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緩慢的改變
第56章緩慢的改變。
“唐*卡特羅, 咱們的大總統。”
晏菀青端詳着男人的照片,不得不承認,比起那群大腹便便的政客, 這名穿着軍裝的堅毅男子天然就能吸引到更多的好感度。
起碼在中央選舉會議上, 換了她也會把票投給候選人中看上去最靠譜的那個。
“我不太明白,”她猶豫了一下,“我以為像他這樣的大人物會有專屬的保镖?”
“哦當然,”莉安聳了聳肩, “如果他沒把自己的近衛長官送往前線的話,他原本确實是有。”
“什麽?”
“你不知道嗎?”這次回答她的是緩過勁兒的盧克, “咱們的大總統把前線的一位重要指揮官給撤職了, 為了彌補這個空缺, 他不得不貢獻出自己的近衛長官, 因為所有接到調令的同級哨兵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抗命, 而這将近一年的時間裏, 軍部不得不讓我們這些行動小組輪流保護他。”
“他撤了一號大人的長子, 那位戰争英雄, ”莉安對着晏菀青眨了眨眼, “并且把他送上了軍事法庭, 兩次。”
“第一次的時候還有專門的保護組接手這個燙手山芋,可第二次之後他們就集體請辭了, 這才落到了我們頭上,”托馬斯接上了莉安的話,“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這些哨兵和向導會反應這麽大,那位指揮官風評并不好……好吧,我閉嘴。”
“那是只是在你們那裏不好,”盧克收回了瞪着托馬斯的眼神, “你知道戰場上什麽樣的人最受歡迎嗎?能讓你活下來的人!”
“又能贏又能活,就算手段激進一些,死的也是對面的雜碎,上面那些肥佬到底憑什麽去審判他?!”
“好了,大總統閣下可不是肥佬,”莉安打了個圓場,“我也不贊同他們對指揮官閣下的處理,但是你得承認,普通人對我們的恐懼也是平衡的一環。”
“哦,別這樣,”托馬斯舉起手投降了,“我可不怕你們,看在荒野女巫的份上,咱們出生入死了那麽多次。”
琛哥在軍中的人氣出乎意料的高啊。
女孩看着為了“男神”差點就要分崩離析的小分隊,突然對明戀對象的受歡迎度有了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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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卻把票投給了一名以打壓哨兵、向導地位為政治主張的領袖?”她插了句話。
“不不不,”托馬斯對她豎起食指搖了搖,“我可沒有投票。”
“哎?”
“在這裏呆久了你就會明白的,小姑娘,“機械大師語重心長的說,“那些全民公投都是騙人的,你沒發現嗎,咱們歷代大總統都是軍功起家的,競選不過是大人物們的游戲,真正決定一切的是中央選舉會,而咱們這些平民的意見和想法毫無意義。”
有了托馬斯用“傳出去我可能會死”做總結,關于大總統的争論終于告一段落。
給了依然氣哼哼的盧克一拳,莉安掀開圍簾露出了藏好的情報牆,開始為新加入的成員講解了起來。
“總統閣下計劃出席明日上午的帝都國史館揭牌儀式,”她點了點被用釘子釘在牆上的國史館相片,“這是王國建國以來第一次對自身歷史的展示和總結,也被視為閣下的重要政績之一。”
“哦,我喜歡他推廣的街心公園,那是唯一一處不需要邀請函就能看到全帝都富家小姐的地方。”托馬斯吊兒郎當的說。
女哨兵沒有理會同伴的插話,她的手指點到了貼着總統府的地方,然後一路指了下去,“按照慣例,閣下會在一大早就從府邸出發,途徑王國大道、街心花園,再到中心街,最後到達國史館,而這一路上的可能出現的危機就是咱們注意的重點。”
“其中官邸的防禦是這麽多定點中最高的一個,”她敲了敲牆上的貼士,“而最危險的嘛,就是托馬斯的最愛——街心公園了。”
“我只是喜歡看熱鬧而已。”機械大師又點燃了煙鬥,順手推了推桌上的零件,他的腳下有一堆蒙着白布的東西,仔細觀察的話會看到布條下面露出的機械翅膀。
“我倒是覺得中心街更危險一旦,王國圖書館和交易大廳都是很容易被利用的制高點,如果是我去做……”盧克比了一個拿槍的手勢,“我可以在幾百碼開外給他的腦袋開一個洞。”
“所以我會蹲守在那裏,就在圖書館頂樓,”莉安點了點頭,“托馬斯會在街心花園待命,而我需要你們兩個從府邸開始就跟着閣下,一直護送到他從國史館再回到官邸,警衛隊會跟你們配合,挺過這糟糕的一天。”
“聽上去你像是确定明天一定會發生事情。”晏菀青摸了摸下巴,然後她就收到了其餘三個人一言難盡的眼神。
“如果什麽都沒發生我就去信教……”盧克抹了一把臉,開始嘟嘟囔囔,而托馬斯則瞥了一眼放置在桌子上落滿灰塵的女神像,認命的拿出了自己的锉刀,用沾滿機油的手開始打磨零件。
見到兩位隊友的反應,勞心勞力的莉安又擔起了隊長的責任,她又拉死了情報牆上的簾幕,帶着晏菀青坐到了床上。
“你應該很奇怪,為什麽看上去僅僅只是常規任務,我們會如臨大敵,還會搞得這麽狼狽,”女哨兵嘆了口氣,“其實重點不在于行刺的人,而在于他們的數量。”
“什麽意思?”
“太多了,就是這個意思!”盧克煩躁的嚷嚷道,“你知道從上個月開始,每天對那個死老頭發動襲擊的人有多少嗎?平均每天都要來這麽一出,有時候還不止一出!這種強度下誰能受得了?那家夥到現在還沒死真是一個奇跡!”
“盧克!管好你的嘴!”
從一個月前襲擊激增?
看着争吵的男女,不知為何,晏菀青腦子裏卻浮現了一個乍看不太着邊際的念頭:
一個月前,她在做什麽呢?
答案是她那時候正呆在終年下雨的黑街煩惱自己的鞋子怎麽都曬不幹,等到洪水吞沒了整個小鎮,她就再也不用去擔心那些日常瑣碎了。
也正是一個月前,房其琛接受審判進入了煉獄島。
一個月,都是一個月。
大總統的防衛工作變得艱難,從現在來看是有兩個原因,一方面他審判房其琛的行為讓其他哨兵暗懷不滿,導致了防守力量變得薄弱,另一方面則是陡然加大的外部壓力,迫使現存的護衛們疲于奔命。
“為什麽?”向導小姐歪了歪頭,“我是說……咱們的大總統招人恨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老實說,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他是很有魅力的領袖沒錯,然而對我們而言……你也知道,幾乎每個叛軍組織都想要這位閣下的項上人頭,但沒有理由這種怨恨會突然爆發啊?”
“不……”莉安咽了咽唾沫,頗有些艱難的說道,“理由是存在的。”
“你知道嗎?從一個月前開始,王國和聯盟境內就接連不斷的出現猝死的哨兵和向導,最高峰時期曾發生過同一個小鎮、同一天,三名哨兵同時暴斃的案例,而且這個趨勢還在逐漸擴大,相信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波及到全國範圍,過上幾年,甚至是世界也……”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女哨兵的眉頭皺了起來,“再這樣下去,哨兵和向導原本就不算樂觀的數量會再度銳減。”
“死亡釀就恐慌,恐慌滋生流言,”托馬斯頭也不擡的說道,“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就有人說,那些原本健康的人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中了毒。”
“啧,”盧克咋舌,“不巧的是,咱們的總統閣下是出了名的強硬派而聯盟的現任主席則是個出了名的軟蛋,而更不巧的是,有人發現在一個月前,他會見過藥劑師協會那群老頑固。”
晏菀青懂了。
大總統會被如此高強度的密集刺殺,歸根結底,是源于民衆對其的不信任。
自己的國民不信任他,外部的叛軍組織當然也不會信任他,因此,當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并被迅速與他聯系在一起的時候,人們的第一反應便是寧可殺錯也不能放過。
“我并不喜歡總統閣下,也不贊同他的政見,”莉安抱着胸做出了總結,“但因此而認為他正在毒殺哨兵和向導就太過輕率了,王國的對外軍隊百分之九十以上都由我們來組成,親手削弱自己的軍隊,在這種鄰敵虎視眈眈的時候?我可不認為他瘋了。”
不光如此。
晏菀青在心中補充,她很清楚,如果說有什麽毒藥會蔓延到全國,那麽只有已經死去的藥劑天才“女巫”那瓶已經摻入洪水之中的傑作。
而“女巫”的毒藥,是被人一槍打爆了容器才灑落出來的。
一個月前,黑街爆發了洪水。
一個月前,“女巫”的毒藥被投入水中。
一個月前,唯一能解毒的“女巫”慘死。
一個月前,房其琛被判入獄。
她擡起手捂住了左胸口,只覺得那裏正在隐隐作痛。
而在所有因緣發酵的一個月後,世界正在慢慢被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