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神不寧
即使是在認回林牧前,原輕昊和原中青的關系也說不上好。
原中青既不是嚴父,也不是慈父,非要類比,他有點像封建王朝的帝皇。
無論是面對原輕昊、原茹茹,還是面對原立寰原立宇兩兄弟,他都不大親近,他有着深重的距離感和一種父輩特有的權威。
小時候的原輕昊沒媽,在原家孤立無援,原中青除了指派李一惠來照顧他,沒再多操心過一件事。
但原中青是器重這個大兒子的,大三就讓他進入公司實習,隐隐有着把人當繼承人培養的打算。
直到二十年前的抱錯事件被突然掀了出來。
沒人知道這事對原中青造成了什麽影響,表面上,他待原輕昊一如既往,甚至在認回親生孩子後,給親子和養子大動幹戈地舉辦了一場成人禮。
原輕昊平時并不怎麽聯系原中青。
所以,當原中青接到他打來的電話時,也覺得有些神奇。
“你說我和你周阿姨啊,玩兒得還不錯,正好這邊有一個合作夥伴,也可以趁機來拜訪一下。”
如果不看真人,電話裏的原中青确實有點長輩的樣子,“至于你周阿姨……她前天就回國了,周家裏那邊出了點小狀況,她回去處理一下。”
原中青就像是知道他的來意,兩句話就把周馥郁的事情都告訴了他,然後老狐貍就轉移了話題,道:“立寰和立宇也很想你,兄弟之間多聯系聯系。”
“好的,我知道了,父親。”
不想和原中青廢話,原輕昊禮貌而快速地挂掉了電話。
周馥郁果然回國了。
除了原中青,她把所有人都瞞了下來,甚至沒有告訴原中青真實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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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周家出了點小狀況,原輕昊一個字也不信。
想到郁展成在醫院裏留下的照片和鮮花,原輕昊就皺起了眉頭。
顯然,郁展成是故意。
他故意暴露行蹤,就是為了把某人引出來——引誘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瘋了的銀耳和跳樓變成了植物人的阿萊母親,這兩人竟然被安排在了同一家醫院。
能這麽做的,除了十年前那個在一幹糾葛中全身而退的女人,不會有其他人——周馥郁,以前是不可一世的周家大小姐;十年之後,已經成了不動聲色的原家女主人。
她這次獨自回國,肯定是為了來處理郁展成的。
郁展成在醫院裏留下了行蹤,是為了引誘周馥郁出來;周馥郁把兩個廢掉的女人安排在同一家醫院,何嘗不是在引誘郁展成出現,兩人相互試探,終歸是要面對面清算一盤。
他們現在究竟在哪裏呢?
最近幾天,阿萊總是睡得不安寧。
她一閉眼就開始做噩夢,夢裏都是些她想忘掉的事情——母親和父親在不停的争吵,傷心的女人在歇斯底裏的吼叫,連平時寬厚的父親都怒急了眼睛。
只有她一個人蜷縮在房間裏,孤獨的等待天亮。
一睜眼,周身是雜亂的衣物,視線盡頭是逼仄的天花板——她又一次從噩夢中醒來了。
阿萊感到煩躁不安。
這是很久很久都沒有出現過的感覺了,她心驚肉跳,似乎正在經歷着什麽煎熬——但身邊的日子很是平常,對門的大媽依然瞧不起她,每次遇到都要啧嘴巴,一副自己很高貴的模樣;樓下的那條生瘡的狗看見了她,依然吠得很烈,她的生活明明什麽變化都沒有。
自從母親跳樓,她開始為了賺錢陪着男人亂來,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感到害怕了。
這樣的日子連過了兩天,阿萊受不了,半真半假的在林牧面前抱怨了一句。
她以為林牧不會在意,但林牧卻詫異地看向了她:
“你說你最近老是心神不寧?”
“是啊,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自己身邊出了什麽事。”阿萊皺着眉頭,真心實意的疑惑:“難道是因為我最近踩了狗屎,變倒黴了?”
“阿萊,你相信心靈感應這種事情嗎?”
“不相信。”阿萊斬釘截鐵地說到。
“嗯,我原本也不相信的。
阿萊發現林牧正在用一種奇特的目光打量自己,就像是發現了什麽他理解不了的東西。她被這目光盯得直起雞皮疙瘩,皺起眉頭,有點生氣了:“你究竟在看什麽?!”
林牧收回了目光,特意囑咐了一句:“你最近命中犯煞,運氣不足,最好呆在家裏韬光養晦,別到處亂跑,免得走到路上滑倒或者被車撞了。”
林牧胡說了一通,末了,又放緩了語氣:“放心,過了這段時間就好。”
“滾滾滾!”
林牧像知道點什麽,裝神弄鬼的又不說清楚,阿萊氣得直接把人趕走了。
她仍然心神不寧。
她想到了之前去醫院裏探望時看到的母親,她身上插滿了管子,躺在床上,身體還活着,思維卻早已經死去了。
這樣的結局,就是她一開始想要的嗎?
阿萊忍不住覺得不值。
然後她又想到了父親,想他現在哪裏?猜他當初為什麽要這麽抛下她們母子,想着他究竟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想着想着,阿萊就又想到了記憶裏那些稀有的快樂時光,像是突然所感,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明天去廠區那邊轉轉吧。”
廠區——以前是五金材料的批發市場,後來西城開始發展高新技術産業區,批發市場這邊就漸漸的荒涼下來,如今已經成了一片半荒廢的待拆區。
郁家公司如日中天那會兒,和批發市場裏的許多五金廠有合作,郁家在這邊也有自己的五金廠,這裏幾乎可以說是阿萊小時候來過最多的地方。
頭一天那麽想,阿萊第二天就去了。
她走在半荒廢的水泥路上,看着昔日繁盛的小巷道如今已經變成了破破爛爛的樣子,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發了失心瘋,想要到這鬼地方來回憶往昔。
剛這麽想着,突然就聽見遠處廢棄的舊廠裏傳來了一聲鈍響。
什麽聲音?
阿萊心裏一驚,剛要擡頭去看,卻突然被鑽出來的一張臉糊了視線。
看清來人後,她皺着眉頭,臉色不悅:“林牧,你怎麽又跟着我?”
“我怕你運氣不好,出門被車撞啊!”
林牧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看得阿萊牙癢癢。
但她還惦念着剛剛那聲巨響,擡頭往那邊看,那邊卻卻已經什麽動靜都沒有了。
“你看什麽啊?”
林牧躬身出現在她的身後,也往舊廠房那邊看去,過了一會兒說到:“阿萊你好奇個什麽,這種地方魚龍混雜,說不定就是什麽地痞小流氓在廢棄地帶解決私人恩怨,你一個女生,可別卷進去了。”
“這種話用得着你說?”
瞥了林牧一眼,阿萊懶得給他眼神,“我餓了,正好你這次又不經允許地跟着我,請我吃飯吧!”
是命令的語氣。
“好好好,請你吃飯請你吃飯。”林牧沒有拒絕。
他們轉身離開了,而就在林牧身後,那廢棄的破廠房內,一個神情陰篤的男人正眯着眼睛,用蛇一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掃視着眼前的美貌婦人。
他聲音喑啞,多年的東躲西藏已經讓昔日意氣風發的男人染上了流氓江湖氣,危險的感覺不由自主地散發了出來:
“周馥郁,沒想到你還真敢來。”
“為什麽不敢?”
美貌婦人身穿一套駝色套裝,耳上墜着圓潤的珍珠飾品,她款款從對面走來,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的膽怯,反而閑适舒緩,表情異常從容。
她那麽精致,和周圍髒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然後周馥郁就輕輕地笑了笑,看着眼前的男人:“郁展成,十年前你沒有辦法贏過我,十年後也一樣……人太蠢,結果總不會變的。”
沒錯,這廢棄廠房裏的,竟然就是阿萊心心念念的父親郁展成,以及突然回國的周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