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所以,你是喜歡我對吧?
周馥郁被抓後, 她交代了所有的事情,而原輕昊收集的證據,正好成了佐證, 把這個女人一生所犯的罪孽死死錘進了地裏。
警察把原輕昊帶去警局詢問, 也到過林牧和原中青所在的病房調查。
對于所有罪名, 周馥郁供認不諱。
案件的調查以飛快的速度走完了所有流程, 一切就像一開始就安排好的一樣。
周馥郁很快被收押,原中青則躺回了病床上。
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後續調查基本穩定下來,結果八九不離十後, 原輕昊去了一趟原中青所在的病房——經過天臺一鬧, 這個男人比上次見面更加虛弱了, 整個人像一副人皮包裹着的骨架, 兩腳都已經踏進了棺材裏。
原輕昊站在門口, 冷冷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周馥郁對警察說, 她出于嫉妒,買通了衛健康,對十月懷胎的黎因雅動了手。”
聞言,原中青翻了翻眼皮,看向原輕昊, 他就像一具幹癟的僵屍。
原輕昊默默地盯着他,繼續道:“我有一點想不通,她既然對手術臺上的黎因雅動手了,為什麽不把黎因雅剛生下來的孩子——也就是林牧一起處理掉呢?你知道嗎,她給了警察一個十分荒謬的理由, 她說:因為她心軟了。”
周馥郁這樣的女人, 明明是沒有心的,她卻說她心軟了。
原中青回望他, 目光有些死寂,他似乎在用眼神回問原輕昊:你究竟想說什麽?
“周馥郁是在替你扛罪,她不是害死黎因雅的兇手,讓十月懷胎的妻子死在手術臺上的,是她的丈夫。”
原輕昊靜靜地說出了這件事實,床上的原中青沒有反駁。
但這并不重要。
原輕昊今天來醫院,并不是為了周馥郁翻案的,也沒想過要讓警察把原中青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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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早的就對這件事有過猜測,早在第一次抓着林牧一起去安定醫院時,他就得出了大概的結論——那時他以為林牧不清楚他的父親動手害了他的母親,還覺得小瘋子可憐,直到後來,他才發現林牧早也已經對這件事有了預期。
即使是林牧,似乎也不打算找原中青算賬。
他們早已經猜到原中青曾經對自己的發妻動手,唯一沒有猜到的是,周馥郁會一個人大包大攬的把所有事情都扛下來。
“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談黎阿姨。”
“你知道嗎?黎阿姨在躺上手術臺之前,見過周馥郁一面。”
那是一個溫柔的夏天,也可能是個春天。
即将臨盆的黎因雅走在安定醫院裏後面的花園裏,她見了一個人。
一個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對自己丈夫死纏爛打的富家小姐——沒錯,就是周馥郁。
彼時原中青的公司正面臨着倒閉危機,妻子即将生産,丈夫卻還在處理公司糾紛,同時還有一個熱情過頭的富家小姐糾纏他——他分身乏術,并沒有很多時間來陪伴妻子。
周馥郁本來是來找茬的,但黎因雅卻很和善的接待了她。
他和她說原中青,說他們在大學時發生的一些事情,說他們後來如何一起創業,又說到後面公司發生過的種種危機——在黎因雅嘴裏,他和原中青是幸福的。
原中青曾經野心勃勃,被創業打擊,總是能很快恢複過來,小情侶一起打拼,從戀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公司也慢慢的進入了正軌。
“我是看着中青一步步打拼過來,我實在是太了解他了。”說到這裏時,黎因雅臉上出現了一絲悲傷,“我知道,我們正在越走越遠。”
事業的快速膨脹讓一個大學男生成了社會上的成功人士——但這個成功還不夠大,不夠原中青摸到上層的頂流社會。
“中青對我很好,真的很好,但我漸漸感覺快跟不上他的腳步了。”
“如果是你在他身邊的話,他應該會更高興吧。”
黎因雅溫柔的說着這樣的話,眼神卻很悲傷,那一天周馥郁罕見的在一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無力抗拒的命運氣息,就像這個女人知道,她不久後就會死在手術臺上一樣。
原輕昊站在病床前,面無表情地向原中青轉述了二十年前這兩個女人見面的場景:“黎阿姨開玩笑的時候,對周馥郁說,如果她死了,就讓周馥郁來照顧你還有她的孩子……你覺得一個懷着孕的女人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原中青愣愣地看着他。
“那一定是,因為那個女人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他繼續說到:“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是真正的愛過你,那就只有黎因雅了。”
周馥郁對原中青是一種病态的迷戀,只有黎因雅,是真的在毫無保留的愛着他。
即使她已經感覺到了丈夫的變心,即使她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她依然選擇相信丈夫——然後在丈夫的掌控下,躺在了那張致命的手術臺上。
“原中青,你真該死。”
留下這樣一句批判,原輕昊就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出了病房。
原中青這一生追名逐利貪心不已,他親自把自己的妻子推向了死亡,離開妻子後,卻又開始懷念曾經——後面這麽多年,他雖然娶了周馥郁,卻又對周馥郁不理不睬,幾年後又找了和黎因雅有八分相似的銀耳當情人,在外面生下了原茹茹。
周馥郁因為嫉恨,在醫院裏換掉了他的孩子,後面又害得作為黎因雅替身的銀耳進了精神病院,讓和銀耳關系不錯的郁展成一家也家破人亡。
二十年後,所有的報應終于都返在了原中青身上——在林牧的暗中推動、以及周馥郁的默許下,抱錯事件終于曝光,無論是親兒子林牧,還是養子原輕昊,都沒人再認他。
原中青這二十年來吊着周馥郁,周馥郁就斬斷了他身邊的所有親緣關系,讓原中青成為了孤家寡人,只能依靠她一個人——她幾乎把原中青周圍的世界做成了一個只囚困他精神的牢籠。
從這一方面來看,周馥郁說不定也是恨原中青的。
如今周馥郁被抓,這個世界上便只有原中青一個人了。
他将在疾病和孤獨中的走完他最後的時光。
這是周馥郁給他設計好的結局。
周馥郁果然是個瘋女人,她自損一千,也要傷敵八百。從一開始聯系阿萊,計劃綁架林牧,她就沒有想過要從警察手裏離開。
她似乎是想拖着原中青一起入地獄。
從醫院走出來後,原輕昊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原中青和周馥郁的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最後剩下的就是林牧那個刺頭了。
想了想,他掏出手機,給李一慧打了個電話。
李一慧跟在周馥郁身邊太多年了,如果說世界上有誰還能了解兩分周馥郁,那就只有李一慧了。
二十年前,作為安定醫院産科護士的李一慧幫助周馥郁調換了孩子,從那之後她一直自責有加,進入原家當了保姆,她對原輕昊更是心有愧疚。
小時候原輕昊能夠從李一慧嘴裏知道些林林散散的真相,能夠通過李一慧試探周馥郁的反應,這些都是李一慧有意為之。
連今天,他特意來醫院給将死之人講曾經的故事,給原中青施加最後一根稻草,也是從李一慧嘴裏得知的前因後果。
這次打電話,他卻是問了一下林牧的近況。
周馥郁被抓後,無論是公司還是家裏,都有很多事情等着他處理,他沒辦法時時刻刻看着林牧,就只能委托李嬸來先照顧小瘋子一下
電話裏的李一慧愣了一下,才說到:林小少爺吃好喝好,身體恢複得不錯,看起來也沒有什麽精神壓力。
聞言,原輕昊默默的挂了電話。
事實也不盡然。
在處理各種雜事的期間,原輕昊生生沒有和林牧說一句話。
林牧吃吃喝喝,養傷養了兩個星期,原輕昊始終沒有過來質問他,他終于開始覺得情況有些大條了。
他想象過原輕昊發火的場景,甚至想象過自己死在原輕昊面前的景象,唯獨對這種冷處理,有種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
無論他有再多理由,或者說再多威脅,奈不住對方根本不來找他。
林牧想,我得主動出擊。
他想第二天去堵原輕昊,原輕昊卻像他肚子裏的蟲子,頭一天晚上就出現在了醫院病房裏。
原輕昊把穿病號服的林牧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冷不淡地問:“恢複得不錯?”
“啊,還行……那個,我……”林牧張口,剛想解釋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情,但他立刻就被原輕昊打斷了。
“不用對我解釋什麽,我也不生氣,想讓我原諒你,我只需要你誠實的回答我幾個問題。”
“幾個?”
林牧坐在病床上,偷偷地擡頭看原輕昊,像是剛剛犯了錯誤的小學生。
對面的男人無情地看着他:“你希望我問幾個?”
“一個?”他試探性說了一句,還想談一下條件,對上原輕昊的眼神後,又萎靡了下來:“……好吧,你随便問吧,我都可以回答你。”
“好。”
垂下眉頭,原輕昊俯視着面前的男人。
按理說,他和林牧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弟,但仔細看的話,面相卻有些微妙的相似,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是心思重的人,所以連氣質都有些微妙的相同。
像他們這樣的人,是根本不會承認錯誤的。
林牧只是暫時在他面前服軟而已。
原輕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第一個問題,林牧,你最害怕的是什麽?”
“怕什麽?”林牧眨了眨眼,沒想到原輕昊會問這個問題。
他以為原輕昊會質問他為什麽這麽做,以為原輕昊會問他小時候的事情,以為原輕昊會問他是什麽時候和郁展成聯系上的,但是沒有,這些都沒有,原輕昊反而問了這麽一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要說我怕什麽,那就是怕……痛吧?”這個問題讓林牧有點無所适從。
原輕昊哼了一聲,語氣嘲諷:“那你被周馥郁綁架的時候,不是受了挺多虐待,怎麽不見嘴巴安分點呢?”
——那是因為我想激怒她,讓她把我弄得可憐點,好博取你的同情。
林牧努了努嘴,最終還是沒把心裏的想法如數說出來,只是哼哼唧唧地道:“當時情況特殊嘛。”
“好,接下來第二個問題。”
沒想到原輕昊這麽輕松的就放過了他,林牧松了一口氣,就聽見原輕昊繼續問到:“你的那本日記,為什麽中間有一段時間沒有接着寫?”
來了來了,終于還是來了!
聽到日記兩個字,林牧神情一緊,但後面的問題,卻讓林牧的臉色為難了起來。
原主林牧留下了一個日記本,那個日記本顯然是打算留給原輕昊或者其他人看的,原主林牧應該是有什麽計劃,才把自己做過的事情都寫在了上面,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布局,就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沒了,那日記自然便停了下來。
林牧找到那本日記是接手身體一段時間之後了,很快他就理解了這本日記的作用,并且在之後,漸漸的萌生了一個想法——利用這本日記測試原輕昊對自己的感覺。
他開始重新寫日記,就是為了給原輕昊看。
他給自己制造了一個危機,并且在揭露了自己的所有醜惡面具後,把選擇權交給了原輕昊——你可以選擇拯救我,也可以選擇抛棄我。
中間那段日記停更的時間,就是林牧适應這個新身份的時間。
這要讓他怎麽說?!
說他其實是一縷猝死的亡魂,恰好穿進了一本看過一點點的豪門小說裏,然後因為一開始沒有意識到自己最終大反派的身份,所以沒有接着寫這本日記?
這聽起來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
而且……目前為止他也還不敢和盤托出,他怕原輕昊一氣之下,真的把他關進精神病院裏。
但同時,林牧也不想欺騙原輕昊,于是他垂下了眼皮:“這件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等以後、到了合适的時機,我會主動給你解釋清楚的……”
“不能說?”
林牧點了點頭。
“以後是什麽時候?”
“以後就是……你再也離不開我的時候……”
原輕昊審視着他,林牧不敢擡頭看原輕昊的眼睛,但他依然能夠感覺到這束目光的重量。
打量了好久,原輕昊才皺起了眉頭,似乎終于打算放過他了:“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下一個問題,如果在天臺上,我沒有選擇救你的話,你會怎麽樣?”
我不會怎麽樣的。
林牧在心裏這樣默默想到。
但是嘴巴上,他卻說着:“我不會怎麽樣的,暫時不會怎樣……但如果我被抛棄後活下來了,說不定以後确實會做點什麽事情。”
“比如?”原輕昊挑了挑眉頭。
“我讓林茂那個傻小子去找原茹茹玩兒了……你把原茹茹保護得很好,她很重視你這個哥哥,同樣的,林茂這個傻小子也很重視我……如果我出了事兒,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們原家人。”
林牧用平淡的語氣,說着一些可怕的話:“即使他不懷疑,我也會留下一些線索讓他懷疑;或者說,我會讓他知道我想做的事情,至于他會怎麽行動,那就看他自己的選擇了。”
“你那個傻弟弟很崇拜你,他很單純,也很喜歡原茹茹……你這樣做,會把他推進深淵。”
“我知道的,但是我還是把他推到了原茹茹身邊……原輕昊,你是不是後悔救我了?”
原輕昊死死地盯着他,語氣卻很平淡:“我從不後悔我做過的任何事情。”
聽見這話,林牧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很快,原輕昊的話鋒一轉:“但是救下你,選擇和你糾纏在一起,這确實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最後一個問題:林牧,現在明白什麽是喜歡了嗎?”
林牧愣了一下,看向原輕昊,發現對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起來。
“我覺得,我好像明白了,好像又不是很明白……但無論如何,你都會教我的對不對?”
“我要是不開心了,你會哄我;我要是遇到危險了,你會來救我,我要是闖禍了,你會原諒我……對不對?”
“不對,這些應該是你對我做的事情。”原輕昊皺着眉頭說到:“你那不叫你喜歡我,而是我喜歡你。”
“所以,你是喜歡我對吧?”
不等原輕昊回答,林牧就張開了雙臂,笑得臉都要爛了:“我不管你就是喜歡我,所以不要站得離我這麽遠了,趕快過來吻我!”
原輕昊沒有動,過了一會的,終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伴随着這動作,他臉上冰霜一樣的表情終于化開了,變成了一縷溫柔的春水,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擡起林牧等待已久的唇,吻了下去。
在唇齒摩擦的間隙,原輕昊卡住了林牧的脖子,在耳邊溫柔地說到:“你下一次要是再敢這樣胡鬧,我就要把你關起來了。”
“還有,你說得沒錯,我确實喜歡你。”
我沒有抗住誘惑,還是踏進了你的陷阱,并且心甘情願。
如果有下次,我依然會選擇原諒你。
但是,我不會讓你現在就知道這件事情。
“你呢,喜歡我嗎?”
“喜歡!”
“好,記住你這句話,我以後都不會再放過你了。”
這樣說着,原輕昊加深了這個吻,似乎要把林牧嚼碎吞下去,變成一生一世那麽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