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蹊跷
第60章蹊跷。
熱浪、濃煙、火星還有人的血肉被烤焦後的糊味。
以雙掌撐地的男人像是一個結實的鋼罩, 牢牢的将二人護在身下,三人縮成一團,竭盡全力貼着地面, 躲避着正肆虐大道的火焰和沖擊波, 煙熏火燎之間,大總統的獅頭手杖抵在了晏菀青的後腰,堅硬的銀制裝飾咯的她生疼。
“你帶着閣下走!”
嘈雜之中,盧克俯下身, 湊到她耳畔低聲說道,為了蓋過接連不斷的爆炸聲,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 “這個地方不能再呆了!趁着護衛隊沒反應過來, 你快帶着閣下走!”
趁着護衛隊沒反應過來?
晏菀青聞言愣了一瞬, 然而還沒等她想清楚, 一雙手就抓到了盧克的肩膀, 将他狠狠的掀到了一邊。被粗暴對待的摔在地上, 發出了呻/吟和低咒, 晏菀青這才發現, 盧克的整個背部都被燒的焦黑, 随着他的呼吸露出了幾分血紅,那一直萦繞在鼻尖的肉焦味顯然就是來自于男人血肉模糊的傷口。
“閣下!您沒事吧?!”
把盧克掀翻的正是匆忙趕來的巴布斯上尉, 只見他嚴肅的臉被熏的發黑,原本筆挺的軍服也沾上了大塊大塊的浮灰,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比被爆炸波及到的其他人整潔太多了。看到完好無損的大總統,他松了一大口氣,一下子就單膝跪在了地上。
“有人在道路兩旁的樹下埋了火/藥包!”近衛官将狼狽的大總統扶了起來, “馬匹大多受了驚,不少士兵為此落馬受傷,屬下已經派人去通知留駐總統府的衛隊,為了安全起見,請您稍後跟随屬下撤離……”
“咳咳咳……”一坐起來,大總統右手握拳,發出了一連串的咳嗽聲。
對于不再年輕的他而言,四處彌漫的煙塵足以令脆弱的肺部飽受折磨,好在襲擊者似乎并不打算輕舉妄動,在所有火/藥包被引燃後,被搞得一團糟的王國大道重歸平靜。
地形開闊沒有遮擋。
四周建築低矮,不利于掌控戰局。
道路寬闊并且與兩旁建築物相隔有複雜的園藝帶,超出現役火槍射程。
隊伍傷亡不大,仍保有相當的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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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的環顧四周,目光掠過忙于搶救傷員和滅火的護衛隊隊員,晏菀青在心裏評判着眼下的處境,在經歷了方才的生死一線之後,致命的威脅似乎正在遠離。
然而向導天生對危險的靈敏觸覺告訴她,還遠不到放松的時候。
“我已經派人前去排查周圍的危險,”巴布斯上尉語速飛快的彙報道,“在此之前請您先待在原地……”
他的聲音在大總統擡起手後截然而止,這名站在王國權勢頂端的老人神情分毫不亂,“巴布斯,盧克中尉為了保護我身受重傷,不光是他,馬車周圍的護衛,只要一息生存,就要妥善安置。”
“……是!”巴布斯怔了一下,然後立馬答道。
“他們都是為王國鞠躬盡瘁的英雄,無論何時都不應被忽視,”大總統眯了眯眼睛,話鋒一轉,“你對此事有什麽頭緒嗎?”
“……閣下”,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巴布斯語氣沉重的說道,“這些日子,針對您的刺殺層出不窮,都是因為那些愚民聽信了……”
卡特羅聞言皺了一下眉頭,“我知道那些流言蜚語,不過是無稽之談。”
“是,但……”
“上尉!有發現!”
巴布斯剛想再說什麽,一名護衛隊員就捧着什麽東西跑了過來,對着大總統和他敬了一禮,“報告!我們在埋火/藥包的樹下發現了這個!”
那是一塊殘破的布片,周邊的焦黑痕跡證明了它從爆炸中幸存的經歷,上面布滿精美的燙銀紋路,似乎是某個團案的一部分。
“這是……聯盟的徽記!”巴布斯一看到布片上的圖案就愣住了,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這次襲擊難道是他們……”
“說真的,巴布斯,”卡特羅用鷹隼般的眼睛打量着他,“你真的認為,會有刺客傻到會把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留在現場?”
這句話就像是當頭一棒打在了男人頭上,被點名的近衛官身軀幾不可見的晃了一下,然後他低下了驕傲的頭顱,“是屬下失言。”
只不過他雖然妥協,雙手扔握拳放在兩側,乍看像是在忍耐什麽,可細觀又像是在懼怕什麽,目睹了這一場交鋒的晏菀青看着明明個子更高卻在氣勢上矮了一頭的巴布斯,眼睛的餘光掠過他身上的污漬,目光突然一凝。
沒有褶皺。
護衛隊的馬匹大多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所驚擾,而上面的騎士就算沒被甩落,想要控制一匹驚慌失措的戰馬也絕非易事,無論是夾緊雙腿還是勒緊缰繩,都會導致身上的衣物出現大量的褶皺。
而巴布斯身上的褶皺卻只有可憐的兩三根,仿佛他一直穩穩的坐在馬背上。
這可能嗎?
其實是可能的,被引爆的火/藥包分布在兩邊的行道樹下和大總統坐在的馬車上,也就是以馬車為分界線,隊伍的前段和後段都要更加安全,而巴布斯作為打頭的騎士,受到的波及較小也在情理之中。
況且,他的鞋子和褲腿都沾有黑色的焦痕,顯然是在爆炸的第一時間就沖了過來,而他臉上的擔憂和驚慌也不似作假。
但他的反應實在太快了。
從馬車爆炸到盧克被巴布斯掀起,中間的間隔甚至不過3分鐘,而就在這三分鐘裏,護衛隊不光穩住了驚慌的馬匹,甚至還有空餘去檢查行道樹下的火/藥包?一群普通人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就處理好一次襲擊現場,只能說明他們從爆炸發生的起始就按照精準的分工開始了行動。
太、過、訓、練、有、素、了。
就像是……他們事先就知道會發生什麽,所以早就準備好了一樣。
晏菀青知道,這就是盧克被掀開前讓她帶着大總統趕緊撤離的原因,如果護衛隊真的有了別的打算,那麽繼續待在這裏無異于羊入虎口。
沒有揪住下屬的失誤不放,大總統握着手杖點了點地,“去吧,為我找來一匹馬,剪彩儀式快要開始了。”
“什麽?”巴布斯這回是真的吃了一驚,“這太危險了!您不能……”
“危險?”大總統語調輕蔑的打斷了他的話,重重的跺了一下手杖,“這只不過是過家家一般的把戲罷了!我身為王國的掌舵人,若是面對一點威脅就會吓退,那才是贻笑大方!”
“可是!”近衛官還想說些什麽。
“巴布斯,”卡特羅眯了眯眼睛,聲音染上了一絲警告,“你不會讓這種情況再次發生,對吧?”
這是警告也是威脅。
即便是初出茅廬的晏菀青都察覺到了大總統與近衛官之間的暗流湧動,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嘗到了焦灰的苦味,然後就對上了卡特羅銳利的眼睛,不過雙方視線一處即分,快的像是一次錯覺。
被一而再再而三反駁的近衛官終于放棄了對上司辯駁,他轉身大步離去,像被吩咐的那樣為大總統尋找能用的馬匹。
就是現在。
晏菀青側步向大總統靠了一步,右手握住了他的左臂,左手按住自己的額角,透過薄薄的皮膚還能感受到跳動的血管和神經。
保持平靜。
她在心底說道,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烙印在了視網膜上。精神觸手無聲無息的伸出,粘在了來往忙碌的護衛隊身上。
二十三人。
她低頭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盧克,後者正被好幾個衛兵圍着,哨兵強悍的自愈能力讓他的臉色稍緩,可還沒到能恢複行動的地步。
向左。
盧克垂下的手指動了動,晏菀青不動聲色的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帶着花園的漂亮洋房,上下只有三層高,有着擦得閃亮的鐵刺大門和精美的女子塑像,昭示着非富即貴的身價,而最重要的是,大門上挂着的巨大銅鎖證明了主人并不在家的事實。
對于打算帶着大總統逃跑的她而言,這座花園洋房是幾乎理想的臨時藏身處——就算嘴上再怎麽宣揚民主和自由,王國依然是特權當道,就算是總統的貼身衛隊也無權擅闖貴族的宅院。
沒有理由失敗的,特別是在卡特羅已經幫她支開巴布斯的現在,晏菀青收緊握着男人胳膊的手,精神集中到了最高。
“您有多重?”她小聲問道。
“什麽?”饒是大總統也在她這出其不意的問題前呆了一瞬。
“得罪了!”
眼看巴布斯已經牽起了馬匹的缰繩,自知機不可失,顧不上下去糾結對方的體重,晏菀青幹脆的彎腰一攬,竟直接把腿腳不便的大總統抗在了肩上!
而與此同時,精神觸手紮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後頸,護衛們只覺腦後突然一痛,紛紛擡手去摸,這時又一陣刺痛傳來,眼前發黑了一瞬,等了好一會兒痛感才慢慢退去。
“怎麽回事?!”
衛兵們在上司的怒吼聲中回神,就見牽着馬匹的巴布斯正驚怒交加的站在燒焦的馬車旁,而本該等在那裏的大總統卻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