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霧季
中午十二點，霧氣一消，蘇清就背上背包，摸了摸山山的頭小聲哄：“好好在家裏待着哦。”
山山早已習慣了他出門不帶着它，并不粘人：“喵~”
背着背包，蘇清過去敲門，很快祁江就一邊穿外套一邊走出來，擡頭看到他興致勃勃的樣子，本想說待會兒樓梯不好爬讓蘇清別去了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算了，待會兒把人背回來也行。
祁江站在外面噴消毒水，蘇清也戴上口罩，拿出口袋裏的小瓶仔仔細細地把裸露的皮膚都噴了一遍。
他手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但這會兒還戴着手套，也往手套上噴了一點，很快就用了小半瓶。
不過他的消毒液囤得夠多，之前稀釋的那瓶消毒液還沒用完呢。
蘇清這個噴霧瓶是那種化妝品的空瓶子，一個60毫升，方便攜帶，祁江看着有些心動：“蘇清，你還有這種瓶子嗎？”
“有啊。”蘇清正好帶了兩瓶，從背包裏拿了一瓶裝好的出來，“給你。”
祁江毫不客氣地接了，随後跟蘇清一起下樓，路上遇到樓下的一對夫妻，雖然不熟，大家卻心情很好地打了個招呼。
“去派糧點啊。”
“是啊，華星軍來了，總算能下樓放放風了。”
下樓不累，蘇清保持着和祁江一樣的速度，但比不上那對夫妻風風火火的樣子，期間又被其他人超車兩次才走到一樓。
這會兒霧氣剛散，派糧點卻排了好長的隊，蜿蜿蜒蜒的隊伍猶如一條長龍，蘇清站在祁江前面，排了一會兒有些不舒服地擡手掩鼻。
他們這塊地方停了電之後，水也跟着停了，很多人洗澡和沖廁所的水都得去人工湖那邊提回來，喝的水則是17號那邊買回來的。
提水上樓太累，有些人覺得天冷不出汗就懶得洗澡，實際上每天提水都會出汗，又因為天天都要燒柴火煮飯燒水，汗臭味混合着煙熏味，這味道簡直了。
好在外面空曠，蘇清也還算高，風一吹那味道就淡了些，還能忍受。
排了十分鐘，隊伍才往前挪了一段，還有幾百人排在前面，蘇清有些感：“怪不得之前你都是霧氣沒散就下來了。”
祁江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動：“每次裏面只能同時待一百個人，咱們要排不少時間。”
蘇清不怕時間長：“你晚上想吃什麽？”
“排骨，但估計到我們就沒了，每天定量，估計到時候只能買到瘦肉。”祁江對很是熟悉。
“肥肉有嗎？到時候煉油，豬肉炒菜比菜油香，豬油渣也是一道菜。”蘇清一邊說一邊算，“黃豆算菜還是糧食？”
“純肥肉應該有，五花肉沒有了，黃豆算糧食。”
“那我們買六斤黃豆吧，回去做豆腐？”蘇清見祁江點頭，又笑着繼續問，“到我們還有綠葉菜嗎？”
祁江知無不言：“有，但不會新鮮，大家都喜歡買好儲存的菜，比如土豆、南瓜之類。”
“那就買綠葉菜吧，兩斤也能有不少了。”蘇清輕輕點頭，“調味品這些怎麽算？”
“每月一戶一包100g的鹽、其他調料都是一小份，我們沒買過，可以一次性多買點。”
“那能買不少了，我們能買兩份呢。”蘇清覺得挺不錯的。
祁江很喜歡蘇清的這個“我們”，鏡片後的笑容更加溫柔，見蘇清不再問了還有些悵然若失。
排着排着，前面突然發出一道震天的哭聲：“哎喲，我不活了，華星軍誣陷人啊。”
蘇清一聽到這聲音就皺起眉，心裏不滿，什麽人啊，這時候還給華星軍找麻煩，不要臉。
他仗着個子高，踮起腳尖想看看發生了什麽，奈何前面比他高的人也不是沒有，給他擋了個嚴嚴實實。
祁江比他更高一點，跳起來後看到了一點。
派糧點門口有個年紀挺大的大媽抹着淚撒潑，因為地上肯定有暗土紅蟲，她倒是不敢在地上打滾，只是哭嚎着想掙脫被抓住的手。
前面站着一個拿着槍，穿着迷彩服的小士兵，臉色通紅，眼神無助，卻強硬地不放手：“不好意思，同志，請您接受檢查。”
“大家看看啊，華星軍欺負人啊，非得說我偷東西啊，天地良心啊，這麽多雙眼睛我哪敢啊。”
圍觀的群衆可不慣着她，有人呸了一聲：“你上次就偷了，還把派糧點一小姑娘給弄哭了，人家小同志才不會冤枉你，趕緊接受檢查。”
“就是就是，別耽擱咱們買菜。”
大家一面倒的站在小士兵這邊，哭嚎的大媽表情微微僵硬片刻後又繼續哭嚎：“這是要逼我去死啊你們！我死了算了！”
“來來來，一頭撞死在這裏。”派糧點裏面跑出來一個穿着導購員衣服的中年男人，虎着臉指向門口的臺階，“來，撞這兒。”
大媽看見他，表情有些發虛，中年男人輕哼一聲：“小宋，你去清點她身上的物資。”
“搜身是犯法的！”
“不搜你的身。”中年男人冷哼，“今天政府剛發的通知，派糧點鬧事者、拒不配合工作者，可酌情加入黑名單，你看看你是自首還是讓我們自己來找了。”
“黑名單？”
“怎麽多了個黑名單？”
“不就跟以前的征信一樣嘛，肯定是對付這種無賴的呗，加了挺好的。”
大媽啐了一口，自然是不敢讓自己進黑名單的，一邊哭嚎着自己肯定是被冤枉了，一邊摸出身上的幾袋壓縮餅幹，還嘴硬：“哎喲，還真有，這肯定是別人塞我身上的，害人真是不要臉。”
中年男人并不跟她多廢話，沉沉地盯着她，等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又掏了兩次東西出來之後也不檢查：“田嬸兒，回去吧，下次可別再被別人塞東西了。”
“還塞東西呢，誰能塞進她衣服內袋裏啊。”
田嬸兒也不害臊，昂首挺胸地走了，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把新出的規定貼到牆上，沉聲道：“大家排隊的時候多看看咱們豐城的新規定，省得別哪天犯了事還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別欺負人華星軍老實，我可還在這呢。”
他說完就回去幹活了，人群裏某幾個人心有戚戚，低頭翻了個白眼，但大多數人卻踮起腳想先看看新規定是啥，不過又不敢亂走以免得重新排隊。
蘇清看了眼田嬸兒的背影，發現自己沒見過她，等田嬸兒過了馬路，他又發現她和自己住同一個小區，不由得感嘆自己是真的和社會脫節了，連小區裏多了人都不知道。
砰！
遠處傳來一道槍聲，幾秒後，槍聲不停地響起，大家先是吓了一跳，人群裏發出幾聲尖叫聲，随後像是習慣了一樣，好奇地看過去，心裏卻不是很慌，畢竟昨晚說了，從今天開始就要清剿變異動物了。
隊伍慢吞吞地往前挪，排了一個小時總算是到麻破他們了，但他和祁江也不能一起進來，裏面同時存在的顧客是定量的，除非是孕婦小孩等需要人照顧的特殊人群，否則必須得等前面的人出去，後面的人才能進來。
“我先去買黃豆。”蘇清沒有等祁江。
祁江輕輕點頭：“我待會兒去找你。”
這個派糧點蘇清不是第一次來，但進來才發現派糧點的擺放完全改變了，好在導購牌還是有的，而且裏面還有工作人員可以問，倒也不至于找不到東西。
派糧點裏的每一樣貨物的标價牌不但标明了價格，而且還标明了可以購買的數量，比如蘇清來找的黃豆，标價牌上就寫着：30元一斤，糧食類，每人每日限購三斤。
黃豆都用分裝袋裝好并打上了标簽，外面并沒有散裝的黃豆，反正多少個身份證就能拿多少斤糧食。
糧食旁邊就是蔬菜，都捆好了，不能打散。
綠葉菜只有三種，如祁江所說，蔫了吧唧的，蘇清看一眼就嫌棄，但他又想吃。
祁江小跑着過來，接過他手上的黃豆：“怎麽樣？要買什麽菜？”
蘇清挑了一把茼蒿和一把芥菜：“這兩樣吧，茼蒿炒着吃，分兩餐，芥菜煮粥吃早餐。”
祁江趁着他心情好趕緊道：“那我明早過去嘗嘗你的芥菜粥。”
蘇清一邊點頭一邊往肉菜那邊走，遠遠地就只看見木板上放着一些很不新鮮的肉，像祁江說的，這裏只有瘦肉、純肥肉和豬下水這些，五花肉、排骨這些都沒了。
肉也都切好分裝好，蘇清拿起幾袋看了一下，發現都是一斤的，正好17號買回來的物資裏還剩下兩斤瘦肉，他就拿了兩塊純肥肉。
“我帶你去買調料。”祁江接過他手裏的肉往前走。
蘇清跟着他，發現肉類裏面還有臘腸臘肉的類別，但這邊全都空了，想來是被搶光了。
都快過年了，今年雖然沒有入冬，但天氣還挺涼快，蘇清尋思着自己在家也沒事幹，也快過年了，不如灌點臘腸。
祁江去拿了個購物籃和蘇清一邊走一邊往裏面加可以買的東西，兩個人還是不同戶口，什麽都可以買兩份，購物籃裏的東西越加越多，很快就加滿了。
蘇清還發現了幹貨，這些都是每月每人100克來算的，但沒有分裝，蘇清和祁江都稱了100克，再加上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兩人裝了兩個半購物籃。
買菜這種事情，祁江一般是拿着蘇清給的清單來買，一般就買糧食類、肉類和蔬菜類，其他的蘇清不說，祁江自然也是想不到。
“還好你來了。”祁江沒想到他之前居然錯過了這麽多東西。
除了吃的，蘇清還買了抹布、垃圾袋之類的生活物品，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因為買的東西多，蘇清走了一個小時，有點累了，好在不至于心髒不舒服，但走路也比一開始慢了許多。
祁江提着東西去付賬，要了兩個大的購物袋：“你去外面等我。”
蘇清應了一聲走出去，等了足足五分鐘才看到祁江出來，兩人一起回小區。
遠處的槍聲依舊在響，派糧點的隊伍越來越長。
蘇清剛剛在外面休息了五分鐘就沒那麽累，還強硬地提了一袋東西，走到樓梯這邊的時候突然想起他不能飛上去，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他住在十八樓，平時爬三層樓都要命，他到底是為什麽想不開要下來買東西？
祁江心裏嘆氣，早就想到了這一幕，接過蘇清手裏的袋子，心裏很是擔心蘇清該怎麽上去。
“我背你。”祁江半蹲下來。
蘇清哪能讓他背，心裏一動：“你先上去吧，我自己走。”
“我不放心，萬一你累着了怎麽辦？”祁江可還記得去年蘇清坐電梯都會暈倒進醫院。
“我有分寸，不會讓我累着的。”蘇清咬牙越過他往上走，“走吧。”
祁江只能提着東西跟在他後面，時刻注意他的呼吸，蘇清表情越來越僵硬，勸了好幾次祁江都不願意自己上去。
走到四樓，蘇清還走得動，但心髒不允許他繼續走了，靠在牆上急喘着氣，祁江半蹲下來：“我背你，別強撐，回去休息。”
蘇清欲言又止：你要是先走我就能飛上去了。
祁江不知道他心裏所想，蹲着不動，兩人僵持了一分多鐘，蘇清才目露猶豫，見拗不過他，臉有點紅地趴到祁江背上，聲細如蚊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下次不出來了。”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只要你不累着自己，天天出來都行。”祁江站起來，本以為蘇清現在臉上長了肉會重一點，結果卻發現蘇清比他想象中輕了很多，他去年把蘇清抱出電梯的時候，蘇清還是有點重量的，現在卻輕飄飄的。
祁江走了幾步，實在是不放心：“你最近有去醫院檢查嗎？醫生怎麽說？”
蘇清的臉還紅着，很不好意思讓祁江背着，不知道他怎麽問起這個了，輕輕嗯了一聲：“醫生說比以前好很多。”
蘇清沒理由騙他，祁江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今年蘇清的身子擺明比以前好多了，臉上還長了肉，飯量看起來也還不錯，不至于比去年輕才是。
或許是真的記錯了吧。
祁江按下心裏的擔憂，轉而問：“你昨天上去累壞了吧，昨晚心髒疼嗎？”
蘇清一愣，不太想說謊，又不可能說自己是飛上去的，只能微微搖頭轉移話題：“你是不是有辦法多買一些肉？”
“嗯，有二道販子，怎麽了？”
“你買一點回來吧，我做臘肉吃。”
祁江眼睛一亮，很是期待：“好，我明天就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