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離哥兒,”迷花兒悄悄推了離鴻一把,“你別在意這個,那天運丸也沒什麽,狼主方才下令讓我們都去前廳,說是有事要說,說不定有別的賞你呢。”
離鴻裝作無事般搖了搖頭:“我沒什麽,對了,苦娘呢,她的傷勢怎麽樣?”
“苦娘已被扶去療傷了,若沒什麽大礙,一會在狼主面前你就能看到她。”迷花兒咂了咂嘴,“今個的事也不知是福是禍,駱罕這一反有些蹊跷啊,他圖個什麽呢?”
離鴻想起剛才迷迷糊糊時聽到駱罕與狼主的對話,似乎說起他密謀的原因,可是又不真切,輕輕道:“我也覺得古怪,那本太虛心經……”
“什麽?”迷花兒沒聽清,湊上來些。
離鴻退後一步道:“沒什麽,我們去前廳吧。”
他們進來的時候偌大的廳堂裏已站滿了人,狼主自然坐在上頭,四周是青色大氅的火獠衛,南柯站在階上向離鴻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近前。
狼主斜倚在座位上,半天才冷冷道:“你們放心,駱罕的事我不怪罪到天南堂的頭上,今日生死關頭,天南一個叛主求生的人都沒有,還算不錯。”
他這一句淡淡的誇獎,已如在衆人心中灌了甘蜜似的,底下一概都松了口氣,又聽他道:“此番強敵來襲,卻又铩羽而歸,有兩個人算是立了大功,他們是誰,想必你們心中都有數。”他掃視了下面一番,“天南堂如今堂主一職空缺,我有意派個親信之人擔此大任,你們可有異議?”
堂中立刻有人道:“屬下全無異議,但憑狼主吩咐。”
餘下之人也紛紛大聲附和,目光全都轉到了離鴻身上,離鴻只覺得心口跳得厲害,手也止不住發顫,他望着上座的狼主,随時準備上前拜謝。
狼主卻擡了擡下巴:“南柯,那麽天南堂就交給你了。”
南柯微微一怔,很快上前跪下道:“是。”
底下也稍稍頓了頓才反應過來,堂衆跪下齊聲道:“拜見南堂主。”
離鴻自然也跟着跪了下來,他心中暗暗嘀咕,當日狼主明明許諾過,若除去駱罕,天南堂主一職便派給他,現下竟是忘記了麽?
“還有離鴻。”狼主慢慢站起身,“他雖然年輕,但從封霞嶺下山以來,已為風狼立了不少件奇功,天南堂這次也多虧了他才不至于被幾大門派甕中捉鼈。我早就有心賞他,卻又沒想到合适的位置,畢竟四堂堂主皆在,火獠衛又只收河西堂出來的人……”
離鴻冷汗直冒地望着他,壓根料不準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其他人也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狼主接着道:“不過風狼中還有一職多年空缺,若讓他來坐,可有人覺得不妥嗎?”
離鴻不知他指的是什麽職位,只見身邊的人都臉色古怪起來,連南柯也露出詫異的神色,來回交望着他和狼主。
“屬下覺得……”說話的是個低沉的女聲,正是方才包紮過傷口的苦娘,她跪在角落裏,低頭道,“離公子擔任蟾宮一職,并無不妥。”
蟾宮,離鴻根本不曾聽過這個職位,然而四周竟像方才一樣響起附和聲,很快地,除了狼主之外的所有人,連同那批火獠衛都向他跪了下來:“拜見離蟾宮。”
離鴻只呆呆站在那裏,直到南柯咬牙切齒給他使了個再明顯不過的眼色,他才反應過來,跌跌撞撞上前拜謝了狼主。
等到人群散去,苦娘才緩緩站起身,她胸前受了一掌,肺中損傷,扶着牆角連聲咳了幾下,只聽身後一個人道:“苦娘,你沒事吧?”
“離蟾宮。”苦娘回頭一看,立刻跪了下來,“屬下失禮。”
離鴻手足無措地拉住她,滿臉茫然:“你們怎麽個個對我客套起來了,這個蟾宮究竟是做什麽的?”
“呵,”苦娘微微苦笑,“離哥兒還是什麽都不懂啊,我風狼中狼主為尊,蟾宮次之,僅在狼主之下,原本并無此職位,還是前狼主一意孤行,硬添的。”
“前狼主……”離鴻還沒咂摸過來。
“他是為了明月公子,想給他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原本是件荒唐事,可是覺着荒唐的人都死了,便也無人覺得荒唐了。”苦娘低嘆了口氣,“你瞧,蟾宮不就是月亮麽。”
離鴻聽完這些,只覺得尴尬至極又難以置信,他結結巴巴地向苦娘道:“我……我同狼主并不是……”
“我知道,”苦娘輕輕笑了一聲,“說句沒規矩的話,離哥兒還是個孩子呢。你秉性如何,我們都清楚得很,你在風狼中的種種機遇對旁人或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但于你就未必是好事了。狼主身邊,咱們都照應不上,你往後自己小心為上。”
離鴻點了點頭:“我明白的。”他想了想又問,“那原先的蟾宮,那位明月公子去哪了?”
“樹倒猢狲散,前狼主一死,他寵愛的那些娈寵們都走的走散的散,明月公子麽,也不知落到何處去了。”苦娘興味索然地說了兩句,又咳了一聲,“上了年紀當真不中用,胸前氣血始終散不開,無事我便先告退歇息了。”
離鴻送她走後,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想了想只能來尋南柯。南柯似乎也正找他,兩人在階前撞了個正着,離鴻很有些怕他也張口喊自己“蟾宮”,稍稍一頓,南柯已撲了上來:“六子,你跑哪去了?”
離鴻不禁大松一口氣,臉上現出笑意:“不過同苦娘說了幾句話,你尋我有事?”
南柯磨了磨牙:“你說有沒有事,離蟾宮?”
離鴻忙擺手道:“你可別這麽叫我,聽着別扭極了。”
“行了,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狼主說要在雲州待一段時日,你們暫且不用返回副都,”他攬過離鴻肩膀道,“咱們也好多聚聚。”
離鴻皺了眉,嘆口氣道:“我總覺得,你我的職位似乎是颠倒了。”
南柯幹笑一聲:“我也以為這堂主該是你的,還想着撤了那姓白的,讓我做火獠衛統領呢。”他說到這,眼睛忽然亮了亮,“話說回來,姓白的以後還要歸你管,你記得好好整治他。”
離鴻一聽那白統領和火獠衛也在自己之下,愈發地沒有真實感,喃喃道:“狼主為什麽突然這樣提拔我,我明明什麽都不會,他也一直嫌我蠢笨。”
南柯撇撇嘴:“他把你放到身邊,便是不嫌你,他嫌的人早都被殺光了。”
“可是……”離鴻抓了抓頭,“蟾宮一職要做什麽事,我都不懂。”
南柯向裏間的屋子指了指:“你問他去,”他看了離鴻一眼,又加了一句,“他這些天心情都不大好,你可別惹火他。”
離鴻暗暗叫苦,心道,別說這幾天,我就沒見他心情好過。
狼主栖身的那間屋子并不很大,布置得倒雅致,離鴻從叩門到進去,心裏始終都忐忑不安,屋內沒有旁人,只有狼主一個人靠在裏間軟榻上,臉上依舊罩着那冷冰冰的面具。
“你來做什麽?”
“我……有些事想不明白,想請教狼主。”離鴻低頭輕聲道。
“若是想問我為什麽提拔你做蟾宮,那你現在就可以出去了。”
離鴻心中一驚:“我……不……不是,我是想問那本假的太虛心經……”
“太虛心經,”狼主緩緩坐了起來,“怎麽了?”
離鴻向他跪下道:“實不相瞞,那夜狼主問詢口訣時,我不知不覺将那本假心經的內容記了下來,随後竟然六脈貫通,內功精進,不知所為何故。”
“哦?你偷學了那本假的內功心法?”狼主沉默了片刻,“你上前來。”
離鴻剛走到他面前,便被擒住手腕,那纖纖長長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脈門。
狼主面具下的眼睛輕輕眯了眯:“不錯,你體內果然有股真氣。”他微一沉吟,解釋道,“這本假的太虛心經,實則是道家的另一部心法,叫做逍遙笈。”
“逍遙笈?”離鴻從未聽過,不由得納悶,這秘籍作假無非是胡謅或篡改,為什麽要用另一本心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