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正在鋪床的慧雲忙放下手裏的活讓小丫頭上前接手重新拿起一把梳子給琳箐梳着發:“原本就該我們給姑娘梳頭,姑娘偏體貼我們,讓我們做別的去,這黃楊木的梳子,哪經得住姑娘這麽大的勁?”慧雲這話雖是帶着勸慰,琳箐卻聽不大進去,只是摸着木梳不說話。這會兒功夫慧雲已經把琳箐的發梳好,看見琳箐并不像平日樣和自己說幾句話,眉不由微微一皺,姑娘好像有什麽心事。

可大姑奶奶方才回來,姑娘有什麽心事也該和大姑奶奶說過,怎會這樣心事重重?除非,慧雲的眉頭又皺一下,除非這心事是因大姑奶奶而起,姑娘這個年紀,能觸動她心事的也只有親事了。說到琳箐的親事,不光是張家的主人們着急,貼身服侍的丫鬟婆子們也在操心,服侍的主人越好,丫鬟婆子們也就越好。

慧雲年歲比琳箐還要大兩歲,琳箐婚事沒有着落,慧雲的去向也不好定。只是這件事,不是慧雲這樣的丫鬟能夠置喙的,到底大姑奶奶給六姑娘說的是什麽樣的人,這人定是認識的,不然姑娘不會思來想去。可姑娘在任上時候還小,進京後見到的人也不多,難道是在家鄉認得的?聯想到方才是吳媽媽來報安排了個丫鬟送去服侍秦長安時候姑娘神色才起的變化。

難道是秦長安?對這位秦公子,慧雲印象不是很深,除了從六巧嘴裏知道這位秦公子生的着實好外就再沒別的印象。還聽說姑娘和秦公子的姐姐很好,在家鄉時候每隔幾天姑娘就去和秦姑娘見一面,進京後也常有書信來往。可秦公子除了才貌之外家世也沒什麽,況且還聽得他立下不成名不成家的豪言,姑娘真要許了他,還不曉得要等多少年。

想到這慧雲不由嘆了口氣,六巧已把琳箐的衣衫收拾好正準備過來讓琳箐歇息就聽到慧雲這聲嘆息,不由偏了頭問:“慧雲姐姐你嘆什麽氣?”當着琳箐,慧雲自然不能說出自己是在擔心琳箐的婚事,只是笑笑道:“今兒去齊府,不見可人姐姐,問起才曉得她前幾日被大舅太太開恩放出去嫁人了,想着可人當初進來時候,比我大不了一兩歲,誰曉得就嫁人了。”

六巧不疑有他,只當慧雲是感慨時光易逝,不由勾唇一笑:“可人姐姐只比姐姐你大三四個月吧,我瞧着,只怕是姐姐想嫁人了,這麽着,等姑娘許配了人家,就請姑娘開恩放你出去尋個好人家嫁了。”慧雲一張臉頓時紅起來:“你這促狹的,我不過和你說可人的事,你怎就攀扯到我身上了?這樣話哪是我們當着姑娘的面說的?”

被她們這麽一打岔,琳箐的心事也減去不少,只是微微一笑,見她笑了六巧的眼睜的更大些:“姑娘前幾日看書,不是有那什麽外言內言的,這會兒就這麽幾個人陪着姑娘,也該讓姑娘說說笑笑才是,那斑衣戲彩還有個戲字呢,難道從不說話,姑娘叫一聲就動一下了,那不成了那偃師手裏的木偶人了?”

琳箐這會兒是真被六巧逗笑了,已經笑彎了腰:“那叫外言不入,內言不出。是說家裏的話不能随便傳到外面去,外面的話也不要亂打聽。哪是什麽外言內言的,你這丫頭,原先在家時候還好,自從進了京,這嘴巴子就利起來,說話還愛引經據典的,也不曉得以後嫁到誰家誰家能受得住?”

一說嫁人六巧臉上也紅了,不過她比慧雲要強一些,只是扭下身子:“奴婢一輩子不嫁人,就服侍姑娘。”琳箐只當是女孩子說的玩話,并沒說什麽就讓她們服侍睡下。

每晚都是慧雲六巧兩人輪流值夜的,今晚也不例外。慧雲躺在腳踏上一直沒睡着,恨不得推醒琳箐問問,可又着實不敢,只是翻個身,畢竟和姑娘隔了兩三年才又見面,比不得六巧一直在姑娘身邊那麽得看重。

琳箐已掀起帳子:“慧雲,你睡不着?”難道是自己翻身的聲音太大驚動了姑娘?慧雲忙應道:“姑娘要喝茶嗎?”琳箐沒出聲過了會兒才道:“今兒你說可人嫁人的事倒讓我想起你也不小了,我記得你比我大三歲吧?”怎麽會說起這個?慧雲忙從被窩裏起來來到琳箐跟前:“不過是說起舊時夥伴的去處,奴婢本是齊家的家生子,十八歲沒嫁的家生子多的是,跟二舅太太的伊人,都過了十九了還沒嫁。說句不怕姑娘您惱的話,奴婢們雖是下人,可嫁人也是一生一世的事,嫁的不好還不如就在姑娘身邊服侍呢。”

琳箐的帳子已經掀起來,半個上身探出被窩,慧雲怕她冷,忙順手拿過件披風給她披上。琳箐用手柱着下巴:“連你們都明白,嫁的不好不如不嫁了,可我就不知道,怎樣才叫嫁的好?”這個問題難住了慧雲,這些年她在京城也聽說過不少結親時外人啧啧贊嘆的天生一對後來沒好下梢的。不是沒過滿月就摸上了媳婦的陪房,就是原本溫柔和順的女子一過了門就變了母夜叉,使出種種手段甚至鬧出人命來的。更多的是被婆婆打着調|教的幌子,生生地立規矩,聽的有人為了這立規矩的事把肚裏的孩子都立掉了。

想到這慧雲不由嘆口氣:“最少要像我們老爺一

樣,從不納妾,和太太也很恩愛吧,再不濟就像三舅老爺一樣,雖沒有什麽功名,但對待三舅太太的好那是人人都能瞧得出來的好。不過最要緊的,好像還是要有個好婆婆。就像老太太和大舅太太一樣。”齊老太太是個明白人,從來不難為兒媳婦,做婆婆的如此,做兒媳的也要投桃報李,齊大太太娶了媳婦進門,雖沒有做到像對待親女兒一樣對待兒媳,但對幾個兒媳也是和顏悅色的。

琳箐聽完久久沒有說話,慧雲沉浸在自己思緒裏面,沒得到回應才低頭去瞧琳箐,見琳箐閉了眼以為她已經睡着,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還停了腳步等了會兒這才重把帳子放好,回到自己被窩裏躺下。

過了好一會兒慧雲又要睡着時候才聽琳箐嘆了口氣:“我算是明白爹爹的心了。”慧雲正要答話就聽到傳來琳箐的呼吸聲,以為這不過是琳箐說夢話,翻身沉沉睡去,再不管東南西北。

琳钰終究是擔心妹妹,她畢竟年輕沒經過什麽事,第二日早早就來到琳箐房裏,見琳箐如常梳洗才放心,拿過梳子替琳箐梳着發:“你這樣就最好,外祖母活了七八十年,什麽沒見過,會擔心是再平常不過的了。”琳箐瞧着鏡中的自己,回頭對琳钰道:“姐姐,我明白外祖母的心,也曉得爹爹的心,他們都是為我好,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患得患失。”

琳箐這樣說琳钰就放心了,拍一下妹妹的背,雖說答應了齊老太太讓她試試秦長安,可也怕秦長安真上了套,雖說到時上了套也不過就是送掉一個丫鬟。但琳钰擔心的是妹妹這顆少女心。

轉眼那丫鬟到秦長安身邊已經有半月,每日秦長安也就吩咐她做事,別的時候都不用她。丫鬟被送過來時只得了吩咐要好好服侍秦長安,并沒多說別的話。這樣吩咐也着實常見,再說主人家見誰有才送銀子送婢女的比比皆是,算不得什麽意外之事。故此丫鬟服侍秦長安十分上心,又見秦長安生的俊美非常,不免起了點別的念頭,雖說做正室是肯定不可能了,但做一個妾也成。況且秦長安除了俊美還很有才,來日舉人進士可期,到時自己這個在他沒發達就到身邊的人自不是尋常妾室可比。

心裏存了這點念頭,于是服侍秦長安越發殷勤,秦長安每常讀書到半夜,她在旁點着燈做針線,那被褥每日熏的香暖,就盼着自己這份殷勤被秦長安瞧見,某一日發現自己的好,與他成就好事。這丫鬟卻不曉得秦長安原先也是富家公子出身,別說這樣周到,就是再周到十分也見過,除了心裏贊一聲齊家極其會調理下人,連這麽個送出來的人都殷勤周到,還不曉得在府裏貼身服侍的那些丫鬟們是如何周到?

那丫鬟見周到殷勤打動不了秦長安,不免又換了花樣,這屋裏的炭盆燒的暖,她也就不穿外衫,只着了叩身的衫兒在一邊服侍,磨墨倒水時不是露出嬌态,可偏生秦長安一心只在書本上,不嫌她磨墨倒水時遮了自己的燈已算好的,哪還會往她身上瞧一眼?

秦長安不在意,倒惹動了詹三爺,丫鬟的那些舉動詹三爺怎不明白,只恨秦長安是個傻子呆子,不曉得美人的心意,那些俏眉眼生生做給了瞎子看。這夜丫鬟照常服侍,心裏在盤算不如幹脆直說,就聽到門被叩響,接着詹三爺笑嘻嘻走進來。

☆、59 花時

和詹三爺同住這院子這些日子,秦長安對詹三爺只秉了敬而遠之這四字,若無必要絕不開口說話。好在詹三爺自持身上有舉人的功名,又是張家的女婿,對秦長安這個依例納監還沒中舉的監生沒多少看得上,平日除了打招呼也不大愛說話。

此時見詹三爺進來,秦長安倒覺得奇怪,起身相迎道:“不知詹兄尋我有何要事?”詹三爺一進門就看見這丫鬟沒穿棉衫,只穿了件水紅色襖茜紅色背心白绫裙。腰上系的松花汗巾子着意系緊了些,顯得腰恰只夠一握。詹三爺不由自主伸出手比一下才對秦長安笑道:“我那屋有些冷,聽說秦兄這屋燒的暖一些,特地過來蹭點熱氣。”

說着詹三爺自找凳子坐下,還不忘趁丫鬟過來倒茶時候嗅了嗅:“奇怪,都是一樣的炭火,為甚我那屋就冷了些,秦兄這屋不光暖和還有股香氣。”既來了客,秦長安也不好繼續看書,把書放到桌上走到炭盆旁邊伸出手烤了烤才道:“這邊比家那邊冷的多,貴管家可能不善于燒炭盆。”詹三爺點頭:“你說的啊,月香從小在這京裏長大,自然曉得該怎麽燒炭盆才燒的更熱。月香啊,明兒你也到我那屋給我燒炭盆去,省的他們笨手笨腳的,總燒不熱乎還浪費不少炭。”

月香怎不明白詹三爺的心思,只是一來詹三爺是張家的女婿,廟裏的豬頭已經有主了,二來雖論長相兩人也差不了多少,可是秦長安看着就穩重些,以月香看人的眼來瞧,秦長安一旦收了自己就會對自己一直負責下去,而詹三爺這樣的,只怕是今兒看上誰就和誰,過個幾天就丢在腦後了。

故此月香只對秦長安一人下了心,哪曉得詹三爺會這樣說,月香不由一雙水汪汪的眼都往秦長安那邊瞧去,只盼着他能攔下詹三爺。秦長安自然明白月香看自己是什麽意思,只是他一來對月香沒什麽心思,二來覺得去生個火也沒什麽,再說把詹三爺打發了自己還要看書呢,想也不想就道:“月香,不過就生個火,你以後就先去幫詹三爺那兒生好炭盆,再回來這邊生火。”

月香聽了這話心裏不由漫上失望,可自己一個丫鬟,這種事又是小事,主人家答應了自己也不能矯情說不去,只得應了。詹三爺頓時喜的眉開眼笑:“哎喲,月香答應了,明兒我就再不冷了,不然這幾晚夜夜都是半夜凍的睡不着。”

詹三爺歡歡喜喜告辭走了,月香在那心不甘情不願但又不死心地問秦長安:“秦爺,奴婢去詹三爺那邊……”原本以為詹三爺走了自己就能好好看書,哪曉得月香還要說話,秦長安的眉不由微微皺起,把書放下瞧着月香:“不過就是生個火,沒什麽別的事,難道你想走,他還能攔住你不成?”

不過就是生個火,秦長安這句話讓月香覺得心裏有底氣了,低聲應是:“秦爺說的對,詹三爺也不會攔住奴婢的,再說,奴婢本是送過來服侍秦爺的,秦爺讓奴婢做什麽,奴婢就該做什麽。”這話裏有別的意思,不過秦長安并沒聽出來,只是嗯了聲就繼續看書。

月香看着自己這一身的裝扮,今早在鏡中瞧時,只覺得袅袅婷婷勝似三月鮮花一樣,可就這樣這秦爺怎麽看自己跟別人沒有半點不同,難道說這秦爺是木頭人?月香恨不得開口問問秦長安腦子裏想的到底是什麽,但畢竟不敢問,見茶冷了忙又換上熱茶,只盼着自己的這點好能被秦長安發現。

月香進了小院子後的舉動吳媽媽自然曉得,而吳媽媽曉得琳钰也知道了。聽吳媽媽講完琳钰才點頭道:“看不出這秦長安年紀不大,卻是個志誠君子。”吳媽媽現是這家的內管事,齊老太太要試探秦長安自然繞不過吳媽媽。吳媽媽點頭笑道:“這秦爺的遭遇就在那兒呢,一心只向着書本,哪還想着那些事。倒也難為他,遇到那場大變時候也才十來歲,不憤世嫉俗什麽的,着實難得。”

吳媽媽是和齊氏從小一起長大的,名雖主仆,情分比起姐妹來也差不多,不然齊氏過世之前也不會叫過吳媽媽來特意叮囑過。雖則她這樣說,琳钰還是道:“畢竟是年輕人,只怕他覺得月香是這邊送去的丫鬟,存了一份敬意,不敢下手也是有的。”吳媽媽不由忍不住笑了:“大姑娘您真是的,怎麽出嫁這麽些年,就變得這樣彎彎繞起來,不過是個丫鬟,再敬着也要使喚。再說長輩送去的丫鬟,換了別人想什麽心思的都有。”

琳钰雖覺得吳媽媽說的有理,但那眉頭還是沒有松開,吳媽媽說完見琳钰這樣就道:“曉得您疼六姑娘,可我說句不敬的話,雖則是個下人,這麽些年的情分在這,疼六姑娘我并不比大姑娘您少了半分,這一年多我也冷眼品擇着,論起人品來,秦爺真不錯。”說完吳媽媽又嘆道:“聽說去世的秦老爺太太,也是人品很端方的,這點,瞧秦姑娘就瞧出來。”

琳钰斜靠在一個引枕上拿着銅簽在拔手爐裏的炭:“那位秦姑娘,能在那樣情形下保全住他們姐弟,是不錯,可就是太聰明了,我才怕六妹吃虧。”吳媽媽也明白琳钰的心,見她還這樣說也就不再為秦長安說話:“那照了姑娘的意思,是就這樣罷了,還是再等兩天,不說旁的,再等上幾日我怕那位七姑爺……”

吳媽媽沒說完,琳钰已經把銅簽扔到地上抱緊手爐一臉厭惡地道:“虧得他沒出去,不然這樣沒見過世面的樣,真丢盡了張家的臉。祖母不是極疼七妹妹嗎?怎麽給她尋了這麽一門親事?”這裏面的彎彎道吳媽媽最清楚,只是一直沒說給琳钰,四太太當然也不會把當日結親的情形告訴琳钰,吳媽媽這才把當日的事情略略說了。

琳钰臉上的厭惡更甚,過了會兒才道:“原本我還覺得,總是姐妹,詹三爺這樣的情形,總要你大姑爺幫着勸說兩句,免得以後七妹妹嫁過去有苦頭吃,現在瞧來,這既是她自己求來的,是福是禍也就由她過去。”吳媽媽也不由笑了,但很快就道:“可是大姑娘,這人總是在這邊住着,真要出什麽事,到時老太太也只會說老爺的不是。”

所謂的出事是什麽,琳钰的臉不由微微一板:“也沒什麽,不過是個丫鬟,到時正好吓詹三爺一下,到時月香打發出去嫁人就是。”聽琳钰淡淡說來,吳媽媽已經明白,又說了幾句也就告退出去。

剛掀起簾子就見琳箐和琳琅姐妹牽手走了進來,琳琅手裏還抱了幾支臘梅,吳媽媽忙為她們姐妹打着簾子,笑着問琳箐:“怎麽這個天就開臘梅了?往年不是過了年才開?”琳琅已經抱着臘梅跑到琳钰面前:“姐姐你瞧,這是我想出來的法子,用炭盆在臘梅那邊烘着,又用棉布包了臘梅的枝桠,這會兒果然把臘梅催開了。”

琳钰接過臘梅聞了聞才點一下琳琅的鼻子:“催開是催開了,可是你也不怕你炭盆燒的太旺,把臘梅給烘死了?這花是該它的季節開它就開了,強用人力去催,就算開起來,到明年只怕就死了。”琳箐已經走進來,聽了琳钰這話就道:“瞧瞧,我就和你這樣說,你偏不聽。姐姐你不曉得,她啊,包臘梅枝桠的棉布還是從我屋裏翻出來的。”

琳琅雙手托住下巴:“本以為我把花催開了,你們個個都高興,我還要到爹爹面前要賞去呢,你們倒好,一個個都說不能這樣提前催開。可你們也要知道,武皇當日尚能催開百花,我比不得武皇,只能讓這臘梅提早個把月開了算不得什麽大事。”

琳钰已叫過丫鬟把臘梅用瓶插好,聽到妹妹這番辯解就笑道:“武皇那是王者之氣,平常人怎能比得?花開花落一切都是定數,人力穿焀太多,未免會有傷天和。姐姐曉得你為人聰明,不過提醒你罷了。”琳琅的小眉頭皺起來,琳钰瞧着琳箐,意有所指地道:“凡事都有緣分,緣分到時,也就自然到了。”

琳钰這話,恰恰說中琳箐的心坎,琳箐的臉不由微微一紅,琳钰見丫鬟已把臘梅插好,這才叫上妹妹們:“走吧,難得這臘梅早開一月,就先把這瓶送到爹爹書房裏,你也好去邀功。”琳琅不由吐出舌笑了,琳钰又讓丫鬟把一瓶送到梅氏那邊,這才帶着妹妹們前往張世榮書房。

張世榮自然很給面子地誇了琳琅一番,又把臘梅放在書桌上,這讓琳琅覺得在姐姐們面前丢的面子全找回來了。父女們歡喜說笑一會兒琳钰也就帶着妹妹們回去,剛走出書房就見月香從小院子裏跑出來。

☆、60 親事

不等琳钰出聲吳媽媽就喝道:“沒規矩了嗎?怎麽到處亂跑。”月香被喝住忙上前對琳钰姐妹行禮:“大姑奶奶、六姑娘、九姑娘安,奴婢只是想起給秦爺洗了衣衫還晾在那裏沒收,怕晚了只怕會凍起來,這才急了些。大姑奶奶莫怪。”

琳钰的眼微微一擡,假裝沒看見月香往外跑的時候背後還有別的身影,而這個身影此時就掩在門背後,只淡淡說道:“你服侍秦家阿弟十分盡心,辛苦了。”月香面上依舊恭敬:“這不過是奴婢的本分。”琳钰唔了一聲就道:“本分就好。”這話本很平常,但月香心裏有鬼,還待細細揣摩,琳钰已帶着妹妹們離開。

月香等她們走了這才往小院門後瞧了眼,見詹三爺面上帶着讨好神色望過來,月香不由鼻子裏一哼就扭身往另一邊去收秦長安的衣衫。等月香抱着衣衫回來,詹三爺還是等在院子裏,瞧着月香笑眯眯地道:“月香,你也幫我洗洗衣衫呗,那兩個小厮洗的,都把我的藍袍子洗破了。還是臨上京時候新做的,你瞧,這麽大個洞。”

說着詹三爺就把袖子送到月香面前,月香一張俏臉板的有些緊:“七姑爺,您要嫌小厮們洗的不好,這府裏還有漿洗上的人呢,這袍子破了,就送到針線房去讓她們給您縫了。這麽點小事,我哪做的比她們好?”月香越把臉給板起,詹三爺越覺得這是個俏美人,湊近一些嗅着少女身上的幽香才說:“漿洗上的人也好,針線房的人罷,都是三四十歲的粗人,哪有你洗的這麽細致?”

說着詹三爺瞧着月香:“好月香,你就答應我吧。”說着詹三爺悄悄地把一支簪往月香發上別去,嘴差不多都湊到她耳上,噴出的氣熏的月香的臉紅紅地。月香伸手一摸就把這簪子摸下來,手軟軟地往詹三爺那邊推去:“七姑爺,這簪子我不能收。”詹三爺把她的手連簪子一起合住:“只有你才配戴這簪子。”

月香初還沒看,一瞧才見這簪子竟做的似一彎月,月上雕了幾朵花。這樣的簪就算看慣好東西的月香也不由多瞧了幾眼。詹三爺手握住月香那滑膩的小手,心裏喜開花把那支簪順勢塞到月香袖子裏:“快收下吧。”月香只覺得再說下去,這腿都撐不住自己只得說:“我還要去給秦爺疊衣衫呢。”詹三爺見她沒把這支簪給拿出來也沒追上去,只是瞧着她的袅娜背影進去。想來用不了那麽幾日,這月香就上手了,在家時候詹三太太管的嚴,詹三爺也只敢摸下丫鬟們的手捏下小臉。

本以為來京後就可以任由自己去見識,哪曉得住在張家,竟比在家還要無趣幾分,那京城的煙花之地一來需要銀子不少,二來沒有人帶着詹三爺去,詹三爺怕被騙。好容易見了月香這麽個美人,服侍的又是那麽個不懂風情的秦長安,詹三爺怎不上心?要真上了手,詹三爺龇牙一笑,到時還有人頂包呢。看着秦長安的屋詹三爺呵呵一笑。

秦長安見月香臉紅紅地跑進來,倒奇怪了:“你在外頭和詹三爺說話呢?外頭冷,有什麽話不會讓他進屋說?”月香剛見了詹三爺的知情識意,見了秦長安這樣問更覺他不懂風情像木頭一樣,自己這樣對待他也沒換回來幾句好話,真要繼續那樣相待嗎?想着月香就問出聲:“秦爺,奴婢服侍您服侍的不好嗎?”

秦長安奇怪極了:“好啊,你服侍的當然好。”月香把正疊着的衣衫放下來到秦長安面前:“可您怎麽總對奴婢冷冷的?”冷冷的,秦長安仔仔細細想了想自己怎麽對待月香就更加奇怪了,從小就是這樣對丫鬟啊,難道還有別的對待?秦長安的眉頭皺的很緊:“不這樣對你,哪要怎樣相待?”

月香心裏更加發緊,總是個大姑娘,這樣的話怎好意思問出去,那臉更加紅了,牙一咬道:“難道秦爺不會覺得奴婢和別人有什麽不一樣嗎?”這話一問出口,月香的臉就紅的滴血樣,秦長安的臉色已經變了:“你想什麽呢?這種事是你想的嗎?服侍主人就服侍主人,想別的做什麽?再說這種事,不都該是……”

秦母去世的時候秦長安還不到十歲,但這并不代表秦長安對丫鬟服侍主人除了盡心或者還多了點別的意味全無所知。秦母去世時候,秦長安姐弟常去外祖家,外祖家的表哥就有通房,那時秦長安曾經問過姐姐,秦長樂說做男人的千萬不能輕易動心,見到別人對他好就納進房來,以為這就是對她的報答。

要曉得做女人的總不喜歡自己丈夫心裏除了自己還有別人的,這輩子,除了能對自己的妻子動心,別的女人就是再好也要遠着些,免得一動了心被人利用做了別的事去。秦長安那時候懵懂只知道自己姐姐說的一定對,等後來遇到那些事再加上游歷那年所聽到見到的,更讓秦長安發現,姐姐說的這句話大有深意。

男兒若輕易動情,見了個女的稍有些好顏色,對自己好就把她帶到身邊,表面看是不辜負也是享了豔福,可家裏多了那麽一些女人,難免就有争執,畢竟丈夫只有一個,到時起了争執,那樣嬌滴滴的美人動起別的腦筋來,敢動手殺人的也不少。

那時所謂的豔福和不辜負,到底還是釀成了禍和辜負。月香見秦長安不說話只在皺眉想,越發委屈上來,拿出帕子捂住臉就想哭幾聲,秦長安已經沉聲開口:“別哭了,你若真要抱了這種心思,就別在我跟前服侍了,我去七嫂面前說,讓她把你帶回去。”說着秦長安就要往外走,月香沒料到秦長安竟這樣,忙跪下扯住他的衣衫下擺:“秦爺,奴婢不過說兩句,并沒有旁的心思,求秦爺別去七奶奶面前說。”

真退回去月香的日子也不好過,秦長安是曉得其中關竅的,況且月香除了方才那幾句平日也很盡心,秦長安坐回去:“以後把你的小心思收起來,我還要好好地讀書,明年會開恩科,我還要好好地讀書呢。”月香見自己不被退回去這才抽泣着站起身來服侍,見秦長安一心在書本上,還是忍不住開口:“秦爺,雖則我沒什麽小心思了,可是秦爺也十六了,轉過年就十七,您的親事總要想了。”

親事?秦長安的眉頭微微一皺就道:“有什麽好想的,等中了舉,我就去請老師為我挑一個就是。”雖然這樣說,但秦長安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張芙蓉面來,這張夏天時候從假山後露出的臉曾讓秦長安有一瞬間的驚豔,雖然自家姐姐長的已很出色,但記憶中那張有些沉靜的小臉突然帶着當年那絲狡黠笑容出現在面前時候,這種感覺還是和原來不一樣。

而她說出的那些話,依舊證明,這些年沉靜端莊的背後,還藏着那絲狡黠。秦長安并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溫柔,聽說她已開始議親,不曉得她未來夫君可會珍惜住那狡黠笑容?月香看見秦長安臉上笑容突然變得十分溫柔,有心想問但又不敢去問,只得像平常一樣在旁做針線。

還有幾天就過年,京城送去的年禮早已到了家鄉,張家四房的禮是份份一樣。張大太太也讓人帶了年禮上京,但各房送的未免分了厚薄。秦長安也接到姐姐送來的信,信中秦長樂還是和往常一樣說自己一切都好,現在冬景夫妻已經租了庵裏的田來種,庵主瞧在秦長樂的面上,不但減了三成租子還給了他們上好的地。冬景也能進庵來幫着秦長樂做事,叫秦長安不用擔心。

随信還送來一件棉襖,說京中寒冷,這件襖多絮的棉花不知道夠不夠,如果不夠就讓秦長安麻煩張家人再買些棉花回來絮上。除此還有一百兩銀子,要秦長安不用擔心京中花費,這兩年店鋪生意很好。若這些不夠就再帶信回來說。秦長安把這封信颠來倒去看了四五遍,迫不及待地把棉襖打開穿上身,秦長樂是照了秦長安往年的尺寸放大了些做的,難免有點緊,但秦長安穿在身上只覺得無比暖。光冬衣張家就送了四套過來,套套合身,可這怎麽能比得上自己姐姐做的?

正好張世榮讓人叫秦長安過來,見秦長安身上的棉襖張世榮就遲疑一下:“這是你姐姐做的?你姐姐對你,也是操盡了心。”秦長安應是,張世榮瞧着面前弟子,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對他說,但還是道:“算來明年你就十七了,明年會開恩科,到時中舉也不是什麽難事。你的親事,也該提一提,我雖不是你的爹娘卻也是你的師長,對親事你心裏可有什麽籌劃?”

☆、61 悶葫蘆

秦長安沒料到老師開口提的竟是自己的婚事,那張臉頓時漲紅,雙手都不曉得往哪裏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這樣表現張世榮還是有些滿意,摸下胡子就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這個年紀也該定親了,雖說先立業後成家的常見,但你爹娘過世的早,又只有你這一個兒子,總要為他們香煙想想。”

秦長安的臉更加紅了,張世榮在心裏點頭才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你心裏可有什麽人,若有,家世也相配,做老師的就出面替你去說。”秦長安沒想到老師竟這樣直接,剛要脫口而出自己心裏沒什麽人,但一張芙蓉面又浮現在眼前,那日荷塘邊她穿的好像是水綠色的衫子,那水綠色顯得她肌膚嫩白的像從水裏新采的蓮藕一樣。

雖然秦長安知道自己若開口求,老師一定會把女兒許配給自己,可若這樣開口就說,難保老師會覺得自己有些輕浮,甚至還會去責怪琳箐。想到這秦長安還是低頭:“做弟子的心裏并沒什麽人,任憑老師做主就是。”張世榮的心放下一半,說一半是因為知道秦長安心裏并沒什麽人,而另一半是秦長安好似對自己女兒沒有很特別的感覺。不過這樣才對,若真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只怕張世榮心裏又有別的想法了。

既然秦長安不肯說,張世榮也唔了一聲:“那你心裏總有要娶個什麽樣的妻子?性子沉靜的,活潑的?愛說話的,還是……”張世榮屈起手指想繼續往下數,秦長安已經道:“就要沉靜些的,就如,就如,”那個名字已經在自己唇邊,仿佛在心裏已經喚了千百遍,秦長安的手微微伸出去,但很快又縮回去,看着張世榮探究的眼低聲道:“就像老師的長女一樣,百般細致。”

張世榮嗯了一聲:“的确,她的确是百般細致,不過已出閣的女子,總和閨中女兒有些不一樣的,可還有別的?”秦長安這時更加緊張,若再問下去,只怕就要說出琳箐來了,忙站起給張世榮行了一禮:“老師待弟子恩德如山似海,這些事全由老師做主,弟子到時聽了就是。弟子還要回去讀書,就此告退、告退。”

說完秦長安就退到門口,活像再待一會兒就被張世榮問出些別的話來,張世榮不由撚須一笑,還在害羞呢。現在總不能開口對他說,我要把女兒許配給你,你可願意?雖然不會不願意,可天下做父親的總也要那小子求到自己家面前才肯開口答應。嬌養那麽多年的女兒,怎麽就這樣輕易的嫁出去。當年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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