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48
寬敞的房間連空氣都在一瞬間凝固起來,像是所有的氧氣都被抽空了似的,即使用力的呼吸都無法緩過氣來,又像是有一顆火星子不小心落入了草原之中,将熄不熄,有縷縷青煙在黑暗之中閃爍着,滿天都是黑色,唯剩這抹光亮,風一吹,連這微弱的小火苗都熄滅了。
沈餘天一直仰着頭看着路岸,他見到原本煩躁不已的路岸被潑了一盆冷水般在瞬間安靜下來,一雙澄亮的眼暗了又明,明了又暗,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擊得雙瞳劇烈收縮,緊接着連紅血絲都冒了出來,眼下一片通紅。
沈餘天緊緊抿着唇不讓自己洩露一點點情緒,可他不知道,在路岸眼裏,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他的眼神惶恐不安,甚至于原先挺直的背都微微弓了下去,他繃得像一支即将脫弓而出的箭,肉眼可見的顫抖着。
路岸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的追問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他無比後悔自己的魯莽,是他活生生把沈餘天的傷口又撕裂開來。
半晌,路岸喑啞的聲音才打破死寂的氛圍,可也只能發出一個單音,“誰……”
“這很重要嗎?”沈餘天反問,他發覺自己說話的聲音冷靜得不可思議,可實際上,他得用力的把指甲掐進掌心裏才能讓自己保持理智。
路岸張了張嘴,重重的呼吸一口,三兩步上前想去抱住沈餘天,沈餘天卻比他早一步站起來挪了個位,他撲了個空,轉身看着沈餘天,如鲠在喉,“對不起,我不知道。”
沈餘天見到路岸複雜的神情,自責後悔憤怒,使得他五官扭曲,看着很是可憐,于是他搖搖頭,“過去很久了。”
沈餘天越是平靜,路岸就越是害怕,現在的沈餘天離他明明這麽近,他觸手可及,但卻又仿佛那麽遠,他無論如何上前都無法靠近。
他太害怕這種感覺,在沈餘天做出反應之前不管不顧的沖上去抱住他,意料之中得到了沈餘天的掙紮,但是他死死抱着不肯撒手,低吼道,“你別撐着了,用不用我給你一面鏡子讓你看看自己的臉色……沈餘天,你不用強撐着的。”
沈餘天渾身一震,路岸三言兩語就打破他所有的僞裝,他劇烈的顫抖起來,連推開路岸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自己陷入這個溫暖的懷抱。
路岸抱得是這樣用力,似乎山崩地裂都不能将他們分開。
沈餘天上下牙在打顫,“我見到他了……”
路岸一言不發死死圈着他,把他整個人圈在這裏的保護地裏,眼神通紅的盯着前方,他的難受一點兒都不比沈餘天少。
“我叫他叔叔,他那麽和藹,為什麽,我只是想幫他搬東西而已……”沈餘天兀自陷入了回憶裏,這些話他從來沒有對誰講過。
小時候他太驚恐,不敢去回顧,父母沒能及時把他帶出泥潭,可是路岸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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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吐,我掙紮,我大喊大叫,可是沒有用,我們的力量那麽懸殊,”沈餘天的呼吸漸漸急促,“我恨不得殺了他,他憑什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憑什麽壞人得不到報應,是不是還有很多人像我一樣活在這樣的日子裏,可我也不想,我控制不了自己,一閉上眼,我就聞見那股惡心的味道,我一想逃,就被緊緊釘在原地……”
路岸聽不下去了,手臂上的青筋都浮現。
沈餘天的情緒越發激動,“我以為過了這麽多年,即使我再見到他,我可以很好的處理,因為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有反抗的能力,可是不行……我今天見到他,一見到他的眼睛,我就怕得渾身無力,我是個懦夫,我連面對都不敢。”
路岸打斷他,“沈餘天,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他。”
“我當然知道錯的是他,”沈餘天大口大口喘息着,“但是我阻止不了怨恨自己,要是我多點防備……”
他快呼吸不過來,他聽說許多猥亵兒童的案例大多數都是熟人犯案,因為小孩兒防備心弱……有一段時間他誰都不敢接近,所有人的臉都變得扭曲,有一段時間他像護崽一樣保護着沈餘茴,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妹妹落得跟自己一樣的下場。
他也想自我救贖,但恐懼如影随形,他根本救不了自己。
路岸松開沈餘天,他見到沈餘天的眼神一片空洞,仿佛只剩下一個軀殼,他帶點哭腔,“別這樣……”
他也快要痛死了。
沈餘天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眼裏一片模糊,“我也不想當個變态,但我別無他法,可是我的父母,為什麽不能理解我……他們明明知道我有多痛苦,為什麽不要我呢?”
最後一句用盡了沈餘天所有的力氣,這是他深藏在心裏多年的疑問,明明受傷害的是他,為什麽父母反而要離他而去。
是嫌棄還是恐懼使得他們無法接受一個正常的自己,還是他活該被人抛棄?
“我要你,”路岸呼吸沉重,眼睛堅定的看着沈餘天,用力重複了一遍,“他們不要你,我要你,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沈餘天心髒因這句話狠狠一動,他的眼神逐漸清明,對上路岸如星明亮的眼,他迫切尋求一個答案,“永遠是多久?”
将近三秒的沉默,路岸收緊握在沈餘天兩臂上的力度,聲音沙啞,“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停止愛你。”
沈餘天在腦海裏閃過許多質問的句子——你憑什麽認定自己不會離開我,永遠那麽遠,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呢,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你說了我便要信嗎……
他信,沈餘天在心裏吶喊着,他願意信一次,只有路岸抓住他了,把他從泥潭裏撈了出來,他就像是一個瀕死之人,終于抓住了生的希望。
前方是綠草紅花,清風明月,不是污濁肮髒,黑暗壓抑,他有什麽理由不信?
他用力的抱住了路岸,劇烈呼吸着,“吻我,愛我,不要離開我。”
路岸把他推到床上,他們激烈的交吻,在津液之中嘗到了鹹澀的滋味,但誰都沒有在乎,他們要融化在這個仿佛是契約的吻裏。
一吻定終身,一吻談生死。
沒有什麽比身體的直接接觸更能表達彼此炙熱的愛意。
衣服揉成一團挂在身上,褲子只褪到膝蓋間,他們迫切需要結合來證明對方的渴望,壓抑的空氣,淩亂的床單,滾動的喉結,起伏的胸膛,堅挺的性、器,大張的雙腿,毫不憐惜的貫穿,尖銳的痛感,暧昧的喘息,劇烈的撞擊,纏綿的交吻……
他們在最原始的性愛裏暢游着,世界在他們眼裏看來都是虛無,他們仿佛兩只只知道交合野獸,半字不言,只有猛烈的抽、插,深情的濕吻,交纏的肉體。
沈餘天愛死這種歡愉的快感,他曾經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只能躲在暗無天日的角落裏滿足自己奇異的性、癖,是路岸抓他出來見了光,在光裏解脫自我。
路岸興致高漲了,一把抓住他略長的頭發,頭皮微微發麻使得他不得不仰起腦袋滿眼水光的看着路岸,路岸啃咬他的下巴,在高潮之中啞聲道,“誰都不能傷害你。”
沈餘天攀上去同他接吻,他不知道眼角溢出的液體是因為極度舒爽還是因為路岸的這一句話,可是他想,即使是死在這一刻他也無怨無悔。
窗外起了風,屋內依舊一片火熱,漫長的夜,不過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