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動物園:011 故人
熊場之王還在地上扭動,它掙脫不開金屬的束縛,渾圓的熊臀就在地上蹭來蹭去。
站在熊場的空地上,荊楚與0123A對立,在長久的沉默中,這個金屬一樣的男人終于說道,“對,我剛剛想殺了你。”
這話一說出來,荊楚無動于衷,他卻不由地松了一口氣。
“花也是你放的?”荊楚看了一眼自己胸前致人死地的小花,問道。
已經到了這一步,就沒什麽好掩飾的了,0123A坦然地點了點頭。
一連兩次,0123A試圖殺掉荊楚,第一次用銀槍,故意射偏了,第二次利用熊,在最後關頭他自己又擋了上去。
兩次之後他就放棄了,于是站在月下,想和荊楚談談。
對他的殺意,荊楚并不介懷,但基于好奇,他多問了一句,“那又為什麽不殺了?”
“我們過去認識。”
早就對此有所意料,荊楚毫不驚訝,他重申了自己的問題,“你既然已經決定要殺我,為什麽停手了?”
若放在現代社會,荊楚就算有這樣的疑問,也會因為人際關系等考量将問題放在心裏,現在到了這樣的地方,這種冷酷的問題就可以輕易問出來了。
更久的沉默之後,0123A抱怨了一句,“您還是和以前一樣冷酷,”說着他擡頭,安靜地看向荊楚,低聲說道,“我不想傷害您。”
荊楚不會共情,他冷靜地看着對方,反問,“那你殺我做什麽?”
0123A低下頭,他苦笑道,“因為你來這裏的目的。”
來這裏目的?這是連荊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從善如流,順着他的話,問道,“我為什麽來這裏?”
0123A有問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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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契約。”他輕聲說道,“你和一個...一個人有契約,你只會為了這個回來。”
荊楚不語,片刻後,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說法,他又問,“這和你想殺我有什麽關系?”
“我殺不死你,”0123A反駁道,“你不會死,我只是想讓你離開...如果留下,你會救他。”
話說到這裏,0123A盯着荊楚,眼中情緒複雜,最後他說,“他現在是我的敵人,他回來,我就會死,所以我不能讓他回來。”
0123A相信,荊楚留下會救某個人,這個人會殺了他,所以0123A想先一步殺掉荊楚,但最後沒有動手。
“聽上去理由很充分。”荊楚慢悠悠的說道,他突然問道,“你真的不殺我了麽?”
他問得誠心誠意,對死亡殺戮一類預設态度坦蕩,反倒是而0123A沉默地看向他,堅定地吐出一個“不”字。
“行吧,”荊楚無所謂的點頭,既然對方不殺,那這個話題就算結束了,青年突然問了另一件事。
“你們來自第四研究所?”
“手表是0233e的,我來自夏茵莊園。”0123A說道,随後他又解釋了一句,“我的名字來自第一研究所。”
夏茵莊園?荊楚正想追問,0123A阻止了話題繼續跑彎,并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和你談一筆交易。”
荊楚挑眉,只是示意他繼續說。
“你幫我找到真正的園長,我就把那個人交給你。”
真正的園長?荊楚面露困惑,對方便解釋起來。
動物園中,每個場地的主持人都是穿着粉色西裝的胖子,他們長着一樣的面孔,說着一樣的話,主持人們每日輪換崗位,卻誰都看不出來,而真正的園長就潛藏在他們之中。
荊楚需要做的,就是在某個特殊的時間,告訴0123A,誰才是真正的園長。
作為回報,0123A将他保管的那部分契約者交給荊楚。
“那部分?”荊楚無語,“分了很多個部分麽?為什麽?”
提起敵人,0123A态度冷靜,“為了慢慢殺死他,我們把他分開了。”
這話過于兇殘,不過荊楚可以接受,只是現代社會的思維慣性還在,槽多無口的感覺當然也有。
搖了搖頭,青年止住腦中的胡思亂想,他想着對方的交易,覺得現在一窮二白,能撿一塊契約者完全是意外之喜了,于是同意了交易。
“還有一件事。”0123A看向荊楚,态度又開始遲疑起來,“我的懷表丢了,你能幫我找回來麽?”
還沒等荊楚說話,系統提示聲響起。
[委托任務:尋找0123A的懷表!]
[任務內容:0123A丢了珍貴的懷表,就藏在樂園的某個角落,請您告訴他懷表的位置!]
[任務獎勵:方舟積分200000!]
什麽懷表任務,一條線索都沒有,荊楚本來是不想接的。
但他看到任務提示後,仔細數了兩遍零。
二十萬。
[接受或拒絕?]
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接受,荊楚沖0123A保證,“放心吧老板,保證完成任務。”
受到荊楚的保證,0123A不但沒有高興,他反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變得很不一樣。”
青年側頭看向他,在他困惑的視線中爽朗一笑,“你認識的那個,只是過去的我,過去的那些事情,我沒有記憶。”
0123A想說些什麽,卻只是動了動嘴巴,什麽都沒有說。
而荊楚則又向他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荊楚看向高大的男人,态度平和的說道,“我現在就是這樣的。”
過去的人已經不在了,現在我就是這樣,至于別人是否接受,荊楚都覺得無妨。
0123A點點頭,他裝作不經意地退了一步,表示自己要離開了。
荊楚扯下自己胸口的小花,捏在手指間轉了一圈,示意對方不要忘記可憐的棕熊。
對四肢行走的動物來說,左手捆右腳這種綁法過于艱難,它完全反抗不得,現在正生無可戀地趴在地上。
“它會攻擊你。”0123A警告道。
荊楚則提醒對方,“你剛才想殺了我。”
“我改主意了。”
“它也會改主意。”
青年笑着辯駁,0123A無話可說,只好解開了對棕熊的束縛,随後飛離熊場。
荊楚目送對方遠去,伸手揉了一把棕熊湊過來的腦袋。
在園長的辦公室,齒輪一陣添油加醋,在園長面前複述了白天熊場的情形。
園長獲取情報的途徑很多,所以齒輪不敢說得太離譜,它将事情說得更有戲劇性,只是為了讨園長高興,偶爾說些擦邊球式的壞話,都是園長允許的範圍內。
“園長,您可不知道,0123A那小子帶着清潔工的牌子,什麽時候拿過掃帚?這次為了看荊楚,他拎着掃把上了看臺!那裏擠得跟罐頭似的,他有什麽可掃的。”
聽了這話,園長但笑不語。
辦公室的實木門再次開啓,0123A出現在門口,他環視房間,毫無感情地視線掃過火爐和0233e,在齒輪身上略過後,終于停在了園長身上。
“過來吧,0123A,我們正在說起你。”
“是。”
在得到允許之後,這個鋼鐵一樣的男人來到了辦公桌前,和齒輪并排站在辦公桌前。
園長将桌面上的照片一一收起,随後說道,“0123A,站近一點。”
預感到即将發生的事情,齒輪身體後傾,本能地希望自己能遠離這張辦公桌。
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猶豫或者畏懼,0123A行至園長面前,毫不遲疑地跪在地上,如同一個已經學會了規矩的野獸,他恭敬地低着頭,跪在了園長的座椅旁。
這個距離,無論園長想對他做什麽,都是擡一擡手的事情。
“聽說你今天上看臺了?”整理着手中的照片,園長問道。
“是,”0123A低着頭解釋,“有個攻略者,我想确認他的身份。”
“是誰?”
火焰在壁爐中跳躍作響,房間中出現了短暫的寂靜,0123A恭敬的跪着,沒有絲毫遲疑的說出一個名字。
“是荊楚。”
他說道。
園長極短促地笑了一下,他又問,“你确認了什麽?”
這次他遲疑起來,0123A回答,“...他什麽都不知道。”
“也對,”園長意味不明地說道,“現在沒幾個人知道顧深了。”
盡管聽到‘顧深’這個名字,跪在地上的人仍舊低着頭,好似對過往無動于衷。
再次滿意地笑了起來,園長盯着0123A,口中說道,“既然沒有收獲,0123A,你應該得到懲罰。”
在聽到懲罰二字後,0123A的姿勢微微一僵,但他克制得很好,如果不是距離夠近,連園長都發現不了。
愉悅地看着跪伏在地的下屬,園長知道在這場漫長的較量中,自己已經逐漸站在了上風。
無論多麽堅韌,恐懼痛苦終歸是人類的本能。
而痛苦路徑以痛苦為食,在他人痛苦的哀嚎中不斷增強力量。
沒人比他更擅長操縱痛苦。
0123A深知這一點。
“園長,我今天失控了。”0123A擡起頭,恐懼浮在他臉上,他卻渾然不覺,短暫的掙紮從他眼中閃過,向來平靜的聲線中隐約有乞求的意思,“我準備了一份禮物,您一定會喜歡...再給我一次機會。”
早已經察覺到0123A日漸脆弱,但他真的開口示弱,這還是第一次。
聽着他磕磕巴巴的求饒,園長知道,顧深種在0123A身上的那根骨頭,就快被自己敲斷了。
“那好吧。”園長看似寬容地說道,“你還有一次機會。”
似乎是屈辱,也可能是別的什麽,0123A在求饒之後又一次低下了頭。
但從他放松的肩膀可以看出,他松了一口氣。
園長心裏打定主意,無論他口中的‘禮物’是什麽,都要将他放進苦難之卵中關一陣子。
用更強的痛苦,來加固他現在的屈服。
雙方都得到了滿意的結果,園長低下頭,他看向手中的照片,裏面的黑發青年正靜靜地看向他。
“至于這個荊楚,等明天,讓我好好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