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假象
裴山青已經整整一周沒能走出家門了,不光如此,他的通訊工具被江逾白收走,可以說除了電視機,沒有任何可以與外界相連的契機。
不管裴山青的态度是堅決還是懇求,江逾白一概不應允,軟硬不吃。
裴山青不再掙紮了,但他也開始在某些方面對江逾白表示自己的不滿。
某天晚上,江逾白照例湊過來親他,兩人黏黏糊糊的抱在一起吻了半天,該蹭的都蹭起來的時候,江逾白伸手過去扒他褲子,被裴山青一腳蹬開,随後整個人藏進了夏涼被裏。
“我困了,我要睡覺。”
江逾白坐在床邊,靜靜地注視了他許久,裴山青在沉默之中變得膽戰心驚起來,感覺他下一秒就會不管不顧地硬來。
但江逾白只是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拿起桌上的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低了一些,随後鑽進被子裏抱住了裴山青。
“睡吧,晚安。”
裴山青有些納悶,以江逾白的占有欲來說,不該是如此平淡的反應,他像個好奇心過剩的貓咪一樣,而江逾白的底線就是那在半空中搖晃的毛球,不斷地被他伸出爪墊去觸碰。
然而江逾白對他極度縱容,還包攬了家中所有的家務,他們仿佛回到了江逾白初中畢業的那段暑假,僅僅只是被照顧和照顧的地位反了過來。
可無論江逾白如何泰然自若,都無法改變一個不争的事實——裴山青是被他囚禁在家的,他們之間所做的一切,都是見不得光的。
家裏的氣氛變得有些低沉,江逾白久違的體會到一股窒息感,不再選擇坐以待斃。
“我出去一下,晚上想吃什麽?我順路買回來。”
裴山青窩在沙發裏,半張臉埋進抱枕裏面,目光落在無聲的電視屏幕上,說:“煮個冬瓜湯吧。”
“好。”江逾白見他不願看自己,輕聲回答後拿起鑰匙出門。
“我能和你一起去嗎?”裴山青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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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的身影定在門口,半垂着頭什麽也沒說,裴山青知道他是在猶豫,又自打圓場地說:“算了,我不去了。”
門鎖內傳來咔噠兩聲脆響,這也是江逾白第一次走出家門,裴山青試着去摁門把手,不出意料地被反鎖在家。
裴山青想搞清楚江逾白執着于将自己關在家裏的原因,顯然直截了當的問是得不出答案的,可現下又聯系不到任何人,那麽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江逾白不在家時偷偷溜出去。
程過和他關系好,只要找到他,一定就能了解事情的起因。
裴山青額間蒙上一層細密的汗珠,手上翻找的動作并未停止,但不光備用鑰匙一把沒找到,連一根像樣的鐵絲都沒有。
裴山青煩躁地在屋裏走來走去,又想起洗浴間的工具箱裏說不定有能開鎖的,他眼前一亮,快步來到洗手池前,卻只找到了幾把形狀各異的鐵鉗。
沉甸甸的鐵鉗捏在手上,依舊掩蓋不住內心的空蕩,裴山青與境中的自己對視半晌,有些氣餒的嘆了口氣,正欲離開時視線瞥見牆上懸挂的鐵架。
細長的挂鈎在白熾燈的照耀下泛着光,在尖端彙聚成一個光點,明晃晃地闖入眼簾。
裴山青試着用尖嘴鉗剪短焊接的固定接口,但也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他激動得滿頭大汗,又用力鑿了幾下,還是紋絲不動。
牆壁夾縫中的針孔攝像頭在暗處轉動了一下,将畫面對焦在裴山青放大的面孔上,由于過于專心于手上的工作,那道微弱的紅光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江逾白站在昏暗的樓道中,手機中瑩瑩的白光映照在他面無表情的臉龐上,沉重的塑料袋勒緊手掌心中,留下一道猩紅的痕跡。
裴山青是在門開的瞬間放好鉗子走出浴室的,江逾白拎着一兜子菜走進廚房,他心虛地湊過去想說些什麽,走到客廳中心時,腳尖忽然碰到一個軟糯的物體。
“喵——”
小奶貓帶着哭腔的叫聲響起,裴山青這才發現家中的不速之客,又害怕把它踢壞了,連忙拎起它抱在懷裏查看。
江逾白聽到聲音探出一個頭,遙遙對他說:“下午路過寵物店看到的,喜歡嗎?”
裴山青對動物沒有那麽喜愛,唯一對貓另眼相看還是因為幼時的江逾白提過,但還是說:“嗯,挺好看的。”
通體雪白的貓咪瑟縮在裴山青懷中,擡起臉沖他小聲地喵喵叫着,湛藍色的瞳孔泛着流光,的确是個招人喜愛的長相。
裴山青摸着它順滑的毛發,倚在廚房門口看江逾白切冬瓜片,“怎麽忽然想起要養貓了?”
江逾白持刀的手頓了頓,沒吭聲,裴山青又笑着問他:“取名兒了嗎?沒取的話就叫小白算了。”
江逾白把冬瓜片一股腦倒進沸水中,氣定神閑的合上鍋蓋,回答:“起名了,叫然然。”
裴山青:?他怎麽知道我小名。
懷裏的小貓還跟附和一樣喵了一聲,被裴山青輕輕彈了腦瓜崩,說:“不好聽,換一個。”
“換不了了,叫了一路,它都知道自己叫什麽了。”江逾白說着,走到他面前,故意靠得近了些,也不知是在叫貓還是在叫他,“然然。”
裴山青耳根發燙,紅着臉抱着貓咪就要走,被江逾白緊緊拽住,“幹嘛?趕緊做飯,我餓了。”
江逾白低頭,輕吻着他的鼻尖,含糊不清地說:“生氣了嗎?然然。”
裴山青偏頭,看見稀薄霧氣中透着微紫的夜空,落日餘光下,遠處大樓頂端的信號燈閃爍着,外面狹窄的街道上時而傳來機動車駛過的聲音,電磁爐上的鍋咕嚕咕嚕小聲響着。
貓咪暖洋洋的身軀窩在他懷裏,擡起頭配合的叫了一聲,正好奇為什麽沒人理它時,看見兩位主人的臉碰在一起。
它伸出柔軟的爪子撥了撥不知是誰的下巴,江逾白的指肚摩挲在裴山青耳畔,目光落在他被啄吻得濕潤的雙唇上,輕聲說:“別生氣,你照顧它,我照顧你。”
裴山青的臉更紅了,逃也似的走到客廳,留下一句:“我去喂貓,你看着點鍋。”
江逾白攥了攥手,裴山青的體溫遺留在上面,但他想要的不是如此輕飄飄的存在,這樣實在太像那些未盡的夢。如果可以,他想實實在在的一直抱着他,一側頭便能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
可浴室內逐漸松開的挂鈎像一把尖銳的利刃,剖開自欺欺人的表面,露出血肉模糊的內在。
江逾白開始有意無意地為他創造機會,說是出門辦事,但其實如果裴山青成功走出那道門,就會被蹲守在樓道裏的江逾白逮個正着。
在時間的流逝中,江逾白越是坦然,裴山青就越是不安,與之對應的,逃跑的意願也變得越來越強烈。
裴山青開始頂風作案,甚至江逾白人在卧室時,他都借着水聲的掩護在掰挂鈎,殊不知角落裏的攝像頭早已記錄下了一切。
在那鐵質挂鈎的焊接處應聲而斷時,裴山青的心髒猛地一跳,仿佛被剪斷的是上面一根重要的動脈,他的呼吸變得紊亂起來,直到江逾白敲響了門才回過神來。
“你已經洗了半個小時了。”江逾白語氣平淡的提醒他,“摔倒了嗎?”
“我……我沒事。”
裴山青手心中攥着那根纖長的鐵鈎,雙眼緊盯着門口玻璃外模糊的人影,“我馬上就出來了。”
江逾白沉默了片刻,并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直截了當地通知他:“我進來了。”
裴山青連忙将鐵鈎挂在鐵架縫隙上面,剛确認不會露出馬腳後,江逾白就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你在幹什麽?”江逾白問。
裴山青**,有些尴尬地拽過浴巾圍在胯間,扒了扒滴水的頭發,說:“沒什麽,擦個水。”
江逾白沒多說什麽,直接上前把他摁在牆壁上,不由分說地和他接吻,裴山青掙紮的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花灑的開關,溫熱的水撲面而來,打濕了江逾白的上衣。
“你幹什麽?”裴山青氣息不穩地推開江逾白,“趕緊出去,衣服都濕了。”
江逾白垂下眼睫,單手脫去上衣,又不容拒絕地貼上他的唇,裴山青在浴室明黃色的燈光下,依稀看清他顫抖的睫毛,細而長的蒙着水霧。
系好的浴巾被扯松,斷斷續續地親吻中脊背磕碰在冰涼的瓷磚上,但他依舊是被溫暖包圍着的,兩人避而不談的鮮明存在,如同潮水般洶湧而出。
裴山青想,如果一定要用意象的存在來比喻江逾白,他願意用黃昏的殘陽,亦或是将晚的圓月。而他自己就像是挂在帷幕中的那抹薄雲,随着陰晴圓缺在晨昏線上起伏變化,沾染上屬于他的氣息。
他一半蟄伏在黑夜之中,妄想逃離至光明當下,一半坦露在白晝天光下,企圖順從本心墜入黑暗。
裴山青額頭抵在江逾白的肩上,盯着他靈活纖長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去和他十指相扣,微稠粘膩的液體混雜在一起,從腕間緩緩滑落。
裴山青本想開口調笑他是不是憋的久了,然而江逾白按在他腰上的手換了個位置,搭在旁邊的鐵架上,扣緊邊緣晃了晃,那根挂鈎便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了。
“……你把它弄壞了。”裴山青決定先發制人,以此來掩蓋企圖逃跑的事實。
江逾白吻了吻他的唇,很輕很緩地說:“嗯。”
裴山青的作案工具再一次被沒收了,不過取而代之的,江逾白把筆記本電腦還給了他。
裴山青以為江逾白是怕他憋壞了,連忙打開電腦試圖聯系季潇,然而剛開機,桌面上自動蹦出一個對話框,顯示讀卡完畢可查看。
裴山青微微詫異,伸手去摸電腦側邊的USB接口,從未見過的讀卡器插在上面,裏面放置着一張小小的儲存卡。
他的心跳倏而加快,指尖在觸碰盤上輕點,像是在顫抖一樣不自然,在看清畫面時瞳孔驟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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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糾結了很久,決定從下章開始會虐一點,不長,大約兩三章,主要是讓裴裴堅定內心啦。
感謝收藏,感謝大家支持理解,愛你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