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挑撥
阿萊聽見的那一聲巨響,其實是郁展成砸東西的聲音。
面對如此暴躁的舉動,周馥郁只是微微皺着眉頭,她仍用一副看猴子的眼神看眼前人,說話也輕飄飄的,讓郁展成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這使郁展成分外惱怒,面色變得更扭曲了。
男人的表情陰郁詭谲,神情變換,一分鐘後,竟然神奇的壓住了即将噴薄而出的怒氣,冷笑起來:“那可不一定。”
郁展成眯眼看她:“周馥郁,你常在岸邊走,哪能不濕鞋?今天單獨過來見我,你覺得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周馥郁上下打量郁展成,不動聲色,“你有同夥?”
郁展成當然有同夥。
那是個連他也看不透的年輕人,一雙眼睛黝黑,如同萬丈深淵。
那個人在他最倉惶的時候出現,在阿萊面前替他解了圍,沒讓阿萊發現他的真實身份。然後對他說:“叔叔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把你的事情講出去的。”
他自稱林牧,說自己和他一樣,都受了周馥郁的迫害,是原家的棄子。
林牧說,他想毀掉原家,他們可以合作。
郁展成不相信他,林牧又說,我會回到原家,剩下的你看着辦。
林牧果然做到了,在二十歲這年,林牧被原家認了回去,成了人見人嫌的大少爺。
郁展成當過老板,受過背叛,又抛妻棄女、流浪國外,沉沉浮浮四十餘年,卻看不穿這個自稱“林牧”的人。
他一朝被蛇咬,對周馥郁以及原家人都頗為忌憚,可看着眼前人年輕的面孔時,他又想,我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的了,合作試試也無妨。郁展成還在猶豫。
然後兩個月前,林牧聯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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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悲憫又充滿了諷刺,完全不像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他說:“郁叔,你知道阿萊為什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林牧沒有賣關子,接着說了下去,“五年前阿萊身邊出現過一個男人,名叫做邱大成,他是阿萊的第一個男朋友……也是周馥郁的人。”
林牧說得不多,就像是在悲憫一個可憐的父親,沒有在他面前把女兒的遭遇說出口。但郁展成卻當即顫抖了起來。
他不知道邱大成的具體情況,但卻知道女兒有過一段失敗的戀情。
就像林牧期望的那樣,他去調查了邱大成。
調查結果讓郁展成出離憤怒——邱大成曾經嘗試過把阿萊賣進某某會所當蜜桃女孩,兩人大概是因為這個鬧崩了,後來便斷了聯系。
很難說阿萊後來的自甘堕落有沒有這個人故意的引導與影響,反正在知曉這段往事的瞬間,郁展成只覺得頭腦發暈。
他以為抛開了妻子和女兒,就可以把她們從旋渦中摘出去……結果周馥郁還是對她們出手了。
最毒夫人心,那個女人從來沒有給他留過活路,要毀掉銀耳、要讓他走投無路……周馥郁都做到了,而且趕盡殺絕!
郁展成不再猶豫,他要殺掉這個女人。
神色變換,郁展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周馥郁。
片刻後,他又将眉心展露出來的狠厲和殺意都斂了回去,如同一彎沉寂的潭水,道:“我是有同夥又怎麽樣?”
周馥郁眯了眯眼睛,并不意外:“是你的同夥煽動你出現在醫院裏,又讓你把我約出來的……你的同夥是誰?”
十年前,郁展成拿周馥郁沒辦法;十年後,周馥郁也找不到郁展成的蹤跡。
對周馥郁來說,郁展成始終是個隐患,她必須得控制住這個人——包括他以及他的同夥。
這個女人向來狂妄,年輕時便無法無天,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到了如今,她的這種狂妄不增反漲,除了心裏裝着的那個,其他人在她眼裏都是草芥,今天之所以敢冒險過來,她就是要把郁展成以及郁展成身後的人都揪出來,徹底絕了後患。
“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邱大成,你認識他嗎?”郁展成幽幽地盯着她。
邱大成……周馥郁楞了一下,瞬間沒反應過來:“你說邱大成?”
她貴人多忘事,過了一會兒才想起,郁展成卷款逃走後,她随便囑咐過一個人去盯着郁展成的女兒,後來那人好像還和小女孩兒發生過一些不幹不淨的事情,她覺得髒,轉眼就把這人給忘掉了。
郁展成為什麽要問起這個人?
思緒流轉間,對面那個形容邋遢的男人已經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果然是你的主意,周馥郁,你怎麽這麽惡毒?”
對方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恨不得要了她的命:“是你利用我逼瘋了銀耳!甚至連一個小女孩兒都不放過,要毀了她一生!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同伴是誰嗎?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告訴你!”
說着,郁展成嘴裏念念有詞幾個字,抽出一把尖刀突然暴起,就往周馥郁的方向沖去。
同時,這個人歇斯底裏地吼了起來,廢棄廠房裏十分空曠,他順利來到了女人身邊,一把把人拽下摔在在地上,那尖銳的兇器絲毫不留情地往女人身上刺去。
周馥郁畢竟是個女人,面對一個瘋狗一樣的男人,雖然從一開始就用氣場壓制對方,但本身并無抵抗之力。
她奮力躲了一下,下一秒,匕首還是劃破了她駝色的套裝,斜斜地刺入了側身的腰腹,周馥郁只覺得一陣劇痛,然後身上便開始發冷,血水也順着傷口流淌了下來。
襲擊得手,郁展成臉上閃過一陣狂喜,嘴上也失了把門,他神色瘋狂,盯着身下毫無反抗之力的女人,發癫似地說到:
“你不是想知道誰是我的同夥嗎……我告訴你哈哈哈!是原輕昊告訴了我你的行蹤,他早就知道你當年做的那些事情了,你以為你瞞得了原中青一輩子嗎,你做夢!”
周馥郁瞳孔一縮,痛苦之色瞬間變得扭曲。
無論是被恐吓、還是被襲擊,周馥郁的臉色都不曾動搖,然而當她陡然聽到原中青的名字,眼裏卻露出了一絲慌亂。
中青……?
亂七八糟的思緒如同雪山崩塌一般滾過,恰在此時,周馥郁耳邊響起一聲雷炸,竟然是原輕昊的聲音:“周阿姨!”
她陡然回神,看向門口那個已經長成了大人的孩子。
好巧。
周馥郁默默的這麽想到。
原輕昊及時趕到,身邊帶着幾個保镖,看到周馥郁被郁展成劫持,保镖們訓練有素地控制住了發瘋的男人。
郁展成也不反抗,他形容瘋癫,看到原輕昊只會呵呵呵的笑,似乎兩人并不相識。
周馥郁捂着腰腹、臉色蒼白、疼痛難耐,不敢輕易動彈,但她臉上沒有恐懼,而是稍稍擡頭,看向原輕昊,目光中帶着某種審視。
周馥郁想:真是他和郁展成勾搭在了一起?他們鬧矛盾了?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她什麽也沒表露,下一秒便垂下了眼皮,似乎只是被瘋狗咬了一下,氣息虛弱地問到:“輕昊,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原輕昊已經開始聯系醫院了,十分鎮定,聞言才把目光投向慘兮兮的繼母:“我打電話詢問了父親。”
“這樣啊,”周馥郁嘆了一聲,聲音愈發的虛弱:“輕昊,幸虧你來得及時。”
說完後她便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疼得沒力氣說話了。
之後警察和救護車是一起趕到的,看到一排迅速出動的警察,原輕昊并不意外,周家和市政廳的關系向來不錯。
周馥郁不可能毫無準備地來見郁展成,只要郁展成襲擊了她,她就能讓郁展成把牢底坐穿。這些警察就是她的後手。
原輕昊默默地想:拿自己的安全當賭注,這個女人還是這麽瘋。
嗚哇嗚哇、威喔威喔的警笛聲和救護車聲混在一起,交相輝映,讓這刺耳又響亮的鳴笛音幾乎穿透了整個西城片區。
林牧和阿萊正在吃飯。
這次阿萊沒再為難他,随便選了一家便宜中餐廳,離廠區不遠,她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她的心被廢舊廠子那一聲巨響牽動着,似乎有什麽東西遺落在了哪裏,正在召喚她,連吃飯都心神不寧,情不自禁地便想往廠區的方向看。
“你怎麽了?”林牧明知故問。
“不知道,”阿萊捂住了胸口:“總感覺發生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但我卻不在……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阿萊看起來像要哭出來了。
林牧正待說些什麽寬解美女,那嚣張的警笛和救護車便由遠及近,緊接着從他們吃飯的中餐廳旁呼嘯而過,阿萊似有所感,目光追随着車子消失的方向,直到沒了蹤影才收回了目光。
林牧眨了眨眼睛:“你在看什麽?”
阿萊的心髒漏跳了一拍,一種命運的使然感湧上,她喃喃說到:“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那車裏可能坐着我的父親……”
想了想,阿萊又釋然了,嘴角彎起一個并不走心的笑容:“不過這怎麽可能呢,肯定是最近沒睡好,所以才胡思亂想,我們還是先吃飯吧……這家餐廳味道不錯,我小時候就來吃過,你也嘗嘗。”
說着,阿萊開始向林牧介紹菜色。
林牧心不在焉地應着,卻是微微地垂下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