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悄上枝頭的月光透過窗紗爬進只開着一盞燈的房間裏,月光薄薄的落在鏡前的身影上,纖瘦的腰身修長的腿,弧度優美的背從抹茶綠裏顯露出來,蝴蝶骨若隐若現。

沈餘天臉上染了點緋色,使得他素日平淡的臉變得無比生動,就像是春日緩緩綻放的一朵花,連空氣都是芳香的味道。

冰冷的鏡面折射出他的身形,直直的肩耷拉着兩條細細的帶子,鎖骨尤其醒目,縱然是個男人,但身體裹在屬于女人的睡裙裏卻有種異樣的瑰麗美。

他當真愛極了這裙子,近乎愛不釋手的抓着大腿側的布料不肯撒手,身體的愉悅和心理的排斥讓他的靈魂分割成兩個極端,沈餘天在尖刀上走着,每走一步地面都要開出一朵豔麗的玫瑰。

只聽得見呼吸聲的寂靜空氣忽然被一陣急促刺耳的電話鈴聲打破,沈餘天像被人撞破了秘密,吓得瞬間臉色一白,這電話鈴聲太過熟悉,是父母打來的。

他在原地慌亂的來回走了幾步,很想快速把身上的東西脫下去,但鈴聲催促着,使得他焦躁的喊起來,“小茴,接電話。”

沈餘天很快就想起沈餘茴不在家這個事實,他像受到什麽觸動,有兩秒僵在原地,現在,這空蕩蕩的屋子是屬于他一個人的,他可以随意到什麽地方去。

客廳、廚房、書房——只要他想去,沒有人會發現他,沈餘天被這個想法刺激得渾身發抖,等到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拉開房間的門像往常一樣噠噠噠的跑下樓梯迎接父母顯少的聯系。

家裏的燈還沒有亮,沈餘天随手打開電話一側的頂頭燈,幽黃的燈光落在他身上,他拿起電話時手抖得不成樣子。

他太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正穿着裙子在和自己的母親對話,那邊傳來的溫柔聲音令沈餘天忘卻了自我,母親想要他下個周末帶沈餘茴去見繼父何叔叔。

沈餘天一口應下,他正因為光明正大穿着裙子走出房間而亢奮着,全然投入了這場獨屬他一人的瘋狂而歡樂的時光。

路岸憑借着記憶來到沈家,看着禁閉的大門莫名哼了兩聲,然後拿着沈餘茴給的鑰匙開了鎖,他開門的動靜不大,推門而入時眼前的客廳還是昏暗的,只有門外的光洩露進來。

他怔了一下,以為沈餘天不在家,但客廳唯一光亮吸引他的注意力,只是一眼,路岸就皺起了眉,沈家怎麽會有女人?

難不成是沈餘天把人帶回來了?他這樣想着,也不知道怎麽的就燒起一團火來,正想出聲,卻借着不算明亮的燈光看清拿着電話的身影。

穿着抹茶綠的吊帶長裙,背對着他,身形不似尋常女孩子那麽纖瘦,看着有點眼熟,路岸往前走了一步,而那邊似乎結束了電話,正将話筒安放回座機。

他這個動作使得他的側臉露出來一個小角,路岸看着那流暢的下颌骨,心髒猛然像是被重物撞擊,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瞪大了雙眼,喃喃的試探的喊了聲,“沈......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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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字猶如驚天累在地面炸開,碎片四濺,一片片紮進沈餘天的血肉裏,他渾身一震,四肢的血液嘩啦啦的倒流,脊骨猝然發麻,沈餘天有一瞬間覺得腦袋轟隆隆的響,他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他被發現了......他被人發現他是個變态了!

沈餘天臉色劇變,在幽黃的燈光下慘兮兮的,像是将死之人,他終于反應過來,開始逃命般往樓梯上跑,他跑得跌跌撞撞,四肢都不是自己的般,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被人看見,誰都不行。

路岸怔怔的看着四肢并用逃離的身影,那從抹茶綠露出來大片的白皙後背,因為過分慌張裸露的腿,如同一幅幅慢放的畫面在腦袋裏一遍遍播放,鑰匙刷的一下掉落在地面,清脆的聲音終于讓他找回一點思考的能力。

剛才那是沈餘天......穿着裙子的沈餘天?

樓上砰的傳來關門的聲音,路岸更加驗證了自己的想法,他呆呆在原地站了幾分鐘,腦袋飛速運轉着。

修長的背影、靓麗的抹茶綠、瘦削的後背、圓潤的腳指甲,甚至包括沈餘天微微卷起的發梢,所有的細節都自動清晰的進入他的腦海裏,就像是有人硬塞進來似的,但他非但不排斥,還全盤接收。

路岸嘴巴張着合不攏,他這些日子都在抓沈餘天的小辮子,沈餘天的成績,沈餘天的性格,沈餘天的為人處世,他一丁點都找不出破綻,可是在今天,沈餘天最大的秘密暴露在自己面前了,他窺探了沈餘天最不為人知的一面,沈餘天會在無人的家裏穿女裝.......

他為什麽穿成這樣,穿成這樣要做什麽,路岸心裏閃現過一百個念頭,但卻沒有一個關于沈餘天是變态的念想。

他好像誤入森林的獵人,撞見了梅花鹿最豔麗的一面,這頭梅花鹿不似平時的冷淡,他盛裝出席,猝不及防闖進他的槍口下,又慌慌張張在他眼皮子底下逃離。

可是一個優秀的獵人應該上去狩獵,然後把這頭整個森林最漂亮的鹿關進自己的牢籠裏,只有他能欣賞這鹿的花紋和慌亂。

路岸發覺自己抑制不住的沖動,他很想現在沖上去按住沈餘天,像個打勝仗的王者欣賞沈餘天被撞破秘密的恐懼,然後摸摸他或許是冰涼或許是溫熱的臉頰,輕輕的說,“沈餘天,你得向我臣服。”

他呼吸都因此沉重起來,在初始的震驚過後,一股難言之欲從他的心口蔓延到四肢,路岸的眼神在昏暗之中烨烨生輝,他激動得十指都緊握了起來,喉頭攢動之間,他得意的露出個笑容,這一回,他有足夠的底氣站在沈餘天面前了。

但他不急在一時,那頭梅花鹿像被吓壞了,他大方的願意給他一個緩沖的時間,反正來日方長,他一定會讓這頭梅花鹿向他屈膝。

房間裏,沈餘天脫力的順着門跌坐在地,從樓下跑上來已經用盡他全部的力氣,他發覺自己四肢都是軟的,連蜷一蜷手指都不能。

他被發現了,盡管他沒有看向身後的人,但他知道,那是和他不對付的路岸。

而他竟然被路岸發現了他的秘密,沈餘天艱澀的閉起了眼,渾身顫抖得不像話,他曾以為自己只要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就永遠不會被人發現,可是他第一次放縱自己離開安全圈,便被人抓了個正行。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态,穿在身上愛不釋手的睡裙忽然變得最大的諷刺,沈餘天感覺到有一條冰涼的蛇從自己的小腿內側往上爬,滑膩的觸感讓他神經質的嗚咽出聲。

路岸會怎樣看待他,會把看到的一切公之于衆嗎,他也覺得自己惡心吧?

人前冷漠的三好學生背地裏竟然是個喜歡穿女裝的變态,這個消息是不是會如風一樣在校園裏蔓延開來。

流言蜚語會把他殺死,然後他再一次沉淪進漫天的黑暗裏,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拯救他。

沈餘天沒聽見外頭的動靜,他僵硬的在地上坐着,初秋的天,他出了一身冷汗,把抹茶綠的裙子濡濕,他等待了許久,那滑膩的蛇才終于依依不舍的遠離他。

他扶着牆緩緩站起來,将身上的裙子脫下來,這帶給他片刻歡愉的東西如今像蛇蠍般惡心,沈餘天被這抹綠刺得雙眼一痛,快速打開衣櫃,把裙子随便卷成一團塞了進去,又仿佛衣櫃裏頭有洪水猛獸般重重把門關了。

路岸沒有上來找他,他更不敢下去面對路岸,他只能把自己蜷縮進被子裏感受微弱的溫暖。

他會在冰涼裏死去,沈餘天這樣想着,驚覺自己滿臉淚水,可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他慶幸自己原來還會因為恐懼而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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