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學校:074 身世

三年前, 這個世界發生了一件大事。

學院接管了這裏。

‘世界’成為了某個組織的附屬,這毫無疑問是可笑的。

偏偏每個國家都舉行了盛大的慶典,但熱鬧是別人的, 和當時剛剛畢業的小陳老師無關, 作為新手班主任, 她當時被充作苦力,帶着學生們苦哈哈的爬山。

在這場怨聲載道的旅行中,小陳老師沒能如願建立師生情誼, 但也有額外的獲得。

她撿到了一個藍色的玻璃瓶。

女老師形同憔悴,面頰上卻泛起淡淡的紅暈,神情如夢似幻帶着迷離,說起那個玻璃瓶,美夢又降臨在了她的身上。

玻璃瓶中放着一顆心髒, 這顯然是人類的心髒, 女老師曉得,正确的做法就是将這怪東西交出去,但那顆心...說道這裏,她面上的迷離加深了, 她不舍得将那顆心髒交給任何人,那顆調動的心髒有着超越言語的巨大魅力, 她不能接受自己失去他。

回家之後,這荒謬的執着加深了,女人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始終盯着這枚跳動的心髒。

最後, 她再也沒法忍受了, 心髒在玻璃瓶中,她卻在玻璃瓶外, 女老師最終放棄了理智最後的束縛,她打來了瓶子。

開啓瓶子之後的事情,只有女老師自己知道了。

她沒有說,只是打了個寒顫,陷入了沉默。

之後呢?調查員們催促道。

被再三催促後,女老師才終于說道,“後來,我失憶了。”

垂頭思索片刻,小陳老師解釋,嚴格來說,她對自己在一段時期的記憶十分模糊,就像在夢裏,等她清醒後,才發現自己變成了這所學校的班主任。

而變化不止這些。

小陳老師清醒過來後,還發現自己多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正是她班上的學生,劉懷明。

聽了這話,調查員們本能質疑,因為小陳老師雖然看着憔悴,但也就三十歲上下,劉懷明十五六歲,莫非小陳老師十四五歲生了個孩子?

女老師臉上浮起驚懼之色,無論是誰,遇到她這樣的情況都會感到恐懼。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孩子...”

她是這樣說的。

而面對更多的疑問,女老師繼續講述自己的經歷。

劉懷明是個古怪的孩子,他很多變,很詭異,令人不安。

在大部分時間裏,他看起來是個認真努力的好學生,在這個時間中,他認為小陳老師只是單純的老師,起初女老師也以為他是個普通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他冷不丁的叫了一聲‘媽媽’,還質問她,是不是不愛自己了。

對她這種女老師來說,這絕對是一種驚訝。

可自從清醒後,她的确在自己家裏發現了另外一些人存在的痕跡,因為那些物品的使用年齡不同,她便以為是不同年齡的孩子在自己家住宿過。

直到劉懷明撲上來,抱着她,叫媽媽。

從那之後,小陳老師面對劉懷明時,就多了幾分試探。

她發現在大部分時間中,這個孩子以為自己另有父母,自己就只是她的老師。

而另一些時間,詭異的劉懷明又會冒出來,向她叫媽媽。

這兩個劉懷明有着共同的記憶,只是在認知觀念上有些不同。

最後經常過長期的觀察,小陳老師察覺到劉懷明身上種種的非人特質,卻始終不敢确定,直到劉懷明給蘇雯輸血。

被輸血後,蘇雯每天都有變化,幾乎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可除了小陳老師本人,整個學校中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些。

無論她如何提示,衆人都說蘇雯和以前一樣,時間久了,小陳老師甚至以為,發瘋的人其實時自己。

後來,小陳老師見到了另一個劉懷明,優秀,得體,富有魅力...性格溫和的劉懷明,這個劉懷明告訴她,她沒有瘋,是其他人被蒙蔽了。

你是說,劉懷明有多重人格?

小陳老師搖頭,“我不知道。”

随後,小陳老師講了另一件事。

劉懷明和江晨原本是很要好的朋友,兩人同住一件宿舍,劉懷明邀請江晨早起晨讀。

那天早晨在池塘邊上,她其實也在。

她看到了有個藍色的怪物從水裏浮起來,怪物和劉懷明很親近,當時江晨就站在他們旁邊,他像是失了神,始終站着不動。

直到那怪物将藍色的物質放在劉懷明掌心,江晨突然‘活了’,他發瘋似的搶過那顆圓球,囫囵吞了下去...那時的小陳老師還不知道,這就是所有亂象的起點。

清楚的聽到了對方的通訊內容,荊楚站在檔案箱前,他手中翻着資料,眼睛則看向了蹲在地上抽泣的劉懷明。

“你一個男孩子怎麽這麽愛哭?”仿佛并未察覺他的詭異,男人取笑他。

劉懷明眼睛濕漉漉的,十分的委屈,“可是我的檔案丢了,我的檔案丢了。”

他将一句話重複了兩遍,盯着荊楚,顯然渴望對方的安慰,而荊楚卻問他,“之前那顆深藍色的東西...”

“深藍色的水果!”男孩打斷他的話,認真的反駁道。

男人驚奇的問,“你還以為那是水果?”

肯定的點頭,男孩态度堅定,“那當然是水果。”

那是顆卵,他明明見過從裏面刨出來的東西,荊楚記得清楚,他當時吓壞了,坐在地上哇哇叫...現在又轉頭說東西是水果,這種前後不同的态度,到很像是那老師說的,他的認知被扭曲了。

思索後,男人的碰了碰自己的下巴,繼續逗他,“好吧,水果,你帶着那顆水果,是要給我麽?”

蹲在地上的劉懷明也不哭了,他仰頭看向荊楚,笑得有點害羞,“對,那就是給你的。”

單看他腼腆的樣子,還以為他送的是顆香甜的蘋果,偏偏是個顆怪物卵。

也不知道為什麽,短短兩句話的功夫,這孩子突然就釋然了剛剛的憂傷,他蹲在地上,見荊楚不說話了,便不轉眼的看着人偶,竟有些着迷了。

沒想到重點人物就在自己面前,荊楚嘆了一口氣,随後說,“向副隊,能幫我問兩個問題麽?”

見他點頭,荊楚就問了,“那件事情後,她肯定做過體檢,從醫學上講,她是否生育過?”

謹慎的看看劉懷明,見他沒反應,向副隊沖通訊器低語後,沖荊楚點點頭。

按照體檢表述,小陳老師的确生育過。

荊楚立在一邊,他光凝視人偶身上橘色的夕陽光輝,自身卻隐沒在陰影之中,他問了第二個問題。

“那顆心髒,她吃了麽?”

和之前不同,此刻并沒有那種幾近滅頂的恐懼敢,在調查員本人看來,荊楚依舊平靜自若,舉動間都充斥着那種來自上界的優渥和自如。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發覺自己的手在抖,脖子上的寒毛根根聳立,這是另一種恐懼。

通訊器中響起了小陳老師的聲音,“不,沒有...”她聽起來遺憾又惶恐,“外面裹着藍色的膠質,我碰不到它。”

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到。

荊楚認為她說的是真的。

見男人露出慣常的微笑,向副隊長不知為什麽,也跟着送了一口氣。

“好了,謝謝你的回答,我已經大概知道了。”

通訊沒有斷,副隊長追問,“你知道什麽?”

荊楚也側頭看向外面的夕陽,男人幾乎浸沒在陰影中,只有脖頸上有一塊橘色的光斑,他的語調略慢,但很松弛。

如同閑談似的,他說起了這個世高不可攀的組織,“據我所知,學院崇尚諸多品德,相比慷慨,他們更喜歡節儉...我個人傾向用‘吝啬’這個詞形容他們。”

眼看着夕陽沉沒,荊楚繼續說道,“你們加入的時間太短了,還不能理解,學生是學院的根基,他們在意每一個學生,看重每一個入學名額。”

黑暗中,副隊長仔細琢磨荊楚的話,謹慎的問道,“你是說,學院對待我們的世界...很慷慨?”

聳了聳肩,男人不大在意的總結,“不可思議的慷慨,總要有些額外的原因,他們想拿回心髒,但不想驚動別人,總要編出合适的理由。”

“什麽意思?”

“沒那麽複雜,”在黑暗中,荊楚轉頭看向人偶,漫不經心的解釋道,“藍色的膠質,就是我們今天見到的那些,本來是用來封□□髒的,它和心髒一起被封在瓶子裏,直到有人釋放它們。”

“這個是雙重封印,學院解開封印後,就想回收心髒。”

終于聽懂了荊楚的話,副隊長想到死去的那些人,忍不住擡高音量,“一切都是因為她打開了那個瓶子?”

渾圓的月亮從從遠處的天空升起,聽到他的話,荊楚笑了。

“不是她也會是別人,學院想打開瓶子,于是一切就注定了。”凝視遠方的月亮,男人低聲說道。

心中的諸多怨憤難以纾解,調查員低聲問道,“可,為什麽是我們?”

“放心吧,”盯着月亮的男人終于回頭,在銀色月光的照應下,他笑的格外輕柔,“所有你已知或未知的世界,都會被卷進這場浪潮中,你們只是比別的世界稍早了一點。”

獲得了這樣的安慰,調查員并沒有感到任何安心,反而憂心忡忡,“...世界會變成什麽樣?”

荊楚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而調查員不信。

“坦白說,我只擅長毀滅,人類能夠給自己締造怎樣的新時代,我不知道...不過這正是在人類中生活的趣味所在。”

這話聽起來有些古怪,副隊長面露茫然,沒有接話。

男人走到房門口,他用手杖按動開關,燈光亮起,他換了個話題,“說句不大自謙的話,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來了,這裏才有這麽美的月色。”

“月亮?月亮一直都是這樣的。”聽到男人的話,調查員也看向窗外,他先頓了一聲,随後聲音也放緩了,“...你說的對,今天的月亮真好看。”

“但這裏的月亮總是圓的?”

“當然,月亮一直都是圓的。”

荊楚搖搖頭,知道自己的問題是沒有答案了,在這個世界,這些人連對月亮的認知都被扭曲了。

換個角度想,這倒不是壞事。

兩個成年人都沒有留意,劉懷光不知何時已經站直了,他不在癡迷的看着人偶,男孩的神色變得寧靜安穩,某種超越了年齡的智慧從他眼中流露,他不出聲,也不試圖逃離,只是靜默的聽着兩人說話,目光總凝在荊楚身上。

直到荊楚搖頭,男孩才說,“從三年前,劉懷光出生開始,月亮就是圓的...我想您問的是這個。”

男人原本有些悠閑的用手中的黑色手杖敲擊地面。

聽到男孩的話,荊楚轉頭,向來面不改色的男人首次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感到奇怪,向副隊長也轉頭看去。

明明眼前的人還是劉懷明的樣子,卻突然有了一種高不可攀的神氣,他不過就是個孩子,甚至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向副隊看向他時,卻覺得這個人連呼吸都是典雅的。

眼前這位‘劉懷明’只看着荊楚,眼眸浮動着絲絲笑意,“您想的沒錯,最近的月亮的确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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