題:“那你以後要去做什麽,新工作找好了嗎?”兩人共事多年, 她與許亦辰私下裏也是不錯的朋友,難免為他的未來感到擔憂,“我有同學做HR的,需要幫你打聽嗎?”

許亦辰沉默了一會, “我有自己的打算。”

“說來聽聽?”秘書很好奇。

他有些無奈,“沒有把握的事不想到處宣揚,萬一失敗了我也會很為難的。”

秘書聞言笑了,“好吧,那就祝你一切順利。”

許亦辰也笑:“李秘書,提前恭喜你實現升職加薪的夢想。”

他看上去似乎比以前要開心一些,秘書心想。

許亦辰還要在公司上一個月的班,話雖如此,他後半月基本沒去過公司,工作交接并不複雜,年前他已經交代的很清楚,也許從那時起他已經潛意識地想要離開。

他白天喜歡往圖書館泡,直到閉館才回家,然後上網搜索資料,又查租房信息,雖然弟弟說可以一起住,但他覺得還是獨居比較好,弟弟也需要個人空間,他想起許亦星似乎很久沒有談戀愛了,也許是談了但沒告訴他,他想着下次見面時可以打聽一下。

八卦之心誰都會有,他也不例外。

這樣的日子過得還算充實,就是深夜會輾轉反側睡不着覺,宋旭送他的抱枕還在,許亦辰抱着它在床上滾來滾去,覺得有點困意後就把抱枕放在自己身旁,還蓋上被子,露出一小部分,就像是有人陪他睡覺。

這種幼稚的行為讓他有點愉悅,回憶起童年的一件小事。

大約讀幼兒園的時候,他跟弟弟還未分床睡,他擁有一只小熊玩偶,每天晚上都把它放在兩人中間,雖然起床後玩偶會莫名其妙的在他懷裏,那個小熊曾是他最愛的玩具。

後來,小熊以“男孩子不該玩可愛的玩偶”為名被扔掉了。

再後來,因為睡覺總粘着弟弟,爸媽給他們換了張上下床。

一個人住也有一個人的快樂,做什麽都不會指責,他這樣想着,緩緩閉上眼睛。

宋瑾婚禮臨近,宋旭被家人叫回去跟女方親戚一起吃飯。

小兩口看起來感情很好,雖然帶着點聯姻的意味,但也算是自由戀愛才走到一起。

在場的還有女方哥哥,帶着媳婦一起來的。

宋旭有點心不在焉,要不是許亦辰這麽不知擡舉,他也會坐在這裏,過年家裏人讓他把許亦辰帶回來看看,那時他是真心考慮這件事,想着兩個人就這麽過下去。

至于帶個男媳婦回家別人會怎麽看,他從不在乎無關人士的看法。

分手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事。

特別是,許亦辰提的分手。

他平時多順從多聽話啊,買個菜都要問他喜不喜歡吃,但是他說我們不适合,想分手了。

真是見鬼!

宋旭曾有一瞬間想弄死他,讓許亦辰來求饒認錯,他有很多種辦法折磨這種腦子單純的人,但他又不舍得,他想起跟許亦辰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起很多時候許亦辰明明不願意但還是配合他,就為了讓他高興點,他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見他這樣也會感到心疼,但下次又繼續,許亦辰都會一一接受。

他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許亦辰完美滿足了他的欲/望。

“也許是最近壓力太大。”他給許亦辰找了借口,平生頭一回對一個人這麽寬容。許亦辰曾說過不想在君盛上班,既然他有別的想做的事,宋旭心說就随他意了,沒人護着他,等他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涼,他确信許亦辰會回來的。

許亦辰在他的羽翼下待的太久,已經不會飛了。

陳夢雲在宋家住了幾日,她跟宋瑾其實已經領了證,只是把婚禮推到年後而已。

他們婚後是要在自己的婚房住,所以宋瑾的東西也要一齊帶過去,但有些是帶不走的,宋家有一本十公分厚的大相冊專門記錄孩子的過往,因為是從小記錄,所以兄弟兩人的照片都混在一塊。

她津津有味地翻看丈夫小時候的照片,偶爾也能看見幾張小叔子的照片,大多數都臭着一張臉,原來是從小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宋旭路過時,她叫住了他,“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她把相冊展開給宋旭看,照片裏他跟宋瑾兩人衣服髒兮兮的,臉上還沾了點泥巴,很少見有這麽狼狽的時候。

宋旭毫無印象,“忘了。”

陳夢雲當他不好意思,聳了下肩也無所謂,她又翻頁了,感嘆說:“好懷念啊,我還看見初中的自己,雖然只是誤入鏡頭。”

宋旭附和她說是緣分。

陳夢雲微笑,帶着點愉悅的語氣說:“不知道有沒有高中的呢,我記得以前好像有合照。”他們高一時是同班同學,後來分班了,可以說是老同學。

宋旭也多看了兩眼,他從未翻過這本相冊,實際上裏面也只有他高中以前的照片,讀大學後天高皇帝遠,一年回家的次數一只手數的出來。

陳夢雲快速地翻動相冊,宋旭突然說:“停一下。”

“什麽?”陳夢雲驚詫的問。

“前一頁。”他繼續說,臉色有點奇怪。

“怎麽了嗎?”陳夢雲翻回去了。

“這個人是誰?”宋旭的手指按在一張照片上,照片裏兩個穿着校服的男生似乎是同桌,其中一人自然是宋瑾,宋瑾摟着同桌的脖子,很親昵,幾乎是抱在懷裏,在他臉旁比個“V”的手勢,另一名長相白淨的男生握着一支筆,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盯着鏡頭,有點兒拘謹。

——兩個人都是笑着的。

陳夢雲仔細分辨了下,覺得有點眼熟,不太肯定地說:“宋瑾分班後的同學吧,太久了我也不記得,那時候我跟他還不熟,哪裏注意到他的朋友。”

宋旭不在乎嫂子跟兄長高中時的親疏遠近,他一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就移不開眼睛,照片裏的許亦辰比現在要稚嫩得多,個子也小一點,很瘦很白。接着,他的重點放在了陳夢雲說的同學上。

“高中同學”,他把這個關系放在心裏反複咀嚼,喉嚨一陣甜,連手指都在發麻。

高中同學?

他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為什麽要隐瞞這件事?

回憶像潮水一樣湧上來,他記起每當兩人見面時氣氛都會有點尴尬,他只以為許亦辰是害羞,宋瑾則是不認同他的同性戀人,現在看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啊!我想起來了,他是那對雙胞胎,弟弟那時候好厲害的,大學霸。”陳夢雲說。

“……哥哥還是弟弟?”宋旭壓着怒火問。

“應該是哥哥吧,弟弟在競賽班,很少看見他。”

宋旭深吸了口氣,他說:“好,謝謝,先失陪了。”

“诶?你要去哪,晚上還吃飯嗎?”陳夢雲看他匆忙地離開,對着他的背影問,但沒得到回答。

許亦辰在菜市場,下班時間人還挺多的,他聽見路人談起工作上的事,有點兒茫然,自己這樣真的可以嗎,還是去找一份新工作。

心髒在不安地跳動,許亦辰按了按胸膛,一下子就沒了興致。

還是做兩手準備吧,晚上把簡歷重新做一遍,許亦辰心事重重。

很快,他安慰自己,不用這麽焦慮。他屬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類型,沒有人需要他,弟弟比他有出息,爹媽厭惡他,爺爺也有兒女贍養。

再說了,他還有存款,能夠支撐很久。

他已經學會了自己哄自己。

有時候,自欺欺人也是不錯的選擇。

唯一說得上非他不可的,大概是他養的兩只小烏龜,全依靠他來喂養。

可惜它們冬眠還沒起來,也沒法逗它們玩,去年買好的龜糧還安靜地放在櫃子上,包裝都沒來得及拆。

他突然就不想做飯了,幹脆買了些熟食當晚餐,但該買的還是要買,他最近三五天才采購一次,水果、日用品、食物都要準備好。

買肉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案板,問老板:“沒有瘦肉了嗎?”

“賣完了,這塊五花也很好的,只有一點點肥肉,口感更好,炒菜會更香。”

許亦辰猶豫了一下,“那不用了,家裏人一點肥的都不吃……”他頓了頓,想起那個挑剔的人已經不跟他在一起了,現在只需要考慮自己的喜好。

老板還在看他,許亦辰咳了一聲,“那就要這塊吧。”

“好嘞,小哥好像好久沒見到你了,還以為搬走了呢,還沒找到對象嗎?”老板拿去稱重裝袋,一邊跟他聊家常,這幾年來許亦辰經常來他檔口買,看眼熟了,“28.3,算你28塊。”

“不是。”許亦辰簡單應了下,掃描二維碼付錢。

“會做飯的男人很少見哦,你真厲害。”老板把袋子遞給他,并不介意他的冷淡,都是老樣子了。

“謝謝。”許亦辰拿着袋子走了。

他一直都不擅長跟人打交道,無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但他覺得檔主是個好人,會經常跟他打招呼,所以他每次都去那裏買。

他想習慣真可怕,只是跟宋旭住了兩個月,現在買菜還會下意識地買他愛吃的菜。

許亦辰有點發愁地看了看袋子裏的土豆,其實他不愛吃這種粉糯的蔬菜,拿去做炒土豆絲吧,還得擦成絲再泡水洗去澱粉。

好麻煩,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獨居後他又變回以前那樣,做飯喜歡一鍋炖,有湯有有肉有青菜,連鍋一起端上桌,還能少洗一個盤子,再懶一點,就把煮好的米飯也倒進去,湯泡飯制作完成。

他出市場時天暗下來,這時會降溫比較厲害,他把外套的拉鏈拉高到脖子,吹冷風容易感冒,他兩手都提了個袋子,一袋是水果,一袋是食物。

前幾日得了口腔潰瘍,他決定斷零食一段時間,所以特意買多了幾種水果解饞。

在街口随意找了輛共享單車,把袋子放進車籃裏,他騎着車慢悠悠地往家裏走。

他沿着江邊騎,微風徐徐而過,頭頂的街燈黃澄澄的,入目所及都被染成暖色調,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有點喜歡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子。

雖然有時會感到寂寞,但他一定會習慣的。

他已經很久沒開過宋旭送他的那輛車,房子直接搬家就好,車的話他暫時沒想好要怎麽還回去,這種情況一定要聯系吧,他暫時還沒想好說辭。

等他回到小區,天已經完全黑了。

最近樓道的聲控燈壞了,物業拖拖拉拉的不來修,許亦辰兩手都要提東西拿不了手機照亮,他打算趁電梯還沒徹底關閉前蹭點光走到家門口,但剛踏出電梯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立在他的門前。

許亦辰吓一大跳,那人聽見動靜轉身,光線從他身上一閃而過,許亦辰更驚訝了,連忙說:“你怎麽過來了?”

來人是宋旭,許亦辰沒來得及看他的表情,如果他看見了,一定轉身就跑。

電梯門一合,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安靜的有些詭異,許亦辰覺得尴尬,走上前說:“燈壞了,你稍等一下,我開個門。”

“你跟宋瑾是什麽關系?”宋旭毫無征兆地說,宛如平地驚雷。

許亦辰手裏的袋子掉在地上,從見面那刻,他的心髒就開始怦怦直跳,宋旭這句話一出,吓得他心髒都要停了。

“你……說什麽?”許亦辰慌亂地退了一步,這裏是15樓,他能去哪裏。

“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宋旭聲音沒有起伏,說完後就向他走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響讓許亦辰頭皮發麻,他不知道宋旭了解多少,也不知道現在要怎麽辦。

“你說謊,騙我說不認識他。”宋旭已經走到他面前,靠的很近,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但許亦辰覺得冷,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許亦辰顫聲道歉。

這個反應讓宋旭心猛地一沉,難言的憤怒噴湧而出,但他表面上還是平靜的,他在黑暗中準确的摸到許亦辰的臉,在他的下颌骨摩挲了一下,許亦辰全身一僵:“那個……你聽我解釋……”

“這種事有什麽好隐瞞的,嗯?”宋旭湊近他的耳朵說,是一個很溫情的動作,許亦辰卻控制不住地發抖。

他知道,現在的宋旭很生氣、非常生氣。

他從來都不想惹宋旭生氣,他也從來不知道怎麽讓他息怒。

宋旭繼續說,繼續用那種平淡的聲音,“讓我猜一下,你們的關系不一般吧。”

“是高中同學,在同一個班,做過同桌。”

“關系很好吧……”他停了一下,又說:“你喜歡他。”

又過了幾秒,宋旭的聲音低下來,聽在許亦辰耳朵裏就像惡魔的低語,“你們交往過。”

每說一句,許亦辰就抖得更厲害,宋旭冷笑一聲,“該不會全猜中了吧。”

許亦辰瘋狂地搖頭,“不是,那是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

宋旭簡直要笑出聲,“也就是說真的發生過。”

許亦辰急的眼淚都要下來了,“不是的,對不起……”

他被宋旭甩在門上,身體砰地一聲撞在上面,他痛叫一聲,也許是聲響太大,聲控燈居然亮了。

刺眼的燈光下許亦辰艱難地睜開眼,終于看見了宋旭,并不比自己好到哪裏,頭發亂糟糟的像被大風吹過,雙眼赤紅,鐵青着臉。

似乎氣得不輕。

宋旭冷冷地看着他,沒有一點溫度,許亦辰第一次見他用這種眼神看自己,他很害怕,哽咽着說:“我不是故意的隐瞞的。”

“你跟我在一起的目的是什麽?該不會還想跟宋瑾在一起,哦,我想起來了,你知道他要結婚後很反常,原來是這個原因。”宋旭的手往下移,掐住許亦辰的脖子,“你跟我分手是因為宋瑾要結婚嗎?”

宋旭力道收緊時,許亦辰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真的會死,他絕望地看着宋旭,想着有誰來救救我,是誰都好,亦星,你在哪裏。

但下一秒,宋旭松開了他。

最後,宋旭說:“許亦辰,你真惡心。”

燈又滅了,四周重回黑暗,許亦辰無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門,他全身都在打戰,大口喘着氣,像一條被抛上岸的魚。

許亦辰,你真惡心。

這句話一直在他空白的大腦裏播放。

過了幾秒,也許是幾分鐘,旁邊的門打開了,光線射在許亦辰面前的地板上,沒見過幾面的女鄰居探出門口看情況,見到他後驚呼一聲,“你沒事吧,要報警嗎?”她又往屋內用許亦辰聽不懂的方言喊話,似乎要叫人過來。

許亦辰手掌按着牆,把自己撐起來,他咬了下舌尖,刺痛感讓他稍微冷靜一點,他說:“我沒事,謝謝。”

女鄰居擔憂地望着他,“要送你去醫院嗎?”

“不。”許亦辰堅決地拒絕,身子搖搖晃晃地進了屋,聽見身後兩個人微弱的說話聲,“他怎麽了?”“不知道。”“別多管閑事了。”

……

他把門關上,隔斷了一切聲音。

是的。

他不值得被拯救。

宋旭回去自己的住所,看見許亦辰留下來的東西就往地上砸,他要氣瘋了,見不得任何有關許亦辰的東西。

手機鈴聲在不斷地響,宋旭接了,對面說:“宋先生,您訂的戒指上個月尾已經做好了,但一直沒來領,請問您什麽時候有時間呢?”

“不要,直接扔了。”他不耐煩地說。

“啊?這……您還是過來拿一下吧。”

他冷笑:“人都沒了,還要戒指幹嘛。”

那邊被他堵得說不出話,宋旭幹脆利索挂斷了。

他把家裏弄得一團糟,依舊不解氣,一想起許亦辰就讓他血壓飙風,他現在就是個噴火龍,滅不了火的那種。

他打電話給顏昭,叫去陪他喝酒。

顏昭頭一回見宋旭喝這麽兇,喝到斷片了,悶了一杯紅的,眼睛通紅:“他把我當什麽?啊!你說!”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比許亦辰好的多了去了,哎,你別喝了,我給你找。”顏昭連忙制止他。

宋旭拿手指敲了敲酒杯,示意酒保滿上,對顏昭說:“我對他哪裏不好,都這樣了,我都沒舍得打他,要是換個人早他媽……”他錘了一下桌子,又把酒一口悶了。

顏昭頭疼這個醉鬼,他跟宋旭打小好的能穿同一條褲子,很清楚宋旭的為人,但許亦辰真是出乎他意料,當初許亦星出國宋旭都沒這麽失态過,他原以為宋旭根本沒認真過,只是想找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玩。

宋旭喝的太多了,最後是顏昭送他回去的,手機漏在車裏,在狹小幽暗的環境裏反複亮了幾次,最終熄滅了。

宋旭錯過了這次機會,等他知道一切,已經太晚了。

許亦星将近淩晨的時候到達許亦辰家門口,神色疲憊,他今天很忙,并且一直心神不寧,早上打電話給許亦辰,一切正常,許亦辰還跟他彙報一天的計劃,看上去很樂觀開朗。

等到晚上,他就打不通電話了,打了十幾個,實在放不下心就提前從飯局離開。

匆忙到了哥哥家,敲門也沒人來開門。

許亦星把手放在門把上,一拉,門開了,連鎖都沒上。

室內一片漆黑,這不是他第一次見。

許亦星覺得難以呼吸,他喊了句:“亦辰。”

沒人應。

打開燈,客廳一片狼藉,一張木椅倒在地上,桔子和葡萄四零八散,還被人踩爛了,紫紅色的醬汁在米白的地板上很刺眼。

許亦星又喊了句:“亦辰,你在哪裏。”

依然沒有人應。

打開陽臺的燈,打開廚房的燈,打開浴室的燈,能開的全開了,許亦星走進最後一個房間,輕微的“嗒”一聲,暖黃色的挂燈照亮整個卧室。

許亦星看見了,他的兄長蜷縮在最角落裏,像是要擠進牆壁裏去。

無邊的悲傷鋪天蓋地湧來,許亦星腳步不穩地朝他走去,越靠近,他發現許亦辰抖得越厲害。

他半跪在許亦辰身前,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許亦辰往後縮,腦袋輕輕搖了下。

“是我,我是亦星啊。”許亦星拉開他的手,強迫他把頭擡起來,然後摸到了一點幹枯的血漬,不知道是撞的還是抓的,許亦星想起了客廳那張椅子。

許亦辰的眼睛沒有焦距,許亦星捧着他的臉,輕聲說:“哥,快醒醒。”

過了一會,許亦辰發出幾聲低低的嗚咽聲,許亦星抱住他後,他的哭聲越發的大,許亦星輕拍他的後背,哄他說:“沒事的,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許亦辰哭了很久,一邊喃喃細語,許亦星聽了很久,終于聽出來,他說的是:“我想回家。”

許亦星跟兄長頭抵着頭,“好,我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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