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沖突
江逾白被早晨的鬧鐘吵醒,睜眼時沒看見應該睡在自己身邊的裴山青,心情有些低落,不過下一秒就又明媚了起來。
因為裴山青整理餐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陶瓷的碗輕撞在桌面,發出悅耳的響聲,他換好衣服出門,正好撞見過來喊他起床的裴山青。
“你起來了啊,我剛想去叫你。”裴山青說着,回到餐桌旁邊坐下,“煮了點粥,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江逾白知道他平時趕時間又吃的多,早餐一般都是烤面包片再加一盒牛奶,最多開鍋煮個雞蛋,像這種費時費力的粥,基本是不做的。
一想到裴山青是為了照顧他不舒服的喉嚨,才心甘情願耗費早晨珍貴的時間去熬一鍋自己并不喜歡的粥,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江逾白用湯勺舀起粥喝了一口,笑着說:“很好喝,謝謝哥哥。”
裴山青獲得了贊許,對自己的廚藝有了更大的信心,坐下來仔細端詳花了半個多小時熬出來的皮蛋瘦肉粥,看起來賣相還可以,米粒煮的軟而不爛,瘦肉和皮蛋的香氣混雜在一起,熱騰騰地冒着氣。
他滿懷信心的嘗了一口,仔細咀嚼後險些噴出來,神情複雜的看向江逾白。
江逾白老神在在地喝着粥,問:“怎麽了?燙到了嗎?”
“沒有。”裴山青嘴角抽了抽,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糟糕,鹽放太多了,不過看他這樣,好像沒吃出來?難不成是感冒味覺不太靈敏?
裴山青滿腹疑惑,勉強又吃了幾口後,就坐在那看江逾白那邊已經見了底。他放下心來,把碗筷收進洗碗機裏,開車送江逾白去上學。
學校門口,裴山青和江逾白同時開口——
“江逾白。”
“哥哥。”
裴山青怔了怔,勾起唇角問:“你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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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目光瞥向路口處送孩子上學的父母,又垂眸低聲請求:“最近好像要開始上晚自習了,你可以來接我回家嗎?”
裴山青謹慎起見,先問時間:“晚上幾點?我看看情況。”
“八點四十下課,可以嗎哥哥?”江逾白用獨特的少年音懇求着,胸有成竹地和他對視,同時在心中默數着。
1、2……
“好。”
還沒等數到三,裴山青就答應了,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修長的手指輕叩着,白色的襯衫領露出毛衣外面一截,額前略長的碎發被随意的撩在兩邊,他的視線落在江逾白臉上,展現着屬于年長者理性、成熟的修養。
“如果沒找到我,就打電話,可能路上耽擱了,別亂跑。”
江逾白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太陽太大,曬得自己有些頭暈目眩,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病毒作祟,他在對方含笑的目光中應了一聲,渾渾噩噩地走進教室,坐在座位上後才反應過來。
真沒出息………江逾白一邊在心中吐槽自己,一邊灌了一整瓶的溫水下去,剛轉頭就對上了程過考究的目光。
“嗯?你怎麽坐這了?”江逾白差點嗆到,咳了兩聲後問。
“剛剛班主任來過,說讓我換到你旁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程過說。
江逾白沒在意,翻開自己的競賽題目做練習,程過在旁邊問他:“你一大早上就喝這麽多水?”
“吃鹹了。”江逾白言簡意赅地說。
程過哦了一聲,早自習的鈴聲響起,他只好拿書擋在前面,湊過去壓低聲音和江逾白說話:“他們後面有來找你麻煩嗎?”
“沒有,他們來找過你?”
“嗯。”程過對于自己的膽小懦弱有些難以啓齒,但還是希望能有人幫助自己,“昨天晚上的事了,說要我今天給他們三百塊錢,要不然就天天堵我。”
江逾白不是什麽好心的人,手上驗算的動作沒停,随口問:“你找我借錢嗎?”
程過梗了一下,将請求又咽回肚子裏,蔫蔫地趴會桌子上,江逾白半天得不到回複,轉頭看了一眼,透過鏡片發現他脖頸後的傷痕,是青紫色的,一看就是新添的。
江逾白問:“你脖子後面,是他們打的?”
“嗯,是。”程過想了一下,還是提醒他:“你最近放學不要走西邊的那條小路,他們在校外找的人可以從小門進來,容易碰見。”
江逾白在國外學過幾年的巴頓術,近身防衛不在話下,也能聽出程過的話外之意,眼神掃過下一道題的同時問:“你爸媽給你上藥了嗎?”
“沒有。”程過顯然更沮喪了,但接下來江逾白的話讓他心頭振奮:“他們約你晚上幾點?我替你去,你找機會去引教導主任過來。”
程過大喜過望,連忙報上時間,懷着感激的心寫了幾道題後,又轉過去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幫我啊?”
江逾白暗笑一聲,心想:我這不是為了幫你,我這是為了我自己。不過這人還挺矛盾的,一邊想拉人下水,一邊又良心不安,說白了就是自私又聖母。
于是江逾白說:“閑得無聊。”
離晚自習下課還有半個小時,西側通往學校正門口的小路上寂靜無比,這條路上沒有路燈,只有黑暗中明明滅滅的亮點,那是有人在樹下抽煙。
江逾白捏着手機,上面顯示着不久前他和裴山青閑聊的話,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撥開兩旁茂盛垂下的草叢,随手撿起地上粗壯的樹枝,嗅着空氣中愈發濃郁的煙味,忍不住咳了兩聲。
對方聽見他的動靜,來勢不善地走向他,江逾白掃了一眼,有兩個生面孔,應該就是程過說的外援。
“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愛管閑事呢?”上次被他打的瘦高個仗着人多,惡狠狠地說:“江逾白,你他媽是看上程過了吧?這麽護着他。”
江逾白避重就輕地說:“單純的看不慣你們,不行嗎?”
說不上來到底是哪一方先動的手,反正不重要,畢竟這個地方沒有監控。江逾白手裏握着的樹枝橫空一掃,率先擊中對方的膝蓋,淩空跳躍起身,踹在另一人的肩側,借漆黑夜色在六人之間游離。
江逾白和程過約定好的時間是距他們打起來後大約十五分鐘,程過負責舉報并且帶教導主任來抓人,可江逾白在反擊的時候估算了一下時間,已經約莫過了十分鐘。
江逾白瞥見其中一人的動作時,神經敏銳地跳了跳,下意識向一旁躲閃,反剪他的雙手将抽出的甩棍占為己有。
“嗯,是個好東西,歸我了。”江逾白掂了掂份量,笑眯眯地說。
江逾白将甩棍拎在手裏,當作手杖杵在地上,依舊微笑着打量他們蹲在牆邊的每個人:“我打完了,該你們了。”
“什……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江逾白随手将甩棍扔到一邊,又指了指自己,“該你們了。”
“你……要我們,打你?”其中一人磕磕絆絆地問。
江逾白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又給他們示意自己想要受傷的位置:“這裏,後背這裏,還有大腿,像胳膊這種明顯的地方打的輕一點,明白了嗎?”
幾個瑟瑟發抖不敢出聲,江逾白歪頭嘆息,活動着手指關節又走上前一步,一副你不聽我的我就揍到你聽我的為止。
終于在他的壓迫下,其中一個校外的哆哆嗦嗦站起身,在江逾白激勵的目光下,沖他揮出了拳。
“住手,別打了!”
江逾白聽見程過發顫但又強裝鎮定的聲音,高聲喊着:“教導主任馬上就過來了!”
拳頭輕飄飄地落在江逾白肩膀上,甚至有些像撒嬌時的小動作,江逾白默不作聲地向旁邊移了一下,其他人如臨大釋,借機逃竄離去。
此時遠不到約定好的時間,江逾白看着程過空落落的背後,輕描淡寫地問:“老師都不在,你跑來幹什麽?”
“我……我想着總不能看你一個人挨打,起碼能幫你分擔一半呢。”
誰成想,江逾白完好無損地站在那,反倒好像是那幾個人臉上挂了傷。
江逾白計劃被打亂,只好重新規劃,一言不發地走到教室門口,又鬼鬼祟祟地順着後門溜進去,正好下課鈴響,程過哭喪着臉說:“慘了,我作業還沒寫完呢。”
江逾白頓時覺得怎麽會有人這麽蠢,一言不發地把寫好的拍在他桌上,掏出手機給裴山青發消息。
“哥哥,我下課了。”
江逾白等回複的時候慢騰騰地收拾書包,那個裴山青偷看未遂的棕色筆記本靜靜地躺在書包最裏面的夾層裏,時不時剮蹭到手背。
半天沒得到回複,江逾白升騰起一絲焦急,心中又冒起一個莫名的、損人不利己的想法:要不然自己下手,再栽贓嫁禍給那群白癡?
江逾白順着這個思路開始遐想,正盤算着如何隐晦而不失風度的讓裴山青看見自己的傷,桌面上靜置的手機嗡地一震,随後屏幕瑩瑩地亮起。
上面顯示着裴山青最新發來的消息:“學校臨時有些事,你先自己打車回去。”
江逾白的臉瞬間冷若冰霜,一旁正發表長篇大論表示感激的程過瞬間噤聲,窺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了?”
“沒事。”被放鴿子而已。
江逾白冷哼一聲,嘴角扯得極平,潇灑地拎起書包背在肩上,快步走出教室。
裴山青忙完要上交的文件後,擡頭一看已經快九點了,回了江逾白的消息後湧上歉意,開着車急匆匆地往家趕。
路過一家新開業還沒打烊的甜品店,心頭一動,進去挑了一個好看的小蛋糕,想着拿回去給江逾白賠個不是。
他拎着蛋糕進門,屋裏一片漆黑,什麽動靜都沒有,裴山青警鈴大作,以為是路上出了什麽意外,情急之下喊着江逾白的名字。
“江逾白?江逾白?你回來了嗎?”
裴山青喊着,推開卧室的門,江逾白背對着他在一片昏暗中躺着,用被子把自己整個裹住,呼喊的聲音頓時噎在喉間:“江……”
“我有點頭暈,先睡覺了。”江逾白解釋了一句之後往裏挪了挪,沒再吭聲。
裴山青張了張嘴,手裏拎着的蛋糕不知道是放還是拿走,半晌,才輕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