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陳屹這些年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和形形色色的各類人,卻還沒見識過像裴鶴南這種要強到令人一言難盡的男人。他掏出錢包的手微微一頓,沉默良久,吐槽的話還未從嘴裏蹦出來,便聽到裴鶴南開口了。

“阿野喜歡吃提拉米蘇,你給他買吧。”

陳屹又一頓,這次終于忍不住了:“這回怎麽不說那是你兒子,為什麽要我付錢了?”

裴鶴南的目光落在菜單上,那一個個精巧的小蛋糕看上去特別漂亮,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點一個草莓慕斯,示意收銀員幫忙打包,将手機遞出去掃碼時才漫不經心一挑眉:“爹不嫌多。”

陳屹:“……?”

裴鶴南:“阿野前陣子才認了個幹爹,多認一個也無妨,下次帶他出來記得給見面禮。”

陳屹:“……?”

陳屹差點被氣笑了。

他都四十來歲了,第一次見到強行認爹的。而且還是替兒子強行認爹!

“你老婆知道你是這種人嗎?”陳屹一邊翻白眼,一邊對收銀員指了指那個裴鶴南口中阿野很喜歡的提拉米蘇,沒好氣道,“你小心你老婆見識到你的真面目後跑路。”

“你見過我老婆封鱷魚嘴的視頻嗎?”裴鶴南薄唇微勾,“像你這種話很多的人,嘴巴也很适合被封起來。”

說話間,正專心打包的收銀員終于将幾個蛋糕全部打包完畢,送到了兩人的手裏。裴鶴南拎着草莓慕斯和提拉米蘇對陳屹揮了揮手,長腿一邁便轉身離開了。

陳屹棱哼一聲,也不含糊,幾步回到南江樓坐車走了。

只留下蛋糕店的收銀員和剛從後廚走出來的店長羨慕道:“剛剛那兩個男人好像都是給他們老婆買蛋糕的,好幸福呀!”

裴鶴南是坐公交車回到小洋樓的,路上時間耗費得不少,等到家時林幼的午睡已經結束,正坐在客廳沙發前的地板上,趴在小茶幾上寫字。聽到動靜後,女生一擡頭見到裴鶴南帶着一陣微熱的風走進來,目光先凝在了男人手中提着的蛋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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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蛋糕店做活動,給你和阿野各買了一個小蛋糕。”裴鶴南走到林幼身旁,将屬于她的那份蛋糕放到桌上的空地,“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買了個草莓慕斯。”

盒子一掀開,小蛋糕做成了心形,下面一層淺粉色的草莓慕斯,顏色粉嫩特別好看。光只是看一眼,林幼那點淺薄的少女心也悄悄冒了出來,她眼睛微微一亮,道:“謝謝,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裴鶴南主動替她切了一小塊,推到她的面前,目光不經意劃過了女生面前擺放着的紙,上面寫着小龍蝦養殖的各個注意事項。

林幼也絲毫沒有要避諱裴鶴南的意思,雙手托着下巴道:“過兩天就可以往稻田裏下小龍蝦苗了,我正在看還有沒有需要着重注意的地方。你呢,今天去和拳擊館聊得怎麽樣?”

想起陳屹和唐昊的合作,男人輕輕扯了下唇:“還不錯。”

“那就行。”林幼擔心他下午出門累着,便轉移了話題,“現在還早,你中午又忙着出門沒休息,還可以去睡個午覺。”

“好。”

下午四點左右,林幼正在廚房準備做晚飯。上午他們從超市帶回來的食材不少,今天晚上的晚餐可以豐富一些。林幼從冰箱裏拿出了剩下的排骨準備炖個湯給父子倆補一補,卻先聽到了門口的敲門聲。

拿着排骨的手微微一頓,林幼眼中流淌出了些許意外。

裴家父子倆的這棟小洋樓就好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而不管是裴鶴南還是裴野,二人都沒什麽朋友,因此一般情況下壓根不會存在有人找上門的情況。但門鈴聲是實打實地響起的,林幼只得放下手上的活,擦幹淨手走了出去。

打開門,一身燕尾服的管家站在一側,目光擡起時見到林幼也沒露出什麽特別的表情,他只是道:“老夫人讓三爺今晚過去主宅吃飯。”

老夫人。

管家口中的老夫人指得大概就是裴天元的母親。

但……裴天元的媽好端端地找裴鶴南去吃飯做什麽?

如果林幼的記憶沒出錯的話,這位老夫人自裴鶴南小時起便看裴鶴南格外不順眼,怎麽還特地邀請裴鶴南去吃飯?

林幼漂亮的眼瞳中逐漸露出了幾分狐疑,但她還未開口,眼前的管家見她沉默着不說話,便又特地加了一句:“老夫人心地善良,林小姐和裴野小少爺要是想來的話,老夫人也會很歡迎的。”

林幼:“……”

瞧這話說的,好像讓他們去吃飯是什麽女王給予了平民無盡的榮耀一樣。

臉可真大。

林幼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正欲開口拒絕,身後卻響起了腳步聲。她下意識回頭看去,只見裴鶴南已經換下了午時穿的灰色襯衫,他穿着寬松的居家服,整個人看上去愈發清瘦。緩步走到林幼的身旁,男人主動擡起手臂輕輕攬住了林幼的肩膀,一手取代林幼的手搭在了門把手上,沖管家輕輕一笑:“不用了。”

第三個字的尾音還未徹底消散在裴鶴南喉間,大門卻已經嘭一聲輕輕關上了。白色的門板隔絕了外面人的視線也擋住了落入屋內的光線。林幼下意識偏頭去看裴鶴南,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可能是她第一次見到裴鶴南對人那麽不客氣。

印象中的裴鶴南幾乎時時刻刻都是溫和的。

“你——”林幼張了張嘴,下一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停頓了兩秒,她小聲道:“我剛才切了點西瓜,你要吃嗎?”

“冰鎮的嗎?”裴鶴南很給面子的問。

“當然不是,你這個身體還想吃冰鎮的?”林幼蹙起眉,“放在廚房裏呢,你自己去拿吧。”

“好。”

裴鶴南修長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廚房門口,林幼也不再理會大門外的人,轉身跟着進了廚房繼續準備晚飯。而此刻站在門口的管家卻不由得皺了皺眉,他回到裴家主宅,穿着雍容華貴的中年女人很快便擡起眼眸往他身後看了一眼,見管家身後空空蕩蕩,面上浮起顯而易見的失落。

“他沒來?”

管家點點頭。

女人又問:“你沒告訴他天元今天不在?”

管家聽到這話頓了頓,低聲道:“我認為三爺應該清楚。 ”

這個回答讓女人愣了一下。

管家見她愣怔的模樣也未再多說什麽,只是側了側身體離開了。他想,既然當初都做了那樣的選擇,現在又來裝什麽母子情深。裴先生在的時候連吭聲都不敢,這位老夫人也就敢在裴先生離開時去找裴鶴南。

偏偏三爺也是個不給面子的。

他搖搖頭,走進了廚房。

最近這段時間裴家父子和林幼過得都很悠閑。

尤其是林幼。

沒事兒的時候就靠在沙發上看各媒體堵林城康和計雅蘭的視頻。雖說計思思的事情有了下文,但網友一衆認為林城康和計雅蘭這對父母能養育出計思思這種心思惡毒的女人來,多半也有問題。恰逢此時便有一些營銷號發文,将計雅蘭曾嘲諷趙姿琪、甩鍋給鮑清榮等相關事件挖了出來。

這麽一來,狗仔們瘋了似的堵在林家別墅的出口。

但林城康不經常回這個家,計雅蘭一直待在家裏不出門,狗仔們堵了兩天也沒堵到人。直到昨天,林城康從其他公寓摟着情人出來吃飯被記者們撞了個正着,而計雅蘭不知何事被警方帶走,從警局出來的路上也遭到了記者們的圍堵。

視頻中,林城康臉色鐵青,懷裏的情人臉色煞白,使勁低着頭防止媒體拍到她的臉,但這一切都是枉然,有眼尖的記者早已透過那雙火眼金睛看到了什麽,舉着話筒就問:“林先生,你對您女兒計思思的這些犯法行為怎麽看呢?這是你的情人嗎?是梁菲羽嗎?”

“林先生,計思思作為你的女兒做出了那些事情,你作為她的父親沒有話要對受害者說嗎?而且這位梁菲羽小姐不是計思思的大學同學嗎?”

“林先生你的手指真的是被林幼拍骨折的嗎?”

“林先生你和葉琳女士結婚的時候,出軌了計雅蘭。現在又在婚姻續存期間和梁菲羽小姐勾搭在一起,你是出軌成性嗎?”

記者們嘈雜的問題堵在耳邊晃來晃去,林城康已然到了暴怒的邊緣,但其餘的記者在聽到‘勾搭’‘出軌成性’這 幾個詞語時卻沒忍住噴笑出聲,那毫不遮掩的嘲笑讓林城康愈發惱羞成怒。

男人猛地擡手揮開湊過來的記者,心一狠又把懷裏的女人推了出去。天曉得梁菲羽腳上還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肩膀上陡然傳來的力道讓她的身體向前沖過去時鞋跟一扭,身體便不受控制地栽倒下來,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和記者們手忙腳亂地伸手幫忙,林城康已然潇灑轉身上了車。

被擠到後頭的記者目瞪口呆地望着林城康那輛黑色豪車消失在轉角口,不禁發出一句:“這是什麽垃圾男人啊!”

這道感慨落入周圍衆多記者的耳中,立刻便換來了大家真切地點頭贊同。

于是,#林城康算什麽男人#的話題在記者們的盡心盡力之下飛快竄上了熱搜榜。

“艹,林城康真是我見過的最離譜的男人。”

“@白杭黑粉,看到了嗎?這才是真正的下頭男,白導連林城康一根腿毛都比不上。”

“白導:晦氣!”

“怎麽記者還記得問林城康的手指是不是林幼拍折掉的哈哈哈!”

“我先心疼一秒梁菲羽被林城康推出去應付記者,再把這對小三渣男罵進骨灰盒。”

“相比林城康,計雅蘭真不愧是演員啊,從警局出來的路上被堵住了,臉色都沒變一下,更別說發火把人推出來擋槍了。”

順着網友給出的提示 ,林幼手指往鏈接上輕輕一點,立刻便跳轉到了相關視頻上。

計雅蘭的視頻沒什麽特別的,女人即便是從警局出來,面上也戴着墨鏡,一張仿佛未經歲月的臉還是一如既往的出色。她在幾名保镖的保護下順利鑽入車內,車窗很快便上升隔絕了所有記者的視線。哪怕記者們将車圍得水洩不通、車輛根本無法啓動,計雅蘭的臉上也看不出半點着急,反倒悠閑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直到兩個小時後,有不少記者被這高溫天氣熱得差點中暑,非常不甘心地離開了,計雅蘭才讓司機開車。

林幼看着,心想,不愧是在發現八歲的計思思動了殺心還能溫聲教導 女兒該如何将事情做得更隐蔽的女人。

但這 女人所有的高傲和冷靜在第二天的上午徹底被撕碎了 。

幾十年未出現在鏡頭面前的經紀人惠小方在九點左右用自己的經紀人賬號開了一個直播。剛開始直播間的人數寥寥無幾,随後在不同營銷的發散下,直播間觀看人數逐步上升。惠小方也是見人數差多了才緩緩開口。

“各位早上好,我是惠小方,計雅蘭當年的經紀人。很抱歉占用大家的時間,這幾天我一直在整理資料,現在我想把那些年我和計雅蘭做過的事情,一一告訴大家。”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惠小方幾乎都在直述那幾年前他和計雅蘭傷害過的人。

其中不缺名聲火遍全國的大明星,也不乏在劇組打工的素人。

惠小方沒有停頓,沒人知道他的面前有幾張寫滿了字的紙。這段時間他如裴鶴南所願,回憶了很多事情,當坐在這裏在再去回想當年時,他心頭便會産生一種想法——原來當年的我這麽壞。

面對鏡頭,他閉了閉眼睛:“真的很抱歉,有些真相遲到了二十年,對不起。”

他站起來,身體成九十度彎腰,保持了許久,才直起已經僵硬的背部,關掉了直播。

[這輩子做夢都想不到有機會了解二十年的娛樂圈有多肮髒]

[原來計雅蘭比林城康更沉得住氣是因為她幹過的壞事太多了,習以為常了?]

[警察叔叔快來,這兩個人好壞啊!!]

[草。垃圾果然就該和垃圾在一起,林城康和計雅蘭簡直是絕配。]

[所以時隔二十年,惠小方為什麽突然把這些事情抖出來了?]

[估計是覺得計雅蘭那邊撐不了多久索性自曝了?]

[建議惠小方所提到的那些受過傷害的明星素人全部聯合起來把計雅蘭也送進去!]

[母子倆一起去踩縫紉機吧!]

林幼無視了這些彈幕,回想起惠小方細說計雅蘭将身體本就不好的葉琳氣到咳血,早早撒手人寰,眉心蹙起,心髒處罕見地升起了一絲酸澀。她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按掉手機,面前卻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是只屬于少年的手,手指修長,膚色偏白。

而掌心內赫然放着一根草莓牛奶味的棒棒糖。

林幼擡起眼眸,見裴野正鼓着一邊的腮幫認真看着她,手裏的草莓牛奶味棒棒糖一翻,徑自塞到了她的手中。

裴野八卦地看完了惠小方的直播,自然也看到了那一段計雅蘭将葉琳氣病的敘述。他想,林幼這個表情多半在為葉琳而唏噓。少年一屁股坐在林幼身旁的位置,聲音很低的問:“你是想你媽了嗎?”

林幼一愣。

她沒回答,裴野也不介意,徑自道 :“我小時候也經常想我媽……親媽,有時候大半夜的都會掉眼淚。”

林幼嗯一聲,示意裴野繼續說,他也沒拒絕:“哭聲被我爸聽到了。所以後來每次我想我媽了,我爸就會主動哄我,還會抱抱我。”

林幼心想裴鶴南果然是又當爹又當媽。

然而感慨還為散,便聽少年問:“需要我把我爸喊過來哄你嗎?”

林幼:“?”

裴野:“我是不會哄人啦,但我覺得我爸在這個方面應該挺擅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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