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面具人
淳于晏醉中酣夢,被冷水澆的一激靈,卻只是嘟囔幾句,又沉沉睡去。
燕夢夢惱怒的扇了他十幾個巴掌,才氣沖沖的離開花船。
葉铮铮一直守在家裏,因無所事事,幹脆跑到廚房,蹲在爐子跟前。
雞湯的香氣往鼻子裏鑽,葉铮铮卻一點也不餓。
葉溫夢問過管事,找到廚房,就見葉铮铮和袅袅煙氣一起,耐心而又沉靜的等着。
等着自己。
葉溫夢道:“铮铮,我回來了。”
葉铮铮跳了起來。
翌日,淳于晏醉酒,落湖而死的消息,震驚了大半個京城。
葉铮铮聽管事說起,眼睛都瞪圓了,嘴裏含着滿滿一口綠豆稀飯,不能開口,就用手劃拉了一下脖子。
哥,不是你幹掉的吧?
“昨日我一直和淳于晏在一起,大理寺一定會叫我去問話,可能要耽擱一段時間。”
葉溫夢放下碗筷:“這幾日你先去岳将軍的別院,小住幾日。不論誰來找你,都不要離開。自然,岳将軍十分可信,也不會讓你走。”
果然,一碗綠豆稀飯還沒吃完,大理寺就來人,請葉溫夢前去問話。
葉铮铮也随便收拾了一下,到了岳幼魚的別院。不出意料,魏安世随後就到,想探聽口風,都被葉铮铮敷衍過去。
随後,燕夢夢親自過來,想請葉铮铮去王府小坐,岳幼魚自然不會放人。她年輕的時候就是出名的性情暴烈,誰的面子都不給,雙方又還不到鬧崩的時候,燕夢夢只好铩羽而歸。
大理寺內,朱正禮親自問案。
“平恩侯突然暴斃,朝野震驚,今日早朝,陛下也親自過問,責令大理寺盡快查明真相。葉大人,晉王壽宴那日,您一直和侯爺在一起?”
葉溫夢道:“正是。當日侯爺連番暢飲,下官作陪,寸步不離。當晚侯爺喝醉了,還堅持送下官回府,因此侯爺沒有回去,而是在下官府上小住一晚。”
“翌日,也就是昨天将近晌午,侯爺才醒酒,又因為休沐,所以提出去劃船游湖。”
“随後我們一起上了花船,依舊是飲酒作樂。後來,侯爺醉酒,我就先回去了。”
朱正禮早拿到目擊證人的供詞,一一對照,時間都對的上。
“葉大人為何獨自回府,卻把侯爺單獨留在船上?”
“船上還有船夫,是侯爺的人,自會照料。我單獨回去,是因為……”
葉溫夢揉了揉眉心:“朱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呢?侯爺的為人,您想必也有所耳聞。侯爺醉酒之後,對我有些失禮之舉。我一時失手,一拳把侯爺打暈了。”
朱正禮:“昂?”
平恩侯某些癖好,他是隐隐約約有聽說過啦。
這次故意帶葉溫夢出去飲酒,還帶上花船,就是早有預謀。
到時候船在水中,無路可逃,又只有他們兩個,葉溫夢又喝了酒,豈不是任人宰割?
但是,說一拳把平恩侯給揍暈了,是個什麽發展?
朱正禮修飾措辭:“平恩侯身高七尺有餘,身姿孔武,年少好鬥,能一拳就打暈了?”
葉溫夢挽起冗繁的衣袖,露出半截手臂,毫不費力的在桌子上一錘。
桌子角裂了。
朱正禮:“……原來如此。葉大人,人不可貌相。”
“也就是說,葉大人離開時,平恩侯已經被打暈,尚在船上?”
葉溫夢颔首:“不錯。平恩侯雖然昏睡,但還不時的醉言醉語……咳咳,他精神很好。”
朱正禮示意文書記載:“也就是說,平恩侯還活着?那他說了些什麽?”
葉溫夢嘴角微扯:“寒江小親親,讓爺香一個。”
朱正禮張了張嘴。平恩侯,好騷哦。
“所以,我才決定先行回府,并且日後都與平恩侯斷交。”
葉溫夢也是朝廷官員,卻被一個男子如此觊觎、調戲,自然是奇恥大辱。
不斷交,是不好收場了。
因為氣憤,把人打暈,然後先行回家,完全合乎情理。
但朱正禮總覺得他沒說實話,可從時間線來說,毫無破綻。
朱正禮拿到一手證詞,又換了好幾個官員來問話,翻來覆去,證詞全都能對的上,而且,沒有絲毫破綻。
難道,平恩侯真的是醉酒之後,失足落水,倒黴淹死了?
這時,盤查附近路人時,又有了新進展。
昨日下午,有一艘小船,曾經靠近平恩侯的花船,一個身穿寶藍色披風的女子上了花船。
朱正禮連忙過來盤問:“那女子上船時,你還在船上,為何隐瞞這一點?那女子是何人?”
“而且,她上船之後,不出片刻,你就走了,但她卻在船上留了一炷香(半小時)。所以,她才是最後見過平恩侯的人。”
葉溫夢瞳孔微縮,面露為難。
朱正禮一拍桌案,追問不止:“她到底是誰?”
葉溫夢無奈一笑:“朱大人神通廣大,自然能查到,何必來問我呢?”
朱正禮嘆口氣:“葉大人,你和平恩侯來往過密,他私下為人又頗惹人非議。這案子拖下去,若是惹出流言蜚語,對你十分不利。早日破案,對你我都好。”
葉溫夢面露無奈:“朱大人,我不開口,并不是為了掩飾某人,只是的确不該從我這裏說出口。”
這時候,去岸邊排查的人也回來了,帶來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
那日上船的,是晉王妃燕夢夢。
朱正禮腦殼有點大:“晉王妃上船之後,和你說了什麽?”
葉溫夢有些厭惡:“問的和朱大人差不多,我還是一樣回答,平恩侯被我揍暈了。王妃起初咄咄逼人,聽說我把人打暈,好像又松了口氣。”
“我當時已決意和平恩侯斷交,但王妃依舊盛氣淩人,讓人不要再和平恩侯私下見面。随後,我就走了,至于王妃是什麽時候離開,我全然不知。”
“至于我剛才為何隐瞞,只是隐隐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當然不對勁了。
葉溫夢和平恩侯單獨上花船,已經夠香豔了。
晉王妃因為他們兩個單獨相處,怒而闖上花船,還這麽警告,就更引人遐想了。
雖說晉王叫淳于晏一聲小舅子,但誰不知道,晉王妃和平恩侯根本不是親的?
朱正禮雖然嫉惡如仇,但淳于晏又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他也沒什麽伸冤的欲望,滑頭的把此事上奏天子。
天子一向偏心晉王,得知此事涉及晉王妃,只猶豫了片刻,就朱筆一揮,讓朱正禮結案。
醉酒之人,神志不清,摔進水裏又淹死了,不是挺正常的死法嗎?
葉溫夢回府之後,便稱病不出,蟄伏在家。
葉铮铮沒想到,這樁事出乎意料的順利,在別院陪了岳幼魚幾日,才帶着吃的穿的,滿載而歸。
路過坊街時,有西涼伎人當街雜耍,葉铮铮掀起簾子看了一會兒,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葉铮铮,你還有臉出來?我母妃都被你害的禁足了!”
葉铮铮:“……”
她低頭一看,原來是明和郡主,站在馬車底下,沖着窗戶罵。
就還挺無語的。
“郡主,你也太執着了吧?看個把戲的功夫,也要沖過來罵我?你母妃又不是被我禁足,和我有什麽關系?”
“那日母妃就是見過你,才去花船,分明是你和母妃說了什麽。這些天,母妃神不守舍,失魂落魄,你說,你到底和母妃說什麽了?”
葉铮铮皺着眉,看了明和郡主好幾眼。
晉王大概率不傻,燕夢夢更是心狠手辣,是個智慧與美貌兼得的蛇蠍美人,怎麽他們兩的女兒,是個草包?
葉铮铮特別體貼:“郡主,不論我和王妃說了什麽,這都是王妃的秘密,我不好胡亂說什麽,免得影響你們母女感情。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問王妃。”
“你說不說?”
葉铮铮:“呵呵。”真是,明和郡主的腦瓜最多三歲,不能再多了。
明和郡主舉起鞭子,就要動手,被葉铮铮輕而易舉奪了過去。
明和郡主氣的眼淚打轉,沖着身後的護衛發火:“你站着幹什麽?你是個木頭?給我打她啊?”
葉铮铮這才擡眼,看了一眼這個戴着面具的護衛。
剛才她就留意到了,這個面具人一直看着自己。
面具人:“郡主,王爺給我的命令,是寸步不離保護郡主。”不包括惹是生非。
淳于晏之事,晉王也被天子訓斥,不止晉王妃禁足,郡主和世子也須得低調行事。
葉铮铮注意到,明和郡主身邊的人,都換了一個遍。
不過,這和她沒關系,葉铮铮欣賞了一會兒明和郡主無能狂怒,就打算走了。
誰知道,面具人突然攔住馬車。
“給郡主道歉。”
葉铮铮:“昂?”
明和郡主一聽面具人開口,立刻抖了起來。這人是晉王派來的,說是保護,實則是看着明和郡主,免得她惹禍,明和郡主也差使不動。
這時,面具人主動開口,明和郡主又趾高氣揚起來。
葉铮铮有點不想看她這個蠢樣子,同時覺得這個面具人也有點大餅。
“我道什麽歉?我好好的看雜戲,你家郡主跑到我車子底下狂吠,我道歉?抱歉我看到了你的蠢樣子嗎?”
面具人逼近馬車:“葉姑娘,你為人如此嚣張,是真覺得自己智計無雙,沒人能拿你怎麽辦了嗎?須知,你哥哥不過是個工部小官,王爺卻是天潢貴胄。這世上,權勢壓人,也是常理。”
葉铮铮沒多想,随口道:“你又是哪裏來的狗?仗的又是哪個主人的勢?你家王爺還沒坐上那個位置呢,真要是坐上了,我再來低聲下氣的巴結奉承你家郡主也不遲。”
“況且,權勢壓人,是你的常理,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