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旅行

江逾白這個班級人不多,都是單桌,別說上課偷偷和同桌下五子棋了,就是和前後桌傳個紙條,對于他來說也是完全沒經歷過的。

他提筆,在線條扭曲、簡陋至極的棋盤正中間認真畫了一個圓,在裴山青那句話下面字跡工整的回了一句:“說話算數。”

裴山青看到那句話時,很明顯地憋笑了半天,才在斜下角畫了一個叉,擡頭作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實則借着摞起的課本,遮擋住遞過去的紙。

三秒後,棋盤再次被推回,裴山青看到江逾白畫在角落裏那個孤零零的圓後,嘴角的笑猛地僵住。

江逾白曲起胳膊,将側臉埋在臂彎裏,眼也不錯地望着他。裴山青偏過頭與他對視,他就做口型說:“我不讓你輸。”

裴山青和他相望片刻,在最開始的叉下面一次性畫夠了五個,将它們用一條線連在一起,擡手将棋盤放在兩人正中間,雙手垂在課桌下。

江逾白起身靠在椅背上,伸手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食指,又往他那邊靠了靠,輕聲說:“你贏了,那我們就和好了。”

裴山青指尖輕顫了顫,但還是沒縮回去,江逾白在他的縱容下愈發放縱,在他指尖摩挲了一會後,試着撓了撓他的手心。

“癢嗎?”江逾白問。

裴山青沒回答,反而抓住了他作亂的手,懲罰似的握了握,兩人表面上正襟危坐,卻借着課桌的遮擋,在底下勾着手指戲弄對方。

家長會并沒有開很長時間,他們像等待下課的一對同桌一樣,在鈴聲響起的前幾分鐘商量着晚飯吃些什麽。

“江逾白家長。”

裴山青好似上課走神被抓包的學生一樣,心虛地舉了舉手,只聽班主任說:“麻煩來一下辦公室,有些情況要了解一下。”

其他學生和家長陸陸續續地往外走,江逾白乖巧地坐在座位上,擡頭和已經起身的裴山青說:“我在這裏等你。”

裴山青臉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對他說:“好,等下帶你去吃飯。”

等他走後,教室裏只剩江逾白一個人,他在書包裏翻找出耳機插在手機上,随即打開一個軟件,裴山青和班主任的對話清晰地通過手機傳到他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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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反應的情況,回家過後有問江逾白嗎?”班主任問。

“老師,那是個誤會,來找他的是我一個朋友,他倆應該沒有什麽不正當關系。”

“高中生早戀是很正常的現象,尤其是這個年紀的男生。”班主任的口吻很嚴肅,“江逾白和我見過的男生都不太一樣,留長頭發,性格也有點像女生。”

“這個沒什麽大礙吧,留個頭發而已。”裴山青笑得有些牽強。

“他們小孩都喜歡在論壇找人,那上面匿名說要追江逾白的男生不在少數,如果說是兩個男生談戀愛的話,可能比較難發現一點,平時多注意一下他的情緒。”

裴山青沒反駁,應了下來,班主任繼續說:“最好是讓他把頭發剪剪。”

江逾白不想再繼續聽了,扯掉了一只耳機,就在他想把另一只耳機扯掉時,裴山青說話了。

“沒關系的老師,他不會和別人早戀的,不想剪就算了。”

回家的路上,江逾白很想問他,為什麽那麽有自信替自己擔保,但轉念一想,自己的小心思都算不上是露出馬腳,簡直是暴露的一幹二淨。

裴山青不再躲他了,兩人恢複到原先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之中,導致江逾白又總是想起那個暧昧的夜晚。

可每當他認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了一絲一毫的偏離時,裴山青總會開玩笑地說自己做了夢。

江逾白想:那就應該是夢吧,否則他怎麽會那麽坦蕩的、和無事發生一樣的和自己和好。

至于他們兩個曾經降至冰點的冷戰,被江逾白厚重的濾鏡一筆帶過,變成了裴山青工作繁忙又懷疑他早戀而被迫做出的舉動。

江逾白的思緒被兩樣東西牢牢地占據,一半是平常的學習,一半是難以揣摩的裴山青,他猶如精神分裂般,在不停地勸說自己的同時放縱自己沉淪。

可一切在江逾白開始監聽裴山青的手機時就變了個味道,以至于裴山青多認識一個人,他就要在餐桌上旁敲側擊地詢問一番。

江逾白被欲望沖昏了頭,他着了魔一般想要證明自己才是屬于他的唯一。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在家裏脫去外衣,裝作不經意間在洗完澡出來後松開浴袍的系帶,裴山青看見後總會愣怔片刻,随即不自然地扭過去頭去。

“去把頭發吹幹。”

江逾白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胸膛前流暢的肌肉線條,半幹的發絲貼在肌膚之上,有一種淩亂的美感。

他蟄伏在暗處,從捕食者的身份轉變為獵物,以天真、不谙世事的姿态将自己的弱點一一暴露在裴山青眼下,挑戰他忍耐的限度,只為證明對方也抱有和他一樣龌龊的心思。

但裴山青隐藏的很好,這一點毋庸置疑,他甚至可以當做沒事人一般領着江逾白出門進行夏日旅游。

“工作室放年假,季潇說要帶着程過去附近的草原寫生,你想去嗎?我們跟着一起去?”裴山青問。

江逾白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幾乎沒猶豫就答應了。

那個景點并不遠,大約開車一個小時左右,江逾白起早頭有些發漲,再加上暈車,醒來的時候臭着一張臉。

裴山青好笑地看着他,逗他:“這一路上我可沒惹你,連大氣都沒敢出,別再跟我鬧脾氣了。”

江逾白本來走在他前面,聞言假裝往後一倒,裴山青連忙攬住他,神色緊張:“怎麽了?真不舒服啊?”

“有點暈車。”

江逾白已經比他高出一些,正好可以将頭依靠在他肩上,像個巨大的人形挂件一樣黏在他哥身上。

前面的程過已經默不作聲地支好了畫架,季潇在一旁幫他打開顏料盒,潑墨般的綠在畫布上暈染開來,兩人站在他們身後靜靜看了一會,裴山青提議:“剛剛過來的時候看那邊有做手工的小店,去看看嗎?”

江逾白其實并不喜歡那些女生玩的東西,但做手工嚴格意義上來講也算是情侶間的小情趣,于是忙不疊地牽着裴山青的手腕散步走過去。

手工店的規模不大,能做的也是些滴膠小挂飾之類的,裴山青看起來很有興致,挑了一個三花貓外形的鑰匙挂件,拿着模具在那研究起來。

江逾白看他玩的起勁,也好奇起來,選了一個難度較小的骰子,做完風幹之後,發現裴山青的那只貓還沒完全灌膠。

“你好笨啊,做了這麽久,你看我的都已經做完了。”江逾白洋洋得意地拿去給他炫耀。

裴山青見他湊過來,神秘地捂住自己的作品:“乖,一邊玩去。”

江逾白偏不,反而當着他面扔骰子:“讓我們許願這個貓不會很醜,如果我扔到六,它就不醜。”

“你扔吧,它絕對很好看。”裴山青篤定道。

骰子在桌面上轉了一周,穩穩當當地停在六的那一面,江逾白咦了一聲,瞥了一眼裴山青專注的神情,小聲說:“扔到六,裴山青脫單。”

簡陋的骰子被抛在空中,落地時露出平面上那紅色的六點,江逾白不自覺地彎起嘴角,在心中默念:“扔到六,裴山青喜歡我。”

他今天的手氣猶如神助,在繼續扔出六後,心一橫幹脆想:“扔到六我和裴山青明天就在一起。”

……扔出來個一。

江逾白:?

他偏不信邪,再扔,還是一。

江逾白:??

來來回回重複了有十遍,無一例外全是一,江逾白皮笑肉不笑地把快要扔碎的骰子放在裴山青面前:“你扔。”

裴山青剛才就目睹了小孩發脾氣的全過程,停下手裏的動作,憋着笑說:“想好說什麽了嗎?我要扔了啊。”

江逾白默默重複了一遍條件,裴山青指尖摁在骰子邊緣,一發力,骰子就在桌面上轉動起來。

江逾白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盯着轉動的骰子看,在即将停下時裴山青卻用掌心蓋住了骰子。

“你幹嘛?”江逾白過去掰他的手指,想看骰子的點數。

裴山青笑着問:“許了什麽願?”

江逾白臉一紅,沒回答,裴山青湊近歪着頭:“嗯?怎麽不說話?難不成許願讓自己脫單?”

他這也算間接猜中了一半,江逾白破罐子破摔,幹脆點了點頭。裴山青笑了起來,似無意間蹭了一下手掌心,再擡起手,赫然是六點。

“好了,這下實現了。”

江逾白剛想說什麽,裴山青正好将小貓挂件脫膜,細心地在耳朵上鑽了一個小孔,挂上鏈條,将鐵環套在他食指上。

“送你了,貓貓。”

江逾白擡起手和那個來回的晃着、醜萌醜萌的貓貓對視,顯得有些呆呆的:“幹嘛突然送我這個?”

“你不覺得跟你很像嗎?動不動就發脾氣,高興的時候特別黏人,不高興的時候恨不得來上幾巴掌。”裴山青說。

江逾白語塞,心想忽冷忽熱的可不止我一個人,但還是口嫌體正直的把貓貓挂件拴在了鑰匙串上。

裴山青拿着他那個小骰子,兩人結了帳往外走,路邊的狗尾巴草長得很高,幾乎到膝蓋的高度。

江逾白随手摘了一根,捏着尾端用毛茸茸的頭在裴山青鼻尖晃來晃去,裴山青被他鬧得有些癢,笑着躲開,但江逾白又很快湊過去,整個人簡直要挂在他身上。

江逾白憑借身高優勢得逞,成功讓裴山青打了個噴嚏,但下一秒就被牢牢地抓住雙手,動彈不得。

小路旁野草連天,微風拂過時,狗尾巴草就歡快地搖起頭來,蹭在裸露的小腿上,連帶着心裏也癢癢的。

“我的禮物呢?”裴山青在他耳邊問。

草莖纏繞在江逾白指尖,他緊張的攥緊它,垂着眸說:“骰子送給你了。”

裴山青耍賴說:“那個不算,那是我自己拿的。”

“那過會再送。”他身上的體溫簡直要傳到自己身上,令江逾白有些招架不住,只好認輸,答應他,“我肯定送,你先放開我。”

“好吧,那我就等着了。”裴山青笑意盈盈地放開他,跟沒事人一樣繼續走着。

江逾白咬咬牙,按耐住那股沖動,跟在他身後追了上去,心想:魚鈎都扔我嘴裏了,就硬釣是吧?總有一天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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