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孤帆天際看

“其實我沒有資格指責你,”晏北寒看着岳小舟,忽然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也有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秘密。”

“是關于你的身世?”岳小舟馬上反應過來。

“是,也不是。如果只是過去的陳年瑣事,說或不說都沒有任何關系,可是有些事一旦牽扯到你,我也會變得猶豫徘徊,小舟,你也有過這種感覺嗎?明明知道不應該欺騙不應該隐瞞的事卻必須這麽做,你對我逃避也是因為這個理由嗎?”

晏北寒真摯的眼神讓她無處遁形,“我的秘密不止和你有關,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所以你才是我最想隐瞞的那個人。”

“如果我不知道,又怎麽幫你度過難關?”

“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了,”岳小舟說了謊話,“如果不是你舍棄性命幫我,現在我腹背受敵,怎麽會有勝算?和齊睿白的恩怨我們只要保住岳家就是保住自己。”

“那你又為什麽要在大家面前說讓我繼承岳家的話?如果只是因為齊睿白和岳家,我們勢必同生共死,又怎麽會留我一個人茍活?”

岳小舟沒想到他這麽固執,對那件事耿耿于懷到這種地步,趕忙裝作氣憤,冷哼一聲,“你也不想想,那個時候有人要害我,我當然希望最親近的人能為我分擔!還有,将來我們有了孩子,我要是倒黴死在你前面,把岳家托付給你你還好意思再娶別的女人,讓別的女人和你生的孩子繼承我家?做夢!”

“你這想得都是什麽啊……”晏北寒忍不住笑出聲來,“你一定比我長命百歲。”

“少來,我比你大了那麽多。”

“才兩歲而已。”

“兩歲?”岳小舟一愣,“不是三歲嗎?”

晏北寒臉上一紅,“當初……我隐瞞了真實的年紀……其實我們差得也不算多……”

“我有時總覺得其實是自己比你小了幾歲,”岳小舟見他有些局促也覺得好笑,她從未把年齡這回事放在心上,“可見年齡也是不準的。”

晏北寒輕輕握住她手,溫柔地低語,“少孤為客早,多難識君遲。”

“什麽意思?”岳小舟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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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孤為客早’說的是我,‘多難識君遲’說的是你,你想想,是不是這麽回事?”

岳小舟仔細思索這兩句話,果然大有兩個人多年來辛辛不易的味道。一時間兩人都頗有感觸,十指緊握,沉默下來。

“我們的孩子不會這樣了。”岳小舟擡眸凝視他的雙眼,篤定地說。

晏北寒用力點頭,頓了頓,臉上忽然浮起一抹紅暈,目光掠過岳小舟平坦的小腹,支吾着開口:“可為什麽這麽久還沒有動靜?”

岳小舟臉上也有點發燒,心中更是疑惑,“我娘還沒來得及見我一面就去世了,我也不懂這些,你爹沒教過你嗎?”

“我爹去世的時候,我也不大,他怎麽會和我說這些。”晏北寒摟過岳小舟,摸了摸她的小腹,“不如下次問問駱大夫?”

“不要!”岳小舟想起那一日的尴尬來,臉紅得好像沁出血來,“我這輩子都不想見他了!”

晏北寒笑着還想再說什麽,門外突然響起忍冬的聲音。

“大小姐,姑爺,城守府來人了。”

岳小舟之前的輕松一去不複返,渾身即刻緊繃起來,晏北寒的眉頭也不覺向一處湊去。

“恐怕是邵千帆的事,”晏北寒說道,“你打算怎麽辦?”

“他如果沒被齊睿白懷疑我想把他留在岳家,他知道的秘密太多,又和我們的目标一樣,決不能讓他出師。”岳小舟想了下,決定将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她知道在大事上,晏北寒不會吃無理取鬧的醋。

晏北寒點了點頭,“的确是最好的辦法。”

“我明白你的擔心,放心吧,我和齊睿白邝真予接觸得多,應付起來不會有問題,倒是你一起跟着去反而讓他們起疑心。”岳小舟明白晏北寒的顧慮,柔聲安慰。

晏北寒最終還是決定送她到府門前,眼見她上了馬車,才緩緩地,緩緩地嘆了口氣。

馬車很快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岳府門前不遠,幾個乞丐正在等着中午的那份施舍,晏北寒繞過他們,來到巷子的死角,一個懶洋洋躺在樹蔭下的乞丐身前。

他什麽也沒說,從袖口中摸出一個紙卷,放在了乞丐的破碗中,轉身離開。

岳小舟一直在馬車上思索對策,不料一個急停,忽然整個人跌了出去。

“怎麽駕車的!看路!”半夏一邊扶起岳小舟,一邊向車夫喊去。

岳小舟揉了揉摔疼的地方,撩開車簾,發覺已經到了離城守府不遠的地方。

“大小姐,有人攔車。”車夫戰戰兢兢的說道。

岳小舟皺了皺眉,走下馬車繞到前面,不覺愣住。

邵千帆叼着根草葉站在路的中央,目光大喇喇地落在岳小舟的臉上。

“怎麽是你?”岳小舟很快反應過來,“是你假借齊睿白叫我出來?膽子也太大了!”

“這麽長時間你還不了解我膽子有多大?”邵千帆走上前來,撫摸着馬的鬃毛,笑着說道,“反正保護你的那些軍士也撤走了,你也不會讓你男人跟你來,我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岳小舟不想和他扯這些沒有用的話,“你是怎麽被放出來的?”

“女人真是忘恩負義,這才是你剛剛第一個應該關心的事才對。”邵千帆挪揄地笑道,“大小姐賞臉吃個飯怎麽樣?我慢慢告訴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岳小舟被他弄得一頭霧水,只得答應。

“上車吧,”她淡淡地說,“你想去哪吃?”

“我訂了酒樓,跟我走吧。”邵千帆不由分說,捉住岳小舟的手腕,拉着她快步向前走去。

“小姐!”半夏在後面追了兩步,卻被邵千帆回頭時的淩厲眼神逼退。

“告訴你家姑爺,說岳小舟我帶走了,一頓飯的功夫,他用不着擔心。”邵千帆雖然在笑,可眼神卻很冷。

岳小舟審時度勢,自己怎麽樣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對自己沒有惡意,于是對半夏使了個眼色,讓她先行回府。

兩人走出兩條路口,岳小舟忍無可忍猛地甩開邵千帆,“我自己能走,不勞煩你。”

邵千帆停下腳步看了她半晌,沒再像之前一樣插科打诨。

“你到底要去哪裏吃飯?”岳小舟往四周看了看,兩人正在三川繁華的坊市,酒樓幾步一個,每個看起來都是不錯的地方。

“危月樓。”邵千帆收回目光,淡淡地說。

“怎麽突然想去那?”岳小舟一愣,危月樓還要走好遠。

“在船上看你精神不錯,怎麽一到路上就連半步路都懶得走了?”邵千帆打趣道。

“陽光太毒。”岳小舟不想和他言語糾纏,邵千帆笑出聲來,“你那麽白,就這一會兒還黑不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感覺格外奇怪。

岳小舟發覺,邵千帆帶她走的,都是屋檐下有陰涼的地方,他走在外側,将她和過往的人馬車子隔離開,如果身邊有行人離得太近,他便會拉着自己的衣袖,巧妙地避開。

想起之前晏北寒說過的話,心中有些忐忑,她決定一會兒一定要将話挑明,不要讓邵千帆有所誤會。

合作就是合作,無論怎樣,她也是不願利用他人的感情。

走到危月樓,岳小舟已是有些氣喘,邵千帆領着她走進廳堂,對迎上來的掌櫃說道:“我訂了攬月閣。”

為什麽特別要帶她到攬月閣吃飯?全三川最貴的酒樓最貴的筵席就在危月樓的攬月閣,單單訂金便是奢侈至極,邵千帆哪來的這些銀子?

她本想上前說一句,讓老板記在自己的賬上,可轉念一想,既然是他叫自己來得,其中一定都安排好了,又何必橫生枝節,管這些小事。

二人上了攬月閣,一桌酒菜早已布好,按照規矩客人應該先落座,于是岳小舟規矩地坐到了次席上。

看到她的舉動,邵千帆搖頭笑了笑,“你現在一板一眼的樣子真是沒有船上可愛。”

“我一直是這樣的,”岳小舟有些漠然地說,“只是平常時候你不曾見過。”

“傷好了嗎?”邵千帆的眼中有一瞬間的黯然,但很快又恢複笑容,“之前在碼頭一直沒有機會問你。”

說完,他也不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到岳小舟的身旁。

提到這個,岳小舟鄭重地看着他,“碼頭上的事多謝你提醒。”

“我也不是白白提醒的。”邵千帆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的臉上,“更何況你打起人來撓癢癢似的,一點都不疼。”

岳小舟早已習慣他說話時十句只能聽一句的毛病,不以為意地将話題轉移到正事上來,“現在可以說你到底是怎麽出來的了吧?”

“不急,”邵千帆忽然站起身,同時拉起了岳小舟,“走,到臺廊上去。”

岳小舟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拂開他的手,但還是順從地跟着他,走過敞開的門,到了臨江瞰景的露廊上。

攬月閣之所以名聞也是因為這別具一格的露廊能飽覽江景,大大小小的船只穿梭江面,壯闊美景盡在眼中。

“我有大禮送你。”

邵千帆說着輕輕地把手搭在岳小舟纖弱的肩膀上,她本能地想要躲開,卻猛然呆立在原地,忘記了所有動作。

河道上滿是船只,但只有一艘是漆黑的船身。

這艘漆黑的船正緩緩駛過危月樓,懸帆高挂在桅杆上,一個碩大的“岳”字迎風招展。

“黑隼號是我的,”邵千帆搭在她肩上的手收緊了幾分,“現在也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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