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流離就在這時醒了過來,雙眼無神地盯着前方。

空蕩蕩一片。

很快又有鬼魂過來擾她安寧,所幸每次只是一兩只,不難對付。

到了下午,她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已經有三頓飯沒有吃了,閻王那老家夥不僅采取鬼海戰術折磨她,竟然還仗着她不吃飯也餓不死,又要采取饑餓戰術活活地把她饞死嗎?

流離一邊想着廚娘做的好吃的一邊默默流口水,突然空氣裏一動,有鬼魂穿過門欄飄了過來。

流離打疊起精神,正準備動手,面前卻顯出一張蒼老的臉。

來鬼畏畏縮縮地舉手擋住自己的頭,說道:“莫動手莫動手,我沒有惡意的。”

這鬼按人間歲數來看應該是四十歲左右的時候死的,用蒼老一詞形容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可看見她的那一刻流離腦子裏蹦出來的就是蒼老兩個字,因為這只鬼實在太過憔悴。

臉色蠟黃,兩只眼睛疲憊無神,眼下一條黑眼圈黑得像是熊貓,鼻子兩側的法令紋深得能夾死蚊子。

看她似乎确實也沒有惡意,流離收了手中法訣,戒備地看着她。

很快就聽見她說:“孩子,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帶了飯來,快趁熱吃。”

說着就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幹幹淨淨的木質飯盒,打開蓋子,裏面是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羊肉燴面。

流離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可又因為害怕東西不幹淨,當下并不敢吃,問她道:“你有事嗎?”

“嘿嘿……”女鬼一笑,笑容裏滿滿當當地寫着四個字:有求于人。

“确實有事,”女鬼把面放到流離面前:“你先吃吧,我保證,這面是我從閻王的小廚房裏偷出來的,用料絕對幹淨,你要是吃出一點兒不對勁來,我可以把頭割下來送給你。”

流離又看了看面,等确認裏頭色澤瑩白的羊湯确實是羊骨煮出來的,幾塊厚厚的羊肉也确實是羊身上割下來的後,她端起碗吃了起來。

“孩子,慢點吃。”女鬼高興起來,往她身邊盤腿一坐,跟她唠起了嗑:“你就是流離吧,寒淵神君座下現今唯一的的徒弟,我經常聽那些鬼差大哥們說起你呢。哎呦哎呦,慢點吃,別燙着,這面是我剛從鍋裏盛出來的,熱着呢。對了,我叫黎景雲,在這裏有九年多了吧,也算是個老人了。”

流離大喝了一口鮮香的面湯,說道:“九年?你怎麽這麽久都不去投胎啊?”

黎景雲笑了笑:“投胎幹什麽,我在這裏自由自在的,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過得多好,何必還去人間受苦啊。”

“這叫過得好?你在陰司裏悠悠蕩蕩的,哪比得上去人間那個花花世界裏快活。”

黎景雲聽見她這話卻是軟和了眉眼,說道:“我聽那些鬼差大人說,你也是從人間過來的。可你在人間那些年,過得快活嗎?”

流離嘴裏一苦,瞬間吃不下碗裏熱騰騰的面條了。

黎景雲又說:“孩子,聽說你人間那個母親壞得很,動辄罵你打你,從來沒給過你一天好日子過。你可是她親生的孩子,她怎麽這麽狠心,就一點兒都不疼你呢?”

流離不想再聽下去,放下碗道:“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黎景雲又是嘿嘿笑了笑,一副讨好的樣子:“孩子,你是寒淵神君的徒弟,本事肯定大得很,能不能帶我去人間走走啊?”

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流離瞬間起了戒備,問她:“你去人間幹什麽?”

“不瞞你說,我四十歲那年就死了,死的時候家裏還有個女兒,我一直都放不下,想回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只要我能再見她一面,我就願意去投胎。”

“你女兒是誰?”

“就是現在的一個小明星,叫崔芯,她是我女兒。”黎景雲似乎想起了什麽,臉上一笑:“你最近在幫的人就是她吧,阿姨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了,這裏是顆怨念石,”從口袋裏掏出一棵晶瑩剔透的靈石,說道:“是我攢了很久的錢,好不容易在鬼市裏頭買的,你快收下,收下吧。”

流離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嗐,鬼市裏三教九流的多了,什麽消息打聽不出來。”黎景雲把怨念石往她手心裏推了推:“快拿着吧。”

流離哪敢輕易要別人東西,推辭道:“別別別,你自己留着吧。我現在都被關着呢,哪還能帶你出去。”

黎景雲并不氣餒:“你放心,阿姨還有這個。”

又從口袋裏一掏,這回掏出一雙黑不溜秋的雨靴來,交給她道:“現在外頭有很多鬼差把守,你不能從正門走,只能從忘川河裏游出去。這個是避鬼靴,只要穿上它,忘川河裏那些惡鬼就不敢近你的身。”

流離看看雨靴,又看看她,想不管是什麽,向來都是無利不起早,這位大嬸肯定不是閑得慌才來給她送東西的。

她已經給師父闖了禍,要是再偷偷跑出去被閻王知道,豈不更惹了麻煩?

“我在這兒挺好的,”流離把避鬼靴推回去:“你要沒什麽事就走吧。”

黎景雲明顯慌了起來,說道:“孩子啊,你就這麽被閻王抓回來了,難道就不想知道人間的事怎麽樣了嗎?我并不是想給你添亂,就在剛才,我已經看見閻王出外辦公差去了,他去的那地方又剛好有他一個老相好,沒個十天半月他是不舍得回來的。你要是這時候偷偷溜出去幾天,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沒人會發現你出去過。”

流離确實惦念着人間的事,想知道李期醒來以後都說了什麽。聽了黎景雲的話,心裏果然有些不安分,試探着問她:“閻王真的走了?”

黎景雲道:“我若是騙你,就讓我此刻魂飛魄散,不得往生。”

流離看她說的真切,臉上神色也不像是在作僞,心思便動了起來,想着只要自己解決完裴緒的事盡早回來,閻王應該不會發現,她一定會小心再小心,堅決不給師父惹麻煩。

“讓我帶你出去也可以,可你不能惹事,見了你女兒後盡早回來。”

“那是自然,我保證不會給你惹一絲一毫的麻煩,等我回來以後,我就立馬去投胎。”

黎景雲開心起來,飄在空中手腳無措地轉了幾圈,臉上的笑憋都憋不住。

流離在牢裏找了找,最後使了個障眼法把一塊石頭幻化成自己的模樣,讓它躺在地上裝睡。

只是這監獄是厲鬼精魂鑄成的,等閑人根本闖不出去。流離正想辦法,就見黎景雲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鑰匙,三兩下把門上的鎖打開了。

出了監獄,兩人一路躲着鬼差來到了最近的忘川河邊。流離一看下頭被鬼魂攪合得浮蕩不止的河水,小聲道:“我自己倒是可以游出去,可你怎麽辦?像你這種沒什麽修為的鬼,一下去就得被咬成碎片,吃得渣都不剩!”

黎景雲又是不急不慌地從口袋裏一掏,這回拿出個編織精美的香囊出來:“養魂袋,我們鬼只要一進去,就不會受外物侵擾了。”

這鬼,還真是什麽都不缺。

流離有些瞠目地看她:“大嬸,你到底有多少寶貝啊?”

“哈哈,哈哈,鬼在陰司飄,哪能不給自己多留點後手呢。”

流離真是服了她,接了養魂袋把她收進去,勒好袋口,穿上避鬼靴,悄悄地挪進忘川河中。

那避鬼靴果然神奇,一路游出去,沒有一只鬼敢來找她麻煩。

直游出了陰曹地府五裏遠流離才從水裏探出頭,上了岸施法弄幹衣服,脫了避鬼靴,帶着黎景雲一道去了人間。

她回去得倒是及時,剛到醫院,就看見一大批媒體記者見縫插針地守在外面,鏡頭對準醫院進行實況直播。

因為李期剛脫離危險不久,不能有太多人打擾,可他已經知道了在自己昏迷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實在覺得很對不起裴緒,便接受了一家娛樂媒體的采訪。

“對于我的言論給裴緒造成的誤解和诽謗,我很慚愧。”

李期狀态已經好了很多,臉上恢複了血色,靠坐在床頭面對着鏡頭道:“他跟我是一個學校,可我也只是聽說過他的名字,跟他從來都沒有交集,連面都沒有見過。

我喜歡的那個人是我高二時的同班,因為我人長得瘦弱,經常受人欺負,他暗中照顧了我許多,我這才一點一點地喜歡上了他。”

記者就問:“那他後來為什麽會跟你說那些侮辱性的話呢?”

“我們當年不過都是十七歲的還沒長大的孩子而已,所接受的教育都是你要按部就班,你要世俗地活着,你不能跟別人不一樣。

他知道了我對他的心思,一時太害怕,擔心會被身邊的人戳脊梁骨,這才急于擺脫我。可是後來,是在大學畢業以後,他重新找到了我,跟我在一起了。”

記者的瞳孔一瞬之間放大,難以置信道:“他跟你在一起了?可我在你的帖子裏看到的只有他給你造成的傷害啊。”

李期道:“這難道不是因為一些媒體的斷章取義嗎?他們只着重放大了想讓人看到的那一段,可我下面明明還寫了,‘還好人都會長大,曾經的話也可以收回,我會只記得他對我的好。’為什麽這一段你們都看不見,而只看見了他罵我的那一段呢?”

娛記被說得啞口無言,半晌才又想起來問:“你文章裏面提到過,你的這位男同學後來可謂是星光熠熠,那他究竟是現今娛樂圈裏哪位男明星呢?而你既然已經得償所願跟他在一起了,後來又為什麽選擇自殺這種極端方式呢?”

李期嘲諷一笑,臉上更多的是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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