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風狼裏修築暗道密室仿佛是一種慣例,離鴻這次走進狼主房間赫然發覺裏面格局大變,左面的牆壁不見蹤影,露出裏間的入口。他有些忐忑地走了進去,密室裏比外面暖和了許多,空氣中有股說不清的暖香氣,狼主似乎剛拿起面具扣在臉上,緩緩向他轉過了身來。
地上鋪着西域樣式的細羊毛地毯,離鴻不敢貿然踩上去,便遠遠跪了下來:“狼主。”
“這麽急着找我,是有什麽事?”狼主的聲音在面具後仍有隐約的沙啞,他向離鴻走近了幾步,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頭頂。
“我……”離鴻剛一擡頭便看見了狼主雙足,他身上穿着素日的湛青長袍,赤腳套着一雙方口布鞋,露出的那截腳踝纖細蒼白,在燈光下微微泛粉。離鴻臉上一熱,暗道自己不知發了什麽瘋,竟覺得狼主的腳莫名透着一股□□之氣。
在他發呆的時候,狼主已不耐煩地道:“你啞巴了?”
離鴻趕忙仰起頭:“屬下有一事,想請狼主斟酌。”
“什麽事?”
“狼主這幾日殺的人似乎不是練功所致。”
“你說什麽?”狼主的聲音忽然狠厲了起來,他俯下身,直勾勾地盯着離鴻,咬牙道,“你竟動了那些屍首?離鴻,你好大的膽子。”
“狼主!”離鴻知道他動了怒,索性一埋頭不與他對視,只管道,“屬下不知你為何要這麽做,若只是為了洩欲,盡可如同前狼主一樣選些喜歡的留在身邊,何必草菅人命,還讓他們死得如此凄慘。”
“你給我閉嘴!”狼主怒喝了一聲。
離鴻卻鼓足勇氣說了下去:“狼主若是不願讓外人知曉性癖,口風嚴的人也不是沒有,屬下願為狼主挑選可靠人選,只求狼主不要再為了一時之快,罔顧他人性命了。”
他話音剛落,已被揪着衣領拎到了地毯上,狼主面具下的眼睛似乎燃着通天的怒火,他低啞着嗓子道:“你這麽在乎別人的命,不如來替他們?”
離鴻驚呆了似的望着他,僵硬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狼主一腳踹在他身上,喝道:“滾出去!”
看着那頗帶幾分倉惶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狼主依然有些餘怒未消,他回身冷冷喚了一聲:“白煞。”
屋內立刻無聲息地站了一個人:“屬下在。”
“讓你辦的那件事如何了?”
“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太虛宮那行人仍在錦州附近,狼主若是需要,明日便可動手。”
“好,”狼主微微眯起眼睛,“那就明日。”
離鴻自知這番把狼主惹得不輕,心中不安,幾乎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了南柯的住處,房內竟是空空,也不知他溜去了哪裏。他在雲州轉了半日,再尋不到一個可以商議之人,最後索性硬着頭皮走了回來,只等狼主來找他算賬。
他的屋子如今也有火獠衛值守,今日是趙元,這少年對離鴻很有些親近,上前便躬身道:“離蟾宮。”
離鴻愣了愣:“你今天沒去收拾狼主那邊的屍首麽?”
趙元笑了笑:“昨夜狼主不曾召人,無需收拾。”
離鴻心中一松,暗道多半是昨夜那番冒失的谏言打動了狼主,臉色頓時緩和了許多:“如此也好。”
“狼主說這幾日蟾宮辛苦,他備了一份大禮在房內,請離蟾宮笑納。”趙元伸手指了指身後的門。
“大禮?”離鴻直覺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卻又不敢說不收,只得幹笑了一聲,硬着頭皮走進了屋裏。
屋內地上桌上都是空空蕩蕩,并沒有箱籠之物,離鴻皺着眉頭往裏走去,頓時一怔。他的床榻上被安放了一個人,隐約穿着白色錦袍,離鴻将半垂的床帳一掀,目光落在那人臉上,只見那人面容如玉,雙目緊閉,竟是雲弘。
離鴻一時間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重新看了一眼,真的是雲弘!
“雲師兄……”離鴻輕輕推了推他,卻不見醒,他又加大力氣晃了兩下,“雲弘,醒醒。”
睡夢中的雲弘只模糊呢喃了一聲,磨蹭着向後翻了個身,離鴻一驚,眼看他要滾下榻來,忙伸手去扶,一下子把他抱了個滿懷。
離鴻大氣也不敢出地抱着他,臉和耳朵都燒得通紅,他沒想到還能與雲弘這麽親近,近得可以看見他小扇子般的睫毛投在眼睑下的陰影。
“雲弘……”他又輕輕叫了一聲,猶豫着伸出手在雲弘的臉頰上輕觸了一下,這個玉雕般的人竟也是溫熱的。他呆呆看着懷中的人半晌,鬼使神差般俯下身去,湊近了雲弘的脖頸,那嚴實衣領包裹住的頸項似乎有說不出的誘惑,就在唇幾乎要觸上雲弘肌膚的時候,他猛地直起身,仿佛一瞬間驚醒了過來,擡起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心中暗惱道,這樣乘人之危,還算是人麽?
挨了一巴掌後,離鴻頭腦也清醒了一些,從雲弘衣服上殘留的味道來看,他中的是迷花兒素用的迷香,雖沒有酣甜香那般厲害,也足夠他睡上兩三個時辰。為何風狼要對他下手,而且狼主還把他送到了自己這,說是什麽大禮。難道……難道自己這段至深的隐秘,竟被狼主洞悉了。
他慌忙把雲弘放回了床上,匆匆整理好衣襟走了出來,門外的火獠衛見他這樣快就出來,臉上都有些詫異的神色,離鴻也無暇理他們,只管去尋狼主。
“看來你已見過他了,”狼主一見離鴻進來便冷冷笑道,“不必這樣急着來謝我,且去享用你的吧。”
離鴻費了好大力氣才強壓住氣,粗聲粗氣地道:“屬下不知狼主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不過讓你一嘗夙願罷了。”狼主十分了然地笑了笑。
離鴻心裏“咯噔”一聲,咬牙道:“屬下并沒有……”
“離鴻,你想在我面前說謊?”狼主走到他面前來,輕笑着搖頭道,“你連笛聲裏都遍是相思,這般苦戀,我早該成全你。”
離鴻一下子沒了底氣:“狼主怎知道是……”
“你年少時與太虛宮的淵源我有所耳聞,先前對那幫道士也頗是手下留情,偏偏見了那個雲弘,手下留情都不算,硬是挨了他一劍。”狼主說到這,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以你今時今日的武功,太虛宮元字輩的道士也未必能這樣輕易傷到你,你這不是動了情是什麽?”
“我……”離鴻明白自己一舉一動都被他掌控着,根本無法分辯,只好低頭道,“屬下這點心思微不足道,也并沒有什麽非分之想。”
“我知道你不敢,所以讓人把他服服帖帖地送到你跟前,你竟不要?”
離鴻擡起頭:“依仗下作手段與他親近,屬下做不到。”
“你嫌我的手段下作?”狼主輕微地磨了磨牙,“你倒是光明正大走到他跟前坦白一番,看他容不容得下你。”
“屬下的心意本也不想讓他知道,”離鴻向他搖頭道,“即使把他擄來,我……我也不會動他的。”
“不錯麽,我們風狼中竟也出了個柳下惠。”狼主譏諷了一句,背過身去冷冷道,“你不要就算了。”
離鴻立刻道:“那趁他還沒醒,我将他送回太虛宮去。”
“不行!”狼主斷然道,“我留着他還有別的用處。”
離鴻驚訝地望着他:“別的用處?”
“你以為我派人把他擄來,只是為了你?”狼主的口氣愈發刻薄,“太虛宮這次擾我天南堂的帳還沒算,這雲弘是他們掌門的首徒,若是出了什麽不堪的事,想必太虛宮的顏面也會大大受挫。”
離鴻仿佛感知到他的意思,猛地瞪大眼睛。
狼主斜觑了他一眼:“你既然不願意,我也可派別人去做,這個倒不難,畢竟他臉蛋生得不錯。”
“狼主明鑒!”離鴻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來,抽出腰間的離恨橫在地上,“屬下但凡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人去傷害雲師兄。”
狼主後退了一步,低頭看着他,壓低聲音道:“你這是威脅我?”
“屬下不敢,”離鴻僵着脖子跪在地上,“這些時候狼主對我一直諸多包含,我心中十分感激,為報狼主的恩德,離鴻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是,雲弘對于我……實在是……”
他有些語塞,只得倉促地叩了一個頭:“我不能看着他受辱,希望狼主明白。”
狼主也不知是生氣還是別的什麽,竟恨恨地笑了兩聲:“我要用他去換太虛心經,你若再阻我,我也不能容你,想必你也明白。”
離鴻知道他體內陰毒還等着太虛心經消解,忙點了點頭:“只要不傷害雲師兄,換心經的事屬下絕不多言。”
“那就給我看好你的雲師兄,”狼主在他肩上點了點,“若是讓他逃了去,可別指望我再寬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