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流離回轉過身,幾步朝他這裏走了過來,說道:“我要做什麽你還看不出來嗎?”

裴緒看了看懷裏的人,說道:“上次你毀了陳桐兒和李宣,這次是要來給我牽紅線嗎?”

“是。”

他沒想到流離說得如此幹脆,一時有些怔忪,皺了眉道:“什麽?”

“葛輕是個好姑娘,一直對你情根深種。且她過得艱難,所以我就來幫幫她。”

裴緒忍不住冷笑:“你也過得艱難,為何不幫你自己?”

他說得該是上一世的她,流離裝作沒聽到:“你看看她,人長得漂亮,身材好,學歷好,心地也好,還那麽年輕,不算委屈了你吧。你們男人不都是愛張面皮嗎,我瞧着她跟你挺配的,并不是随便給你找的殘次品。你就算試試也好,就給她一個希望吧。”

裴緒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冷得厲害,死死地盯着她道:“我瞧着你長得比較合我胃口,不如你來從了我。”

流離被這句話吓了一跳,不覺後退兩步道:“我再跟你說一次,我不是人。跟你在一起?你信不信,不到兩個月你就成一堆枯骨了!”

眼前的人沒再說什麽,只是神色卻越發得奇怪了。

流離不想再跟他糾纏,轉身間消失在了原地。

過路客棧裏正有一個醉鬼鬧事,口口聲聲說要回陽間,他要去砍了欺負他老婆的臭男人。

黑白無常好不容易把他綁起來,他就蹲在地上痛聲地哭,哭得嗓子都要爛了。

流離被吵得頭疼,索性過去問他:“那人是誰,我幫你去教訓。”

小二拉了拉她,說道:“除了撞響鬼鈴的客人,我們不可随意對凡人的事插手,會壞了秩序的。”

流離也就不再說什麽,坐在桌前喝了會兒酒。等小二去了後院,問那醉漢道:“你老婆都那樣了,你怎麽倒死了?”

醉漢坐在地上哭着道:“是我無能,打不過那畜生,沒殺了他,反倒把自己一條命賠進去了。我好不容易才娶到沁沁,跟她在城裏吃了十年苦,終于買了套房子,誰能想就遇見那個畜生!”

越說越傷心,一張還算年輕的臉上四溢着眼淚鼻涕:“她剛懷孕三個月啊!現在我走了,她可要怎麽活下去!老天,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流離搖了搖頭,世人皆苦,世人皆苦。

“別哭了,你這世苦修夠了,下輩子就該享福了。”黑無常把醉漢從地上薅起來,收了他身上繩子,把他推回到椅子裏:“等喝了孟婆湯,這一切就都忘了。”

男人仍是不停地抹眼淚:“我是忘了,可我老婆呢,她要怎麽忘!”

流離留了個心眼,等再去人間時找到醉漢家裏。

倒是一套十分豪華的小洋樓,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界裏,奮鬥十年就能買得到這種房子了?

流離奇怪得很,等再往裏走去,正看見醉漢的妻子摔倒在客廳,裙子已經被兩腿間的血液染紅了一片。

流離把女人送去了醫院,不一會兒醫生從搶救室裏出來,告訴她:“孩子已經掉了,大人倒還安全,很快就能醒過來。”

流離便去給女人辦了住院手續,回來的時候看見病房裏坐着一個人,看背影有些眼熟。等走過去一看,發現竟是裴緒。

裴緒擡頭也看見了她,一雙好看的眉略略皺了皺,問她:“怎麽是你?”

“還能是誰。”流離看看床上的陸沁:“她是你什麽人?”

“我表姐。”裴緒把陸沁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說道:“妹妹去世以後,我媽受不了打擊也去了。我被接到表姐家,畢竟我是個外人,姨夫很不喜歡我,不想再供我上學。

那時候表姐剛開始工作,每個月幾千塊錢,一大半拿出來供我讀書,我這才好不容易念完了大學。”

流離明白過來:“所以她住的房子是你後來送的?”

裴緒倒說得理直氣壯:“不然呢?你以為就她和姐夫那點死工資能在這兒買房子?”

流離“切”了一聲,把繳費單扔給他:“記得還我。”

裴緒拿起來看了看,一笑:“你還會在乎凡間的錢?”

“只要是錢,我就都在乎。”流離轉身要走,突又想起了什麽,問他:“欺負了你姐姐的那人呢?”

裴緒認命地說:“他是官場上的,動不了。”

“你們是動不了,可你別忘了我是誰。”

流離說完這句話,當即消失在原地,轉瞬間到了那位高官的新聞發布會上。

他正針對近期市內出現的一起爆炸案作具體報告,流離雙眼一眨,眼眶裏就不停流出淚來。

她大哭着,推開記者沖向前去,指着他道:“你這衣冠禽獸,還我姐姐命來!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有沒有人來給我做主啊!”

她哭着哭着就坐到了地上,潑婦一樣地哭。

保镖收到示意,紛紛過來要把她架走,結果發現這丫頭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卻是重得吓人,仿佛練了千斤頂般,幾個大老爺們合力也沒挪動她分毫。

流離繼續演戲:“你真好意思說自己為人民服務,你離人民遠一點兒我就謝謝你了!我姐姐本來多幸福一個人,眼看着就要當媽了,你這禽獸,你這禽獸竟然強?奸了她,害得她流産,還威脅她不讓她說話!老天啊,這是什麽世道,你睜開眼看看你的子民在過着什麽樣的日子吧!”

她哭得撕心裂肺,話說得又響亮又清楚,透過記者們的鏡頭實時直播給了全國人民。

不到半天,網民們的怒火就把官媒罵得關了評論,又不到半天把官媒罵得開了評論,發了動态說政府已經針對此事派了調查組下去,定會還人民一個公道。

流離不能讓裴緒被此事牽累,早早把魯灏請到了他家裏看着他,她自己出面去對付調查組。

無論什麽時候政府也只是把穩定放在第一位,擔心高官的事會給政府臉上抹黑,導致民心大亂,剛開始還要逼流離改口,讓她承認她說的話都是造謠,理由是她有精神病,一個精神病說什麽話都是合理的,都是不需要原因的。

流離看着這些衣冠楚楚的人,等他們把話說完了,便從兜裏掏出一個錄音筆,把他們剛才的話放了一遍。

“世上總是蠢人多,我不怪你們。”流離不慌不忙地說:“那人不是能輕易棄的卒子,所以你們要保他。可他德不配位,我不能善罷甘休。要不你們現在就把我殺了,随便出個聲明,想編什麽謊都行。

反正網民的記憶只有七秒,等時間一過去,就什麽聲音都沒了。要不你們就聽我的,依法做事,殺狗官,保民心。別以為你們能威脅得到我。”

眼裏的精光危險一閃,說道:“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我能怕什麽。”

流離安然無恙地走出了調查局。

兩周後,高官以強?奸殺人罪被依法逮捕,輿情震蕩。

晚上流離回去過路客棧,剛進門就見師父陰沉着臉坐在那裏等她。

她心知不妙,不自覺往後退了退,突然淩空一聲鞭響,師父的無涯鞭已經朝她身上惡狠狠地打了過來。

客棧裏早就清幹淨了人,此時只剩流離和寒淵兩個。

流離被打得痛極,膝蓋一彎跪在地上,低着頭不敢說話。

寒淵起身收了無涯鞭朝她走近幾步,說道:“我跟你說過什麽,不可對凡間之事過多幹涉,你倒好,竟還自作主張去惹官場裏的人,你可知道,凡間最不能碰的就是官場!”

流離默然無語,既不認錯也不求饒,無聲無息跪在那裏,略彎的及腰長發散了滿肩。

寒淵看她這幅樣子,眉心一皺:“你覺得自己沒錯是不是?”

流離長久方道:“那種官員我不去管,他豈不是要再贻害蒼生五十年。”

寒淵氣極反笑:“你以為你做了救世主,可你知不知道,萬物生長自有其規律。戰争也好,和平也好,都是人類自己的命數。

一個朝代能活多少年,也是自己的命數。不管他們繁榮凋敝,清廉腐敗,都不是你能管的。

棋盤上三百六十一枚棋子,動一顆,或許就是一場變革,你有多大能耐負擔得起這場變革?”

流離這時才擡起頭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師父,半晌道:“徒兒錯了。”

寒淵看着她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臉上神色不自覺柔和了些,可還是冷冰冰道:“這次的事并未釀成大錯,我不會跟你計較。可要再有下次,我定不輕饒。”

說完轉身而去。

小二和廚娘藏在樓梯後見寒淵走了,趕緊過來把流離從地上拉起來。

廚娘點了點流離腦門,說道:“你這死丫頭,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多管閑事,你偏不聽,這次竟還管到人間官場上去了。這可是大忌啊,要是被天界那些人知道了,你讓神君如何保你?”

流離聽完了數落,自己一聲不吭地回了屋,拿藥擦在頸下傷口處。

師父的鞭子威力極大,打得她脖子以下一條血痕皮肉翻飛,疼得她一夜睡不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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