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南柯這一番的俏皮譏諷給天南堂出了口惡氣,這邊諸人早就開始說說笑笑,好不自在。唯有離鴻心系別處,在交出洪天賜後便悄悄盯住了駱罕,此時見他形同鬼魅般地從人群中離開,心裏猛地跳了跳,也立刻跟了上去。
駱罕來到了空場後的一間廢棄空屋,推開門徑直走向裏間擺放着香爐的方桌,将香爐微微一按,忽地頓住:“是誰?”
“駱堂主。”離鴻摘下面罩,緩緩走向他,“你暗同外面那些人圍攻天南堂,還布下酣甜香,竟全然不顧大夥的性命嗎?”
“離鴻兄弟,”駱罕轉過身來,淡色的眼珠沒有一絲波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根本沒有中酣甜香,別人聞到解藥那一刻,全都真氣上湧,幾乎從地上彈了起來,只有你是慢慢站起來的。”
駱罕不屑地笑了笑:“你以為憑這個就能給我安上個罪名?”
離鴻搖了搖頭:“還有,昨晚我聽見你和羅廉的對話。”
駱罕猛地皺起眉頭,看了他一眼。
“駱堂主會腹語,我原本沒有聽出來,只是你冷笑之聲并未遮掩,方才在校場上又笑了一聲,我才徹底确定你就是昨晚那人。”離鴻看着他,“我不會聽錯。”
“怕不只是如此吧。”駱罕陰冷地看着他,“你這般在意我的舉動,難道不是受了狼主的指使,他早就懷疑我了不是麽?”
“狼主原本十分器重你,你若不是暗生背叛之心,他也不會對你起疑。”
“器重?”駱罕揚聲大笑,“他不過是在別人有用的時候給點甜頭,等到沒用了便一腳踢開,何來的器重。小子,等你日後沒用的時候,只會落到比我更慘的境地。”
離鴻低聲道:“你不必吓唬我,反正今日我定要擒你去見狼主。”
“擒我?”駱罕沉下面孔,“你這是找死。”
他忽然抓向離鴻面門,袖中一根碧青長刺直竄出來,堪堪刺向離鴻喉管,離鴻側身一讓,飛快地踢起一旁半舊的簾幕,陳年的積灰立時揚了起來。駱罕稍停住攻勢,很快又是一刺,只聽一聲輕響,離鴻已拔了長刀在手,擋住了這一擊。
駱罕冷冷道:“你刀法尚可,但還遠不是我的對手。”
他口氣倨傲,聽得離鴻很不舒服,有心激他一下,便使出逐影刀最精妙的那部分,一柄長刀直舞得眼花缭亂,卻聽得風聲繞耳,駱罕不知何時竟來到了他身後。那柄怪異長刺眼看就要從他背後穿胸而過時,情急之下離鴻只得伸手向背後去擋,只覺手心一痛,已被穿出個血窟窿。
駱罕在他膝蓋彎上用力一踢,把他踢得趴了下去:“小子,我沒工夫陪你在這糾纏。”
離鴻驚覺手心發癢,傷口處的血呈現出黑紫的顏色,顯然是中了劇毒,忙點了手腕穴道和全身大穴,狼狽地跌到地板上,眼看駱罕用香爐打開了一條密道走進去,也不知是通向哪裏。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聲音道:“這條密道出口已經毀了,你還想逃麽。”
這聲音是……離鴻掙紮着擡起頭去看,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密道入口處,冷冷地對着裏面的駱罕。
駱罕的聲音比方才無力了許多:“原來狼主早已知曉了此處。”
狼主恨恨笑了一聲:“駱罕,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你明裏四處惹事毀壞風狼名聲,暗地裏隐瞞身份聯合各派圍攻風狼,布這麽大一個局,引來外面那些人,就只是為了給我惹麻煩是不是?”
他話音剛落,便傳來一悶響,似乎是給了駱罕一下子,接着又道:“你這是想毀了風狼,還是毀了你自己,嗯?”
持續的摔打聲從那邊傳來,離鴻聽着就覺得痛,苦于爬不起來,始終看不見狼主究竟下了怎樣的狠手,而駱罕卻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過。
“好好的天南堂主不做,倒去惹這麽些麽蛾子,你這是想做什麽,難不成想要狼主的位置?”他話語中寒意愈發地重,又要下手時,卻聽駱罕模糊地笑了一聲。
駱罕齒間的血一滴滴落到地板上:“我知道你是誰。”
狼主突然僵住了,他用力抓起駱罕的脖頸:“你說什麽?”
駱罕卻只是盯着他面具下的眼睛:“你現在知道我想要什麽了?若是這次順利,天南堂覆滅,你如同斷了一臂,接下來幾個堂口也不難對付,最後你還剩什麽,你只能……”他還未說完便放聲大笑,笑聲古怪得厲害。
“你殺了我,還要當心……”他只說了半句,頭顱便被一陣風旋了下來,瞪着眼睛被狼主提在了手上。
狼主将那顆頭扔出門外,帶着滿手的血走向離鴻身邊,垂眼看着他:“真沒用,還中了毒。”
“狼主……”離鴻僵硬地躺在地上,拿不準他要做什麽。
“這毒厲害,你要是想保命就把這只手砍了吧。”狼主蹲下來,從腰間拔出一柄銀色的匕首,“我來動手?”
“不……”離鴻剛吐出一個字,便察覺到左手已被他抓住了。
手腕被勒住時離鴻下意識緊閉雙眼,然而手上感覺到的并非尖銳的刺痛,只有掌心微微發漲,傷口處的毒血漸漸湧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離鴻覺得不對,睜眼一看,卻原來是狼主正不知用什麽古怪內功,将他手上的毒血逼了出來,血色慢慢由黑轉紅,在地上彙成了小小一灘。
狼主面具下的眼睛微有些輕蔑的意思,很快将他手一松,兩下解了他穴道,站起身道:“把血止住。”
離鴻費力地擡起發麻的胳膊,撕下衣襟裹了手,狼主丢下他和那具無頭的屍體便飄然離去。等他掙紮了好半天才扶着牆爬起來,身後的門忽然被大力踢開,一個人結結實實拍在了他背上,險些把他撞倒。
“六子,你怎麽躲在這,我找了半天。”南柯一低頭看見他包得粽子似的手,“手怎麽了,狼主弄的?”
離鴻指了指牆角那屍身:“不,是駱罕……”他看着南柯忽然想起來什麽,“外面那些人解決了嗎?”
南柯大喇喇地擺了擺手:“他們已經走了。”
離鴻呆了呆:“那幾大門派怎肯這樣就輕易退去。”
“他們本是打着為洪家報仇的旗號而來,現在真兇已被拿下,還想怎麽樣?更何況狼主和火獠衛都已到了,恐怕想請他們留下來他們也不敢。”南柯得意洋洋地說着,“那個洪家小子當衆指認兇手十分不尋常,我知道這是你的功勞,還有求酣甜香解藥的事想必也不容易,你是今天的大功臣,天南堂的人正在四處找你要磕頭謝恩呢。”
離鴻搖了搖頭:“我并沒做什麽,說起來,那些太虛宮的人也就這麽善罷甘休了?”
“太虛宮?”南柯嗤笑了一聲,“駱罕獻給狼主的那本心法是假的,真的太虛心經早在他私通幾大門派時作為投奔的憑據還給了臭道士,那幫牛鼻子知道殺害老道士的人原來是他後臉色難看得厲害,方才把他的頭提了回去,說是要祭奠那個老道士,最後還羅裏吧嗦說了一堆,誰理他們。”
離鴻也不知方才外面究竟争執成了什麽樣,竟就這樣被南柯一筆帶過,不由得好奇道:“那麽嶺南派沒有要回離恨刀嗎?”
“這個更好辦,我跟他們說這把刀是姓楊的要的,讓他們去找姓楊的理論,他們一聽這名字就灰溜溜地退下了。”
離恨驚訝地望着他:“你這樣直接說出主顧,是不是不合規矩?”
南柯原本正說得眉飛色舞,聽了這句,臉色僵了僵:“你也好意思跟我說規矩,別以為你來雲州之後做的事我們都不知道。”
離鴻更驚訝了:“你知道什麽?”
“每件事都知道,”南柯在他耳邊道,“我們差不多和你前後腳離開副都。”
離鴻驀然想起到雲州的第一天夜裏狼主便出現的事,這才道:“原來狼主一早便準備親自捉拿駱罕。”
“還有監視你。”南柯坦言道,“幸好你沒做錯什麽事,不然恐怕現在和駱罕下場差不多。”
離鴻尴尬地笑了笑:“看來狼主并不放心我。”
“他從不放心任何人,你不必介懷,以你今日之功,他總會賞的。”南柯安慰了幾句,順手拍了他的肩,“走,我們先去喝杯酒。”
他們走出這間舊屋,外間早已收拾妥當,來來往往的天南堂衆人個個都是神采飛揚的模樣,仿佛剛剛經歷的并不是什麽變故,而是件天大的喜事。離鴻心裏奇怪,正好瞧見迷花兒在那同一個火獠衛說着什麽,便上前道:“迷兄弟。”
迷花兒立刻叫了起來:“離哥兒,哦不,離爺爺,今天當真多虧了你,快受我一拜。”
“別別別,我當不起的,”離鴻漲紅着臉制止了他,問道,“我看大夥都滿臉高興,是有什麽好消息嗎?”
“你還不知道,狼主來了。”
迷花兒充滿喜悅的口吻讓離鴻愈發迷茫,幾乎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他老人家今天高興,賞了天南堂每人一顆天運丸,這可是多少年沒有的恩典。”迷花兒說着都要跳起來似的,又扯了一旁的那名火獠衛,“好兄弟,這是我們副堂主離鴻,快把他的那丸拿來。”
那火獠衛似笑非笑地看了離鴻一眼,推開迷花兒的手道:“狼主說了,天運丸沒他的份。”
離鴻早就聽說過天運丸的奇效,心中也暗暗期待了許久,驟然聽了這話,仿佛被兜頭澆了冷水似的,心中咯噔一聲,狼主果然對他不甚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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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太2了居然只放了半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