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場比賽的錄像會在當天深夜由官方傳媒賬號上傳到B站, 但還需要數個小時來通過審核,粉絲們想要重溫比賽最早也只能是在淩晨。
不過, 晝伏夜出的夜貓子修仙黨從來都不少。
再加上又是高人氣隊和實力強隊的比賽,等到早上, 播放次數和彈幕都達到了相當可觀的數量。
谷一涵捧着豆漿, 回放着昨晚錄像的手機就擺在桌沿。她戴了耳機,正逢江月拔刀上天怒砍雙|飛的一波關鍵操作, 解說們興起時激情澎湃的喊聲連她耳膜都被震了一下, 趕忙調小了音量。
教練回來後已經帶着他們做過了複盤, 此時能看看的也就隊友和敵人一些細枝末節上的操作, 從他們的角度再理解下當時的戰局, 對彼此間的默契有一定程度上的幫助。
錄像中的進程來到B點,OB的視角全程給了麥克雷,完整地記錄了她是怎麽繞後、又是怎麽手動午時已到地點出兩次三殺,安娜的擋槍則是在期間一閃而過。
心念一動,她不知為何突然心虛起來。
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吃完早餐後都三三兩兩地散在不遠處,沒人注意到她這邊的小動作。
确認完畢,谷一涵調出進度條,直接拉到最後一段,正好落在三名解說分析完畢這兩場比賽的瞬間, 下一秒, 鏡頭轉向了接受采訪的蔣臨嘉。時間卡得這麽巧妙,還是因為視頻開頭就有一句“燈火采訪空降四十三分二十五秒”, 顯然,就為這一段采訪來重刷錄播的人并不少。
“空降成功”和“感謝指揮部”的字樣刷了滿屏,隔着網線,彈幕來得比現場的各式燈牌還要熱烈許多。
【專程來重溫我老公的采訪!!!】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為什麽可以這麽帥?!】
【前方高能高能高能預警,請準備好截圖!】
主持人的問話如昨天晚上一般響起,這一次,谷一涵沒有錯過蔣臨嘉的全部反應。他聞言先是一怔,接着,笑意就再自然不過地流露了出來。盡管她自認比起初次見到他笑時已經有了點免疫力,可這個笑容,很淺,又仿佛比平時多出些什麽。
【靠靠靠捂着胸口在床上瘋狂翻滾!】
【燈火居然笑了?居然笑了??犯規啊沃日】
【笑起來真是要了命了】
【這個笑容就交給我來承包,你們誰都別跟我搶!】
【一腳踹開前面】
【woc就我覺得有問題嗎?怎麽突然就笑了??】
【前面的你不是一個人……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诶講道理那波安娜擋槍麥克雷兩波三殺的配合簡直無敵好嗎】
【小姐姐麥克雷那幾槍真的天秀,被法雞震下來在空中還能爆頭66666】
【相信?摸下巴,是個好詞】
我信她。
慢慢咀嚼着這三個字,那種異樣的感覺在心裏蔓延得愈來愈濃,直接導致看見蔣臨嘉本人出現在門口時,谷一涵條件反射地把手機扣在了桌上。
“啪嗒”一聲太過響亮,別說是吸引了其他隊友的視線,連谷一涵自己都頓時肉疼。她立刻把手機重新翻轉過來,湊過去仔細檢查過屏幕上沒有出現任何細小的裂縫後才松了口氣——今時不同往日,要是摔壞了屏幕,她可沒錢換。
“哇,吓我一跳,”夏至看過來,“木槿咋了?”
“……整蠱視頻。”
谷一涵憋出個再蹩腳不過的借口:“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這反倒是引起了蔣臨嘉注意,他幾步走過來,“什麽視頻?”
“沒沒沒,我都關了。”萬萬不能讓他看見她在偷看昨晚的采訪,谷一涵手忙腳亂地退出了B站,這才看到來的不止是蔣臨嘉,“教練有什麽事嗎?”
“可小心點。”
老何沒急着說,倒是先安撫了她兩句。
“有些人也真是,在網上搞這些東西無不無聊。”
“我剛跟燈火說了一聲,但想想還是我自己過來跟你們通知好了。明天就是公休日,”他接着道,“你們記得吧?”
“那當然。”
LUX半躺着,頗有幾分貴妃卧榻的風姿,“我都打算好明天去哪兒玩了。”
“不錯。”
老何贊許地點點頭。
“取消吧。”
LUX:“……??!!!”
“卧槽,”他從沙發上爬起來的動作快得看都看不清,“不帶這樣的啊教練,我心心念念好久了的迷香薯角和卡真雞翅,不能這樣說取消就取消啊。”
“很難受。”
他憂郁道。
“想哭,甚至還想嘤嘤嘤。”
“嘤吧,”夏至抖了兩下,“我去抖抖雞皮疙瘩。”
江月就顯得淡定許多。
“沒有安排的人無所畏懼。”
“明天是有什麽活動嗎,”方糖奇道,“以前可沒取消過公休。”
他們教練點點頭。
“OWPS官方宣傳要到咱們這裏拍周邊節目,我也不清楚具體是要拍什麽。”看着LUX滿臉的生無可戀,老何到底還是不太忍心,“不過還是接到了點消息的,聽說也是跟吃的有關,往好處想,至少跟LUX本來定好的計劃八|九不離十。”
LUX:“不,這差別明明有點大……而且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記得以前的節目不都是統一在會場做的小互動嗎?”
谷一涵也覺得有點新奇,“這次怎麽到咱們基地來了?”
“可能是想做戰隊專題,”蔣臨嘉回答,“先選EVE來試試水。”
“差不多,而且也不能算是取消公休。”
老何又補充道:“估計會占用你們半天時間,剩下半天依然是放假。”
“真取消我也沒意見,”江月忽然說,“這周要打的可是AS。”
沒人反駁,包括剛才抗議聲最大的LUX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等談到訓練,他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默認了江月的意見。
AS。
沿襲了EVE在季前賽的風格,目前常規賽無一負場,以全勝的戰績牢牢占據着積分榜的榜首位置。
被笑稱是“OWPS唯一指定冠軍”,名副其實的最有力争奪春季賽冠軍的人選。
戰勝了他們的CRL在AS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風,輪到EVE,比賽的結果似乎毫無懸念。但連努力都不做就提前認輸,這可不是該有的電競精神。
“得了。”
反倒是老何擺擺手。
“懂不懂什麽叫勞逸結合,把自己繃得太緊可不行。”他說,“就這麽定了,明天早上過來拍節目,下午你們自己休息,調整好狀态才能最好地迎接比賽。”
“當然,今天的訓練照常,現在都給我去訓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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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
第二天,面對着眼前的簽筒,LUX別過頭,面露掙紮地伸出了手,“我得收回我昨天的話。”
“這哪是差別有點大啊,簡直是非常大!”他悲憤道,開始張牙舞爪手舞足蹈,“天靈靈地靈靈,保佑我一定不要抽到紅簽!”
江月:“……你這是在幹嘛?”
“做法啊。”
跳完大神,LUX閉眼從簽筒中抽出一根,然後才慢慢掀開眼皮,“……卧槽,穩,不愧是我!”
他手上這根木片底部幹幹淨淨,除了木紋之外不染一絲其他的顏色。LUX還嫌這樣不夠保險,朝旁邊的導演确認道:“那我就不用做了吧,去買菜就可以了?”
“對,”導演拍拍他肩膀,“下一個是誰,木槿?”
“就我吧。”
谷一涵心裏也沒底,但LUX那樣的羞恥play實在做不來,她直接從簽筒裏拿起一根,看見木片下方的顏色時“啊”了聲。
“紅色的,”她沖攝像機晃了晃,“1號。”
十分鐘前,他們被節目組和導演告知,今天确實是要拍EVE戰隊專題的周邊節目。
時間有限,像這樣的專題不可能十支戰隊一支支地做完,只能從其中挑選人氣最高的幾支。位于人氣熱度第一梯隊的EVE就變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隊伍,而他們今天要完成的任務,就是自己做頓午飯。
一共六個人,抽簽分為三組。抽到白簽的不用親自動手,只負責采購工作即可;抽到紅簽的,按照奇偶數分成兩組,組內成員合作用白組成員買來的材料做出幾道菜。
谷一涵之後就是江月,他倒是一副無謂的态度,抽出紅簽後也沒表現出訝異,“四。”
等輪到蔣臨嘉,他拿起木簽查看了一眼上面寫着的數字,交還給導演。
“3號,”導演宣布,“那第一組已經分出來了,燈火和木槿一組。”
LUX歡天喜地地抽出了白簽,和他一樣被指派到超市去買菜的是方糖,紅方剩下的另一個偶數組,自然就是夏至和江月。
——死亡分組。
“方糖去買菜真是太可惜了,”等待隊內雙T回來的期間,兩組的成員被允許各自讨論一會兒的計劃,谷一涵懊喪道,“怎麽就抽到了白簽呢?”
早在她剛來EVE試訓的時候,就聽老何介紹說有人熱衷于晚上給隊友做宵夜。她來了以後,也了解到這位隊內公認的大廚就是方糖,盡管因為這兩周訓練強度的加大還沒能品嘗到他的手藝,至少如果紅組裏有他,飯菜還能入口。
“夏至和江月……”
她憂心忡忡。
“會不會把廚房給炸了?”
“最好的情況也是一片狼藉,”蔣臨嘉顯然非常了解隊友的行事作風,“幸好是分別在兩個廚房。”
“你呢,會做飯嗎?”他問。
谷一涵:“……”
煎雞蛋和沙拉算嗎?
“會一點點,”她猶豫半天,覺得這樣也不算騙人,“怎麽說……之前也是自己住的。”
這事實上是谷一涵第一次主動提起她以前的情況。
包括他和徐琪在內,EVE的其他人也只知道這個小姑娘剛成年就一個人大膽地跑到了S市跟俱樂部簽下合約,開始了一名職業選手的生涯。至于家庭也好,別的也好,她從來沒有提過,看上去倒不是說态度諱莫如深,而是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租的房子?”
“對,來S市前退租了。”
“但我記得,”他眼眸很深,“那時候EVE還沒給你确切消息吧。”
“琪姐不是說,只要試訓不出太大問題就保證我首發位置嗎?”
谷一涵笑笑。
“好吧,開玩笑的,其實我也不确信一定能通過。”
“當時想的是,能加入EVE當然最好。如果試訓沒通過,B計劃是先在S市落腳,OW的俱樂部大部分都在S市,留在這裏總能找到更多機會。”她一攤手,笑容很明媚,“幸好A計劃就進行得很順利,不然我可能就要變成你們的對手了。”
“沒有如果。”
聽見蔣臨嘉的話,她微怔。
“琪姐也好,教練也好,”他也好,“不可能放走你的。”
“當時太稀缺C位,試訓只是走個形式,只是為了保持你的狀态沒有告訴你罷了。”
而她在這樣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還徑直選擇打包了全部家當來了S市,為了拼一個機會,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餘地。思及至此,蔣臨嘉心道她總是能給他帶來更多意外。
“嗯……”谷一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來S市以後就猜到了。”
“在卡贊沒辦法支撐下周比賽的情況下,只找了我一個人來試訓……”
這是一場雙方同樣孤注一擲的賭博。
還好,他們都賭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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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糖不必說,LUX買回來的菜居然也意外的正常。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好嗎?”面對谷一涵的感慨,LUX瞪大了眼睛,“別看我不會做菜,好歹也是知道什麽配什麽是能吃的。”
他又補了句:“明明是我應該擔心你們會不會做出什麽奇怪的搭配。”
“我們的常識肯定是正常的,還是夏至那邊比較值得擔心。”谷一涵把他推出廚房,“行行行,您二位先去歇着吧。”
轉身回來,又覺得無從下手。
從LUX和方糖帶回材料以後,攝像機就開始全程跟拍。她沉默了有半分鐘,覺得自己不能繼續在鏡頭面前遲疑下去,在兩個袋子裏瞅了半天,倒是想到一道她可以試着做做的菜。
“想到做什麽了?”
蔣臨嘉看見她在塑料袋中翻翻找找。
“嗯,”谷一涵手裏舉着半顆青包菜,“……要洗嗎?”
蔣臨嘉:“……”
“要洗的吧……不然有農藥。”
沒等他說話,她就自問自答,小青包菜在水龍頭下沖洗了片刻,幾下把菜葉撕成小塊。谷一涵站在案板旁邊想了會兒,到底還是翻出了手機。
“忘記怎麽做了,”她淡定道,“等我百度一下。”
“手撕包菜”幾個字還沒打完,旁邊的人把手機從她手中抽走,放到了一邊。
“先用蒜片和辣椒爆香。”
蔣臨嘉語氣平靜,示意她往旁邊看,“然後再放包菜。”
“哦、哦。”
谷一涵按着他所說切了蒜跟辣椒,又往鍋裏倒了油先熱着。等她把蒜片和辣椒段一同倒進去,熱油猛然爆出老高,吓得她直接倒退了一步,下意識就從旁邊抄起鍋蓋擋在了身前,然後才小心翼翼用鍋鏟撥了撥裏面的調料。
這全副武裝的架勢看得蔣臨嘉沉默了兩秒,探身從她手中接過鍋鏟。
“可能帶了水,”他道,“我來吧。”
“隊長,”谷一涵眨眨眼,“你會做飯啊?”
“會一點,平時不怎麽做。”
……這回答有些耳熟。
“你不是說你以前自己住嗎?”
“……嗯。”
她擡頭看天花板。
“外賣真是個好發明,這點子誰想出來的,真是絕了。”
“那我就姑且清楚你那‘一點點’有多少了,”蔣臨嘉側首,“幫我找下澱粉。”
“好好好。”
“別跟堿面弄混。”
“……這個我還是能分清的!”
勾了芡的手撕包菜出鍋,蔣臨嘉又打開了方糖的那個袋子。外表的薄皮被削去,潔白如玉的藕段被洗淨放在菜板上切成小片。谷一涵看着他手指的動作,感覺這人從容得跟以往娴熟地敲打鍵盤時一樣。
她視線不易察覺地劃過。
……手是挺好看。
廚房裏飄起醋溜藕片的香氣,蔣臨嘉裝完盤,瞧見站在一旁的谷一涵,從旁邊的筷盒中抽出一雙筷子。
饞蟲早就被勾了起來,藕片被夾起送到嘴邊,她也沒有客氣的道理,一口咬了下去。
“怎麽樣?”
嘴裏含着藕片,谷一涵不方便說話,匆忙地比了個拇指。
“超好吃,”意猶未盡地咽下去,她立刻鼓掌,“手藝了得。”
“跟隊長分到一組太幸運了。”
她沒忍住笑。
“我很好奇夏至和江月他們那邊是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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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蔽之的話——
災難。
“……你這是什麽?”
夏至回答得理直氣壯:“茄子啊。”
“你确定是茄子?”LUX一臉嫌棄地用筷子戳了戳那團不明物,“我怎麽看着那麽像……”
“別說出來。”
谷一涵馬上制止。
“你不說,我還能勉強自己不去想。”
“行吧。”
LUX放下筷子:“有沒有哪位勇士來嘗一下?”
衆人面面相觑,并沒有不惜命的站出來。
“這菜做出來,他自己都沒嘗過,”江月嗤笑,“鹽跟醬油簡直是不要錢地放。”
“哇,你還好意思說我?”
夏至登時竄起:“你打個雞蛋都不知道翻面,要不是我提醒你,你另一面也得糊!”
谷一涵:“……”
她低頭。
問題是另一面也沒熟啊。
一面熟一面生還能叫太陽蛋,這一面糊了的叫什麽?
日食蛋?
本來被隊長打擊到的自信立時重振旗鼓,她好歹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至少比江月強,還會個煎雞蛋。
“就算不用你們兩個作對比,”方糖搖搖頭,“都得說燈火一句真人不露相,要不是這節目還不知道你有這手藝,比我都強。”
“我會的就一些。”
蔣臨嘉不以為意道:“你能做的比我多。”
“哎,”夏至嘆了口氣,“教練,我想學做菜。”
老何:“……”
“打你游戲去!”他一巴掌拍上夏至後背,“教練也不會!”
好在“自己做午飯”只是個節目組用來恐吓他們的名頭,阿姨又被請過來做了幾道菜,不然這七個人根本不夠吃。
等到吃完午飯,谷一涵又被節目組攔住。
她看着導演,總覺得對方臉上的笑容不懷好意。
“有個問題,”話筒舉到她嘴邊,“燈火做的菜,跟阿姨做的菜,哪個好吃?”
谷一涵:“……”
“你這是在為難我。”她正色道。
鏡頭後面,導演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毫不掩飾搞事的目的。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他還繼續問。
“宇宙難題啊。”
她坦誠,“跟小時候被問你更喜歡爸爸還是更喜歡媽媽一樣,誰都不想得罪。”
“沒事,你偷偷告訴我們,我們不告訴別人。”
谷一涵:“………………”
騙小孩呢?
你們肯定會播出來啊!
她最後一個走出餐廳,這裏離廚房也不遠,還沒等繼續說話,身後又響起了腳步聲。
導演遺憾地嘆了口氣:“燈火來了啊。”
蔣臨嘉的視線在幾人間掃過,“怎麽了?”
“他們問我,”谷一涵馬上說,“你做的菜好吃還是阿姨做的好吃。”
她本意是告狀,沒想到蔣臨嘉聞言倒是有了點興趣:“那你覺得如何?”
“都好吃。”
“如果我賄賂一下呢?”
“啊?”
谷一涵才看見他手裏端着的陶瓷碗,裏面紅豔豔一片,來不及說什麽,一顆草莓已經被塞進嘴裏。他的指尖蹭過唇瓣,草莓多汁的口感在口中綻開,她還在愣神,蔣臨嘉就從旁邊走過,揚了揚手。
節目組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
“現在呢,”導演反應得極快,“考慮出結果了嗎?”
“……這根本是強行賄賂。”
酸甜的滋味還殘留着,谷一涵低聲嘀咕了句。
“那我只能選隊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