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計本為佳人

陽光燦爛,高大巍峨的樓船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軍士們甲胄锃亮,晃得人睜不開眼。

邝真予已經迎上前去,站在靠岸的船只前。高大的樓船下,青灰色官服顯得渺小模糊,岳小舟看着他消瘦挺拔的背影,心中的陰霾愈發揮之不去。

最壞的結果會是什麽?

邵千帆的人頭?

岳小舟看着一個個昂首闊步的軍士走下樓船,心中的混亂漸漸平息。

事情到這個地步,她能做的都已做盡,為邵千帆留好的後路他自己走不出來,她也無能為力。可她也不相信自己的安排被齊睿白識破,從始至終,她沒有半點破綻,齊睿白的本領再通天徹地,也不能知曉她心中的謀略。

思緒剛剛平靜下來,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音打破碼頭上的沉寂,岳小舟赫然擡頭,心口一緊,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邵千帆手腳綁縛着鐵鏈走下船,衣衫褴褛,卻步履穩健。他笑吟吟地看着岳小舟,一點沒有俘虜的凄慘,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讓人匪夷所思。

如果邵千帆真的迫于形勢背叛她,那她便将事情推脫得一幹二淨,咬死不會承認。反正密謀當時只有她們二人,這樣的證供無論如何也不會算數。

心思飛轉,邵千帆已被邝真予帶到了她面前。

兩人的目光輕輕一碰,岳小舟心底又燃起了希望。

“你變漂亮了。”邵千帆嘴角勾出一個邪邪的弧線,那三分戲谑的表情與從前別無二致。

“這便是王爺送我的大禮?”她并不回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邝真予。

邝真予的眼中閃過一道疑惑,卻很快用低頭一笑掩飾過去,“大小姐說的是,不知這大禮是否滿意?”

“若是把他交給我處理才算是大禮,只綁上看看也沒意思。”岳小舟仿佛不在意,只是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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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人眼中,邵千帆只是曾綁架過她的河匪,她憤怒也好畏懼也罷,都會讓人起疑,不如就像平常一樣,疏離冷漠,這樣的岳小舟才是齊睿白最熟悉的,待到邝真予向他說明一切時,也最不會起疑。

“想必王爺是要失望了。”邝真予聽罷笑了笑,轉身說道,“來人。”

兩個軍士從他身後緩步上前。

忽然眼前一暗,臉上一熱,邵千帆搶在軍士架住他之前在岳小舟的臉上重重吻了一下!

岳小舟幾乎沒有片刻猶豫,擡手便是一巴掌,抽在他挂着笑容的臉上。

啪的一聲,邝真予也詫異地看着兩人。

岳小舟眼中的怒火噴薄而出,手掌泛起火辣的疼。

衆人都被這一幕震住,徐俨被攔在遠遠的地方,也高聲叫了一句大小姐。

邝真予最先反應過來,讓軍士押着邵千帆離開。邵千帆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岳小舟的臉上,飽含着一種近乎殷切的灼熱。

“可惜了……”他被押走前,回頭笑着說。

岳小舟冷冷看向邝真予,面無表情的臉上能輕易看出愠怒,“這羞辱才是王爺給我的大禮?”

“大小姐說笑了,邵千帆無法無天,回去自然有的是苦頭吃。”邝真予沒想到岳小舟會真的生氣,難得的收斂起笑容。

看着邝真予認真的神情,岳小舟只說了句“敬候佳音”,轉身向岳樓走去。

走過排排軍士,走過徐俨,岳小舟将所有人甩在身後。

踏入岳樓的一剎那,她面上浮起一絲快慰的笑容。

邵千帆的确輕薄地親了她一口。

不過同時,他在她耳邊飛快說了四個字。

我們贏了。

她沒有猶豫就反手打了他一個耳光,邝真予只怕也沒想到他們兩個人不過是在做戲。

岳小舟看着桌案上紛亂如雪片的紙張單據,心中的思路從未如此清晰。齊睿白當真狡猾,他或許感到自己被劫之事有蹊跷,所以即便邵千帆為他提供了河匪的動向他也難以摒除懷疑,想用這種方法來試探她的虛實。

只是他真把邵千帆當成了一個河匪,也只把岳小舟當成了從前那個她。

躲過這一劫,邵千帆一定安然無恙,她的計劃也自然不會暴露,孤軍奮戰的人從來都只有齊睿白一個。

想到自己計策成功,岳小舟幾乎沒做停留,趕回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找晏北寒。

可聽完她興奮的話,晏北寒的眸色卻冷了下來。

“有什麽不對嗎?”岳小舟沒想到他會是這個神情。

“齊睿白已經有所防範,邵千帆仍有變數。”他皺着眉,雙唇緊抿,如玉的臉上表情嚴峻,“恐怕過幾日你還要去一次城主府。”

這樣的情況岳小舟不是沒有料到,“你是怕邵千帆在被羁押之中臨陣倒戈?”

“不,他不會背叛你。”晏北寒苦笑着搖了搖頭。

“你怎麽确定?我自己都不敢這麽說。”岳小舟不以為然。

“他那麽喜歡你,怎麽會背叛你呢?”

岳小舟一怔,呆呆看着晏北寒,好像剛才聽到的是天方夜譚一般,“你胡說什麽?”

“你忘記了?我曾說過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不是盟友之間該有的神情,他看你時,是一個男人看着自己心愛女人才有的目光。”晏北寒不等岳小舟反應過來,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入懷中,“我一直不想告訴你就是因為不想你利用這一點收服他,不想我的妻子被別人虎視眈眈的觊觎。”

“我幹嘛要利用他的感情,”岳小舟感到晏北寒話中那股濃濃的嫉妒意味,失聲笑了出來,“我和他的盟約有共同的敵人,單憑這一點就足夠牢不可破了。”

“你不明白,有時候感情比利益更會讓人瘋狂,即便你從未對我有過半點感情,此刻我也願意放棄一切,為你去死。”

岳小舟覺得有一個羽毛軟軟地貼着心底游走,她靠在晏北寒懷中,貪婪地流連這種感受,“你這就是在教壞我,讓我利用邵千帆,那我下次就讓他拉拉手親親臉,看他願不願意真的為我……”

沒說完的話被吻堵了回去,心底那根羽毛轉啊轉,讓人心癢難耐。

這一晚上,岳小舟實在不好過。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嗓子都啞了。

岳小舟吩咐人告訴徐俨,不去碼頭。晏北寒也沒有去賬房,兩個人就呆在寝居裏,将從始至終發生的事理順下來。

晏北寒思路清晰,岳小舟越聽他的話越覺得有道理,邵千帆并不是這個計劃中最大的變數,從頭到尾最大的變數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齊睿白。

“那你覺得呢?我們就等着齊睿白出手然後見招拆招?”岳小舟喝了口茶,蹙眉說道。

“我聽說齊睿白的哥哥淮王齊睿軒就要到三川了?”

岳小舟點了點頭,前兩天徐俨告訴她說齊睿軒帶着王妃從帝京出發去滄南。淮王妃出身玉連島葉氏,遠嫁帝京與淮王成親後因路途遙遠,五六年都沒見過父母一面,這次,葉家從玉連島走海路抵達滄南,皇上恩準王妃也到滄南省親,淮王與王妃恩愛,特陪伴同行。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和岳家自然是沒什麽關系,可因為齊睿白沒有在雲谷而在三川卻有些微妙。

皇上年老,膝下只有這兩個兒子,情況不言自明。

岳小舟明白晏北寒的意思,可如果真把岳家扯到皇位的争鬥中,這所需的風險更加難以估計。

“我知道你的顧慮,可你真以為淮王路過三川城會毫無所為嗎?”晏北寒撫過岳小舟寫滿愁苦的臉,“他或許就是知道齊睿白在三川才安排了這次省親。”

岳小舟越想越覺得對,她沉下心來仔細梳理記憶中的細枝末節,想找到些有關這事的線索,忽然腦海裏晴天霹靂,照亮了暗中一直潛伏的陰影。

“北寒!你說有沒有可能那些刺殺齊睿白的人是淮王派來的?”

晏北寒眼神一滞,長眉慢慢聚攏,“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他緩緩擡頭,凝視着岳小舟,卻一語不發地沉默。

岳小舟剛想解釋自己的想法,卻忽然愣住,死死盯着晏北寒。

她剛剛說了不該說的話!

刺殺齊睿白的人怎麽會打着雲谷城的旗號同時行刺了她,這簡直就是在告訴晏北寒,她,齊睿白,還有雲谷城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兩個人的心漸漸靠近,每一日柔情蜜意的相處都讓岳小舟越來越放松了警惕,她幾乎是不自覺地就将心中所想脫口而出,完全沒有考慮這是曾經百般告誡過自己絕對不能說的秘密!她并不怕晏北寒知道齊睿白曾經與自己的關系,而是怕齊睿白有朝一日知道他也是知情人,會更毫不猶豫地殺害他。

可是這些憂慮,她一個字都不敢告訴他。

房間內靜可聞針,晏北寒的眼眸深不見底,漆黑得令人不知所措。

沉默中,岳小舟絕望地想了無數個借口和理由,每一個卻都被自己否決。

“你不想說可以不說,”晏北寒笑着嘆息,“我不會逼你。”

這比逼她還更難受!

岳小舟低下頭,咬緊牙關,不管這件事她多渴望有人來分擔,也絕對不能告知晏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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