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起航

第57章起航。

推開牢房大門的那一刻, 監獄長差點被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給熏倒。

那群人高馬大的哨兵正橫七豎八的倒在狹小的緊閉間裏,牆上飛濺着來路不明的暗紅色液體,而在緊閉室的中央, 他的目标把生死不明的倒黴蛋們疊成了椅子, 正一腳蹬地一腳斜踩的坐在上面。

沒有去管身後那群軟腳蝦部下,監獄長取下別在耳後的煙卷,從兜裏掏出火柴點上,帶着薄荷涼意的煙氣淡化了濃郁的血腥, 也壓下了他身體深處說不清的躁動。

“我真是小看你了,應該說真不愧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嗎?”嘴裏叼着煙, 他背着手走進去, 彎下腰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哨兵, “哎喲, 還留了一口氣, 不錯不錯, 總算是給了老頭子一點面子, 要是他們都死了, 我還真的不好交代。”

“我是來找人的, 不是來殺人的。”房其琛淡淡的說道。

“哦?”監獄長站直了身體。

“曾經有一名哨兵, 他被譽為王國之盾,立下了無數戰功, 只要有他在的戰事向來無往不利。這個人曾經蟬聯了整整二十年的第一哨兵的桂冠,直到年紀增長,才退居次席。”青年說道。

“我知道這個,NO.3哨兵,如果不是要給首席向導留席位,他應該是NO.2的。”監獄長眯了眯眼。

對此不予置評, 房其琛繼續說道,“然而,這名哨兵卻在十多年前突然發瘋,襲擊了包括多名政要在內的普通人,一夜之間,他從王國的保護神淪為了神智不清的瘋子,被醫生診斷為突發神游症後,由軍事法庭宣判,終生監禁于煉獄島監獄。”

“這我就不清楚了,十多年前我還不是監獄長呢。”老者深吸了一口,吐出了一個完整的煙圈。

“後來,首席向導叛逃,通過調查他留下來的資料,人們才發現,當年是他通過精神暗示控制了王國之盾,指揮他去制造混亂,這才造成了多起慘案發生,而他這麽做是讓依然在軍中擁有崇高威望的NO.3盡快給榮登首席哨兵的妻子讓位。”

房其琛閉了閉眼睛。

“我的父親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而我的母親在得知真相後選擇了沉默,軍部的威信經此事後已經遭受了極大的打擊,再也受不了半點非議。”

“她做的很對,”監獄長又抽了一口,渺渺煙氣在空中消散,“與王國相比,個人的得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她并沒有忘掉他,”房其琛注視着肮髒的牆面,“我正是因此才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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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找到了嗎?”監獄長挑了挑眉。

“找到了。”

“哦?”

“他死了,”房其琛首次将目光投向了這名佝偻的老人,“他被這座島生吞活剝了。”

“……那可真是遺憾,”監獄長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不過我這裏倒是有一個好消息。”

這麽說着,他從衣兜裏掏出了兩張皺皺巴巴的船票,“恭喜你,NO.75,你贏得了這次的特殊赦令,考慮到他們給了兩個名額,你可以在這間屋子裏随便選一個人帶出去,反正他們都被打趴下了。”

青年聞言站了起來,他撿起地上的外套,走到了老監獄長的身前,接過兩張舊船票,順手抽走了他手指間的香煙在牆上摁滅。

“起來吧,咱們得走了。”他頭也不回的說道。

然後在橫七豎八的“屍體”裏,有一具聞言動了起來,這人有着一頭棕色短發,渾身遍布傷口,他幾乎是憑借着毅力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往門口走來。

“你确定?他看上去要沒命了。”監獄長咂嘛了一下嘴。

“我答應過給他一個名額,答應過的事情總要做到。”房其琛答道,然後撥開老者,在獄卒們如臨大敵的目光中踏上了通往樓外的長廊。

兩名哨兵就這麽一前一後的離開了一片狼藉的緊閉室,為了配合重傷的第379號,房其琛的步速并不快,他漫步于清晨的煉獄島,即便目之所都被薄紗般的晨霧所包裹。

這大概是今年以來最安靜的一個清晨,考慮到他把會在外圍嚎叫的野獸統統關進了狹小的隔間,不少普通囚犯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門,零零散散的出現在圍着籬笆的院子裏。

然而,并不是所有危險人物都得到了控制,踏上石子路的那一刻,房其琛能鮮明的感覺到從山林中投來的數道目光,他們在打量、評估着他,各有各的小盤算。

“那群家夥都在祝願咱倆有去無回呢……”

哨兵遠超常人的自愈能力在這時候就顯現了出來,渾身血跡的第379號經過了一段慢行的緩沖,已經恢複了不少精神,“呸,一群膽小鬼,只敢縮在自己的龜殼裏。”

發梢被血粘在了臉上,棕發哨兵少見的顯露出了憤世嫉俗的一面,顯然即便嘴上不提,在餐廳目睹的那一幕還是給了他極大的打擊。

哨兵服用潘多拉,就像是猛虎拔掉了自己的獠牙和利爪,把自己的尊嚴和驕傲全部送進了磨盤被碾的粉碎,是無法被原諒的懦弱。

“有勇氣去賭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卻沒勇氣做自己,我們究竟要堕落到什麽地步才到底,”棕發哨兵喃喃說道,“這座島上最終也只能留下被馴養的家犬,對着上面施舍的小小恩典搖尾巴。”

“真有那一天的話,你也能活着看到,”房其琛停下了腳步,“登船吧。”

鹹濕的海風和海浪拍打錨樁的聲音一同襲來,與島上的薄薄一層不同,籠罩在碼頭上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憑借着哨兵出色的視力,二人能看到停靠在碼頭上的鋼鐵怪獸,橙黃色的霧燈在上面閃爍,一條軟索從船頭扔了下來,垂到了他們的腳邊。

這就是“爬上來”的意思了。

房其琛伸手拽了拽繩索,然後蹬着船身就爬了上去,第379號緊跟在他後面,只不過身上的傷口讓他的動作更為笨拙和遲鈍。

沒有荷槍實彈的衛兵也沒有嚴陣以待的陣仗,這艘停泊的鐵皮船上只有幾名沉默的水手和一位僅剩了一只眼的船長,全部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船客會殺人逃逸。

房其琛還穿着他那件單薄的囚衣,徑直從列隊的船員身畔走過,船艙的大門被人特意打開,似乎是在迎接他的到來。

棕發青年一直跟在他身後,就在即将跨過內室門檻的時候,獨眼船長一伸手把他攔了下來,這麽一耽擱,前面的門就被緊緊的關上了。

“早安,阿琛。”

在布置舒适的貴賓室裏,留着黑色長卷發的女性坐在米色的單人沙發上,對着進門的青年遙遙舉杯。

“我正好路過這裏,就想着來盡盡母親的義務——接兒子出獄,哪怕就是暫時性的。”

“知道是早上還喝酒,你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多歲嗎?”拉開一把扶手椅,房其琛坐到了女人的對面。

“真過分啊,媽媽我永遠都是十八歲的少女哦。”

把手中的紅酒杯放到一旁,本該呆在首都軍部的秘密辦公室裏充當幕後黑手的一號哨兵靠在沙發背上,雙腿交疊露出了铮亮的軍靴。

“怎麽樣?監獄的生活是不是充滿了新鮮感?”

“新鮮到了讓人頭大的地步。”

“哎呀,碰到了什麽麻煩事都可以跟媽咪分享哦?”

一號的口氣就像是關心兒子高中生活怎麽樣的普通母親,然而這對母子之間的對話內容注定不會輕松又愉快。

“……我找到他了,”房其琛說道,“比想象中更快。”

“哦?如何?”一號饒有興致的十指交叉放在膝上。

“比死了更糟糕,”青年用食指扣了一下扶手,“他用了潘多拉。”

“啊哦,”女子聳了聳肩,“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最勇猛的戰士也抵擋不住絕望和痛苦的摧殘,”房其琛平靜的說道,“你不如把重點放到對潘多拉的控制上。”

“阿琛,”一號對兒子微微一笑,“逃兵是沒有任何價值的。不過你說得對,我會讓康迪他們好好追查一下,太多棋子提前報廢也令人頭疼。”

“你偶爾也該頭痛一下了。”無情的兒子這麽評論道。

“阿琛真的好冷酷,媽咪明天就要上前線視察了哦?”一號哨兵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哨兵和向導的接連暴斃導致了前線軍心不穩,我得去親自坐鎮才行。”

房其琛聞言沒有說話。

“該來的總會來,容不得任何人去逃避,NO.3變成了普通人,我們的備用方案一也就廢掉了,只能啓用二,”房暄容自青年踏入房間後第一次擺正了臉色,“我知道這個選擇對你來說并不簡單,可你總是能做到最好,無論我給你的是什麽命令,這一次也沒什麽不同。”

“您不能這麽對我。”房其琛第一次對母親用了敬語。

“我可以。”她從容的答道。

“阿琛,無論你信不信,”女哨兵閉上了眼睛,“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都希望你有一個比我好得多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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