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別扭
裴山青沒有避開,他知道自己不該回應江逾白的感情,逃避的最好方式就是無視,只需要他閃爍其詞,用不了多久,江逾白就會知難而退。
可他經過漫長的沉默後,深陷在了江逾白的雙眸之中,最後還是選擇了最貼切的說法:“是想一直護着的,哥哥對弟弟的喜歡。”
“你說謊,如果事實真的如此,你又怎麽解釋箱子裏那些沒寄出的信?”江逾白毫不退讓,步步緊逼着追問:“那天在山頂,你分明知道那首詩的最後一句……你分明知道我愛你,又為什麽容忍我一步步接近你?”
“我……我沒辦法丢下你不管。那些信說明不了什麽,只不過是哥哥對年幼離國的弟弟太過思念而已。”裴山青不在行地狡辯着,偏過頭去不再看他,“如果我真的心懷不軌,為什麽要把鑰匙藏進挂飾裏,我不應該一直藏着嗎?”
江逾白的眼淚落在他手上,不輕不重地砸出些許水花,揮灑在皮膚上,透過絨毛滲透入身體,生根、發芽。
“你還記得我最後寫給你的信嗎?裏面有一句話是:I longed for see you again.”
裴山青的眼神變得閃躲,原本堅定的心卻在此刻動搖起來,江逾白雙唇翕動,輕聲說:“我當初寫信的時候說謊了,它的意思并不是距離再次見到你已經過了很長時間,而是,我渴望着能再次見到你。”
機場等候大廳裏的少年注視着遠去的行人,啜泣的他造就了空殼的靈魂,堆積在心中的思念碎片被歲月壓實,成為一座不可忽視的大山。
“如果那些不能證明我對你的喜歡,那我無話可說。”江逾白一提起那些不見天日的回信,忽然有了十足的底氣,近乎質問地說:“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裴山青沉默片刻說:“江逾白,你真的很高看成年男人的自制力,如果我真的對你有感覺,會放任你和我睡在一張床上,又容忍你的肢體接觸嗎?”
江逾白幾乎是瞬間就想起那些暧昧幽深的夢來,同時可悲地意識到一個事實,無論他再怎麽探求真相,在裴山青眼中也永遠是不真實的存在。
即便他找到了證據證明又如何,在雙方其中一人不承認的情況下,無非是打着現實的幌子來徒勞無功的自欺欺人罷了。
“裴山青,我們試試吧。”于是江逾白近乎懇求地說,“就當是為了成全我的心願,好嗎?”
裴山青感覺自己幾乎要被生生撕扯開來,一邊是被道德束縛的理智不允許他如此放肆,另一邊是長期壓抑不見光的感情在噴湧而出。
如果說江逾白是癡心妄想,那裴山青就是秘而不宣,一個肆無忌憚的做夢,一個連做夢都生怕自己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他內心的痛苦不比江逾白少一絲一毫,可他被條條框框拘束在原地,那顆真誠的心在重擔下被壓的遍體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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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等你十八歲成年了,不需要再依靠寄養來維持生活,我們再談這件事好嗎?”
裴山青還是退了一步,為了安撫他的情緒,謹小慎微地将江逾白重新抱在懷裏,雙唇蹭在他的發間,輕飄飄地落下一個克制而又隐蔽的吻。
江逾白哽咽地說不出話,他以為勝券在握的局面卻輸的體無完膚,自己被宣判成為了類似斯德哥爾摩症患者的存在。
江逾白本想控訴裴山青的無情,可又舍不得他僅剩的溫柔,他全身的力氣幾乎被抽光,只得緊緊攥着裴山青的衣襟,那句話仿佛是雨後的穿透雲層第一縷陽光,無疑給了他巨大的希望。
醫務室的門被人敲響,季潇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裴山青,怎麽樣了?能走了嗎?”
裴山青輕拍了拍江逾白的後背,小聲說:“不哭了好嗎?我們先回家。”
江逾白順從地由他擦幹臉上的淚痕,他湊上去貪心的想索要一個吻,裴山青稍微偏了一下頭,以至于他只能輕輕地啄吻一下他的臉頰。
“那你不躲我可以嗎?”江逾白的鼻音很重,哽咽着請求着。
“……好,不躲。”
門口的季潇久久沒得到回應,以為他們沒聽見,只好打開門進來探望,江逾白聽見門發出的細微聲響,裝作借力站起勾住裴山青的脖子,臉貼在他的鎖骨處。
而從季潇的角度來看,江逾白那條沒受傷的腿甚至還挂在裴山青腰間,雙手弱弱地垂在後背上,一副事後無力的樣子,急忙捂住雙眼轉過身:“我什麽都沒看見,打擾了,你們繼續。”
裴山青無奈地嘆了口氣,扶在江逾白身側的手微微用力,卻完全沒有抱他的意思,擺明了要他自己走。
江逾白偏偏小聲地和他抱怨:“哥哥是怕我非禮你嗎?為什麽都不肯抱我了……我腳好疼。”
季潇好事地透過手指間的縫隙打量兩人,裴山青暗地裏掐了江逾白一下,低聲警告他:“江逾白,既然話說清了,我現在本不應該再碰你的,要懂得知足常樂。”
江逾白哦了一聲,對他打個巴掌再給顆甜棗的招數耳熟能詳,安分了短短幾天後又和沒事人一樣,繼續黏着裴山青不放,做出來的事完全不像是暗戀被拒絕的樣子。
就比如裴山青回家之後就看見江逾白大大咧咧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不僅一副完全賴着不走的樣子,還穿上了程過設計的那套裙子。
裴山青深吸一口氣,拽過旁邊的薄毯蓋住他裙下的大腿,又把空調調高幾度,說:“不好好穿衣服就自己爬上去睡。”
江逾白破罐子破摔,一腳踢開毯子,本就不長的裙子随着他的動作幾乎全部蹭到腰間,将一切都暴露在對方眼底。
“江逾白,你這些招數對我沒用。”裴山青說着,不容分說地把睡衣丢到他身上,“自己換衣服。”
江逾白拎着睡衣打量半晌,下一秒直接将上衣脫掉,不甘示弱地與他對視。裴山青雖然反應及時,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他的身體。他們前幾次肌膚相親時,為了事後哄騙江逾白,無一例外地燈光昏暗。
而這次,他的視線落在江逾白的每一部分弧度線條上,明明穿着衣服顯得那麽瘦弱的人,也會有着如此明顯的肌肉,裴山青如果仔細觀察他的眉眼,就會發覺他曾經的稚氣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隐含危險的淩厲。
如果要具體形容的話,就是韶華正盛的少年,介于青澀與成熟之間,用無害的面貌來引誘慕名前來的信徒,在對方陷入巢穴之後顯露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無形之中令人心馳蕩漾。
正如裴山青信中所說的,江逾白十分擅長觸動人心,他不相信裴山青真的能夠做到無動于衷,企圖在此起彼伏的呼吸中,試圖證明每個漫漫長夜中,裴山青都在躊躇徘徊。
裴山青的行為間接地宣告了江逾白的成功,他一邊懊悔着自己對他底線放得太低,導致說的話不輕不重,給他留了遐想的餘地,一邊紅了臉頰,狼狽地逃出了卧室。
可他不知道的是,不管走到家裏的哪個角落,他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避開江逾白的視線,因此在江逾白發現他在浴室裏所做的一切時,就明白這場博弈從一開始裴山青必輸無疑。
他做不到違背自己的內心,在江逾白明晃晃的性暗示下潰不成軍,如同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借着水聲的掩蓋來行萎靡之事。
江逾白看着屏幕上活色生香的一幕,沉沉的笑了兩聲,他轉過身,半邊臉埋在裴山青的枕頭裏,嗅着熟悉的淡香,欣賞這等了許久的一幕。
裴山青發洩後明顯自然了不少,江逾白只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兩人之間微妙的平衡堪堪維持了幾天,直到不速之客肖楠的來訪,打破了僵局。
肖楠今天打扮的可謂是花枝招展,隔老遠就能聞見身上的香水味,看見江逾白扶着牆晃晃悠悠地從卧室出來就急急迎了上去。
“裴山青,你怎麽照顧弟弟的?腳腫得這麽高還讓人家自己走路?”肖楠指着沙發上的裴山青開始譴責。
江逾白露出一個笑,十分善解人意地說:“沒事,哥哥工作很忙的,我好多了,慢慢挪也沒關系。”
肖楠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裴山青,扶着江逾白在沙發落座,裴山青冷冷地諷刺他:“你出門前把香水瓶打了嗎?”
“你懂什麽?臭直男。”肖楠白他一眼,又湊到江逾白身邊,“你這樣的小天使和他住在一塊可真是虧死了。”
江逾白笑笑沒說話,肖楠自顧自地繼續說:“我給你買了水果,等下,我去給你洗個桃子。”
肖楠自己去廚房洗桃子了,江逾白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背上,看裴山青電腦上的光标閃了半天都沒有打出一個字來,就知道他一定有話要說。
江逾白等了許久,直到廚房的水聲快結束時,裴山青才別扭地開口:“你離他遠點,他沒輕沒重的,腳踝好不容易養好了點。”
江逾白故意提起他曾經對肖楠的評價:“你之前不是說過對他挺有好感的嗎?幹嘛那麽說別人?”
“那都是剛認識那會兒的事了,現在都混熟了。”裴山青尴尬的輕咳一聲,快速又小聲地補充:“我覺得他看起來像是要追你。”
“你說什麽?”江逾白沒聽清,疑惑地湊近了些許,正巧肖楠走過來,抓住時機重新擠回兩人之間,滿臉笑容地将洗好的桃子遞到江逾白嘴邊:“白白,你嘗一下,這個品種很甜的。”
江逾白的目光在肖楠和裴山青之間游離了一下,薄唇勾出一個笑容,真的就着肖楠的手咬了一口,晶瑩的汁水蒙在唇角,江逾白全然不在意,贊同說:“确實很甜。”
肖楠樂在其中,這一來一往之間兩人的距離又近了不少,裴山青起先還能打出幾行字來,最後餘光瞥見肖楠幾乎貼在江逾白身上時,終于忍無可忍。
“你挨他那麽近幹什麽?一會給他身上沾的全是香水味。”
“沒關系啊,我覺得很好聞。”江逾白笑着說,“要不是上學期間噴香水有些張揚,我也想試試呢。”
肖楠一聽來了勁,掏出手機就要給他挑合适的香型,被裴山青無情打斷,“你一個高中生湊什麽熱鬧,肖楠你教他點好。”
“噴香水怎麽了?”肖楠反駁,“這叫自我取悅,又名包裝自我,方便後續營銷,白白你說是不是?”
江逾白忍俊不禁,裴山青被他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沒允許他們聊幾句就找理由擠兌走了肖楠。
江逾白環抱着胳膊,挑眉調笑道:“你趕他幹什麽?怕我轉移目标和他好?”
“……”裴山青憋了半天,甚至在客廳來回走了幾步,最後才在進卧室前給他定了規矩:“說過了,十八歲之前不能早戀。”
卧室門怦地一聲合上,江逾白愣神片刻,随即沉沉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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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裴山青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