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飯過後,路青把李言叫到床跟前,李言見她一副表情嚴謹肅穆的樣子,心裏有點兒發怵,“媳婦……這是……?”
路青眉一擰,人往後靠了點,修長雙腳疊起,這副架勢就跟審犯人似的,就算李言沒進過牢不懂卻也感到氣氛裏的變化,令他渾身一緊。
“路、路姑娘……”
“你家裏有沒有能寫字的木炭跟竹條……?”路青心想這李言的父親原是教書先生,想必應該有這些物什吧。
誰知李言卻搖搖頭,“那炭俺沒有,炭貴,俺都用柴木燒火取暖的。不過爹給俺留了點東西,說是能用來寫字的毛筆和墨水汁,不過俺也不會用,路姑娘是要寫字麽?”
路青點頭,“有紙麽?”
李言道:“有竹簡子,爹留下的。”
“都拿來。”
“嗯。”
李言雖有個會認字教書的爹,不過他自己卻是大字不識,這些筆墨紙硯都是爹的珍藏,他臨去前還讓自己好好的保管的。不過爹也去了那麽多年了,路姑娘也不是壞人,他是願意拿出來的。說實話他自然也分不出那些東西的價值,對于農田裏幹活的人來說,這些東西就是壓箱底不頂用的物什。
等李言把東西拿給路青一看,她一看那陳色和形狀就心裏暗驚了一下,雖說她并不怎麽懂這些東西,但好歹作為現代人文化程度要比李言高上幾個檔次,再不濟也是瞧得出這些物什的珍貴。想到李言一家住在山頭,那多不方便,為何不跟村民一起住在山腳呢?這笨蛋肯定屁也不知道,不過這笨蛋的爹……會不會?
見路青眯起了眼,一副狐貍樣兒精明地打着主意,好奇地談談頭,小聲道:“這個……有什麽問題麽?”
路青聽到他的聲音,回過神,“沒什麽,咳咳,對了,你不識字的吧?”覺得自己問了一個白癡的問題,路青有點兒愁,這年代的人看得懂簡體字麽?繁體字她也不會寫,那自己寫了他也看不懂!
煩躁地抓了抓,突然間眼睛一亮,對李言道:“我現在要跟你約法三章,因為我們是假扮夫妻,我只是名義上做你的媳婦,所以我們之間的相處就不能像尋常夫妻一樣。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寫下來你再蓋手印,這樣協議就生效了。”
“那、那個……什麽協議,俺、俺不懂啊……”
“沒關系,你只需要按個手印就可以了。”
“啊?”李言一臉的迷糊,完全搞不懂路青要弄什麽。
路青卻沒再給他解釋,而是當機立斷地開始使喚他,“毛筆的尖部都結塊了,你用熱水糊一糊,給弄軟了。去,生火燒水去,順便燒今晚的洗澡水。”
李言雖然一頭霧水,但卻下意識地不敢也不想去反駁路青,她是自爹娘離開後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他想着娘親說他會遇上一個仙女,而雖然路青脾氣差,又暴力,還對他冷言冷語的,可他卻沒辦法生出一點氣,反而還覺得高興。
傻兮兮地笑了兩聲,他捧着結塊的毛筆轉身走到炕頭邊,路青蹲坐在小板凳上,盯着他的舉動,忽然道:“我來幫忙。”
“诶,那、那不用了,俺一個人就可以,這種粗活……”
“你就是個男版田螺!”路青瞪他一眼。
“田螺……?俺不懂。”
“不懂就少問,咳咳……”急急将柴木放進火堆裏的路青被刺鼻煙霧嗆得直咳嗽。
“俺就說俺自己可以的……”
“少廢話!”
路青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雖然一開始還覺得有些嗆鼻,但這種小事實在算不了什麽。而身邊蹲在她身邊的李言側頭看着她認真時雙眼裏的光芒,只覺得心噗通噗通跳得飛快。
她把燒好的熱水倒一點碗裏,然後把毛筆泡着,也沒注意李言盯着自己的眼神,擡頭就說了句,“研磨。”
李言倏地收回眼神,臉紅得滴血,慌張地站起,卻忽然臉色更紅了,“俺……俺不知道……”
路青嘆了口氣,接過那墨塊自己磨,一邊問道:“你今天沒有什麽事要去幫忙的了吧?”
“嗯啊……”他吶吶地回了句,“俺本來是幫着村長家的田做工的,不過現在……”
路青又愁了,“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裏做工,你怎麽不像其他村民一樣自己種田呢?”
李言被路青那種憂郁的眼神瞧得不好意思,“俺沒有田……”
路青放下手裏的石塊,“屋外不是有大片的地方麽,怎麽就不能種了?”
“小時候俺爹俺娘種過,不過……”
“不過什麽?”
“山頭有很多的蟲子,種什麽都種不活……”
上帝,這是天要滅她麽?路青強制忍住心內的暴力沖動,盯着眼前姿态畏縮的老實人,深深嘆了一口氣,“所以我才說,你應該搬下山去跟村民們住在一起,你一個人住在這深山野林裏面,又不安全又不方便,何必呢?”她很少用這種老氣橫秋的勸說口吻,也是她實在無語了,這丫到底是怎麽存活到現在還這麽身體倍棒兒的?還這麽心性善良……簡直就是奇跡!
“也沒有……俺覺得這樣挺好的,俺經常給村民幫工,也有正常的工作,還能偶爾打獵捕點肉食,挺好的……”
李言說這話的時候,總有種莫名的感傷在,路青不由地特意瞄了他一眼,“你到底為什麽不離開這個破房子呢?要什麽沒什麽,早該扔了,反正沒什麽用……”她輕飄飄地說着,見李言果然因為她的話而漲紅了臉,一副想要反駁卻憋着不知該說什麽的窘迫模樣,有點想笑。
“還是說……因為這是你爹娘留給你唯一能夠回憶的地方麽?你寧可守着這破房子也不離開,也就是這個理由了吧……”
“路姑娘……”李言咬了咬牙。
“說。”
“這不是破房子……”李言在她的注視下有些說不出口,聲音低低的。
路青不想再繼續欺負他,便拍了拍石桌,“好了不逗你了,你要不願意也無所謂,反正我也很讨厭群居,只不過這房子……不得不承認是真的很破……”搖搖頭,見李言又要說什麽,她立刻截斷他的話,“應該已經軟了,趕緊拿過來我試試。”
李言把浸泡過後沒有那麽硬的毛筆拿了過來,她随意在手心上掃了兩下,嗯,能寫了。蘸了些磨好的墨汁,她打開竹簡,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着。她拿筆的姿勢沒有那麽标準,但是他看着她側着頭,眼神凝注的專心表情,又像是剛才在坑頭旁邊那樣心跳飛快地蹦起,好像會從胸口裏跳出來似的。
忽地,他從椅子上拔然而起,吓了路青一跳,她飛快地一眼,上挑的精致眉眼,透出一分淩然的美。
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慌張地出聲,“俺……俺想起來還有一些柴火沒有劈,俺、俺先出去劈柴!”
柴火,她記得他可沒有拿來新的木頭,劈啥子?路青見他臉紅紅的,躲閃的眸光,那一副不敢直視自己眼神的窘态猛地讓她心驚,他……手裏寫着的舉動頓了一下,路青最終也沒拆穿他的謊言,而低下了頭繼續寫。
李言落荒而逃,路青在他出去前飛快地扭頭看了眼他的背影,嘴裏嘟囔了一句,“早就知道了……真是個傻子。”
而路青口中的這個傻子,正呆呆地迎着涼風站在外頭,卻不知道自己突然出來要幹什麽好。
迎風站了會兒,他慢慢蹲了下來,手交叉而握環抱着腿,把頭埋在膝蓋上。
他盯着土地,眼前就不禁浮現剛剛她那專注凝神的眼神,帶着爹爹的冷靜和娘親的柔和,像是爹曾經說過的妖精似的,好像能夠攝人的魂魄,看了一眼就會呆住不能動了。
可是,可是他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似的,爹,娘,孩子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不耐煩地叫聲。
李言驚醒,一個沒留神普通一屁股跌坐在地,而倚在門口的路青看到了,很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你還真是笨,這樣就被吓到了,趕緊進來吧,冷天吹風很有意思麽?”
難為情地紅了臉,李言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屑朝屋內走了進去。
李言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帶起一點涼意,讓她忍不住聳了聳肩,眼神斜睨着他道:“劈好的柴呢?”
一聽她的話,他呆住了,“柴、柴……”
路青抱着手,盯着他,“你不是說出去劈柴麽?那麽柴呢?”
他頓時慌了,“俺……俺……”忽然低下了頭,脖子都有些發燙,“俺沒有劈柴……”只要想到剛才自己一直在心裏想着她,就好像是亵渎般令他感到無比羞恥。
“那你在外面幹什麽?”路青忽然靠近,眼神犀利地盯住他。
“俺……俺……”
作者有話要說:我摔,滾地求收藏啊求留言,你們屁都不吭一聲我咋知道寫成啥鬼德行了!沒寫過種田還死撐着寫得魚仔嚴重桑不起啊!還有忘記存稿了……明天準時存稿箱七點鐘見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