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玫瑰

“早, 早上好。”林輕移開視線,難得說的有些結巴。

“早。”駱以珩站在她跟前,保持着良好的社交距離, 他看着眼前的人, 語氣低低的:“東西我幫你帶來了,現在要拿進去麽?”

“麻煩你了,你放在這就好, 等等我會來拿。”林輕想起要事, 腳步略微後退一些,又看着他的腿, 皺眉道:“你先去坐着, 久站對你不好。”

“沒事, 我知道。”駱以珩搖頭拒絕, 看向她的眼裏帶着點她看不懂的情緒。

放在身側的手指相互摩挲着, 說出的話似乎比平時還要更加柔和:“今天晚上, 有空麽?”

“嗯?有是有的, 怎麽了麽?”

“可以請你吃個飯麽?”

“诶?”林輕有些意外的看着駱以珩。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約自己, 即使只是吃個飯。

或許是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 如今一個小小的請求,卻也讓她再次心跳。

她甚至才剛剛将他納入朋友的範圍, 就主動将這個關系再次戳破。

林輕其實很不習慣變化,尤其是關系和感情牽扯上。

再次面對駱以珩,竟然還會有一絲的不自在。

“啊,可以啊, 當然可以。”她又略微往後退了退, 卻沒注意身前的駱以珩也跟着往前走了步。

眼裏緊緊跟随她的動作, 每一次的後退, 都讓他下意識的想要跟上去。

從見到她的時刻開始,他就在不斷做着不可能實現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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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不可能,他也仍然想試一試。

可如今看來,是他想多了。

收起那些放出的想法,駱以珩站在原地,無聲的退了下。

“就當是你先前的賠償。”

“哪有賠償是你請我吃飯的。”林輕笑了笑,有些尴尬的氣氛瞬間消散大半,她揮揮手,道:“今晚我來請客好了,別說不答應,我心裏不舒坦。”

想要說出的話被堵住,駱以珩勾着嘴角答應。

安定和失望之間,他仍然選擇了前者。

離開前,他把後備箱的大玩偶拿了出來,放在醫院的門口,在林輕不斷讓他坐下的聲音裏,坐進了車裏。

“下班我來接你,地點到時候再說,可以麽?”駱以珩揚下車窗,只露出一小半側臉。

陽光撒下,把他那半勾勒的極為好看,林輕眨眨眼,點了點頭。

目送着他離開後,她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捂着心髒盡量平靜的拎着玩偶走了進去。

“林醫生!老實交代!門口那個是不是你男朋友?”陳意在門口早就埋伏好,見她進來才蹦跶出來,滿臉吃瓜的表情。

“什麽男朋友,哪裏聽來的?”林輕有些哭笑不得的打了下她的腦袋。

“那不是我看你倆都挨這麽近了。”陳意捂着被打的地方,看着有點小委屈,過後又重新揚起性質:“林醫生,那個人背影還挺像駱總的,诶,真的不打算拿下嗎?我看你倆可能有戲。”

林輕站在原地挑了下眉,看着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單手插兜,直接來了個暴擊。

“那就是你駱總。”她丢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最後又怕誤會,加了句:“不過只是幫了個小忙,別多想,同學關系而已。”

說完,轉身利落的離開,在門口發呆的也從林輕變成了陳意。

事情說出來總比瞞着要好。

況且陳意,是她能夠相信的人。

她看人還是很有一套的。

拎着玩偶服,林輕在問診室待了沒多久,就開始準備今天給程希的手術。

手術風險很大,她整裝待發走進手術室前,就預料到了今天可能會是場硬仗。

但手術過程,卻比他們想得風險還要大出不少,真實情況甚至比他們料想的更嚴重,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進行。

從白天到天黑,她額頭的汗擦了無數次,身體早就開始發軟,只是靠着一股氣撐着。

晚上七點,程希的手術終于結束。

情況仍然不樂觀,程希被推出來的時候,臉上早就失去的血色。

手術的過程艱難之際,甚至到最後,情況嚴重到請了宋城過來,才勉強算是成功。

但昏迷的程希仍然有一半的幾率挺不過今晚。

林輕換好衣服的時候,程希已經住進了ICU。

隔着玻璃,林輕站在病房外,眼裏是不易察覺的心痛。

從最開始,其實她就知道程希的希望并不大,作為醫生,有成功就會有失敗。

學醫本就是逆天而行,但她卻始終接受不了那些失敗。

她的手緊緊握着,耳畔傳來的,是程希母親小聲的抽泣。

林輕側頭看了眼,那位年輕的母親,短短幾天,早就長滿了白發。

她的手捂着嘴,似乎是怕自己驚擾到□□,身子卻在微微顫抖。

時間已經快到八點,她和駱以珩約好的時間在八點半。

林輕拿出手機,正想和駱以珩說換個時間,ICU裏的機器,卻突然顯示程希的心跳停了下來。

頓時,全員警戒。

林輕再也顧不上這些,着急忙慌的就跟着急救人員,換上無菌服進去急救。

時間到了八點半,程希仍然在被搶救。

九點半,又過去一個小時。

程希,下達死亡判決。

醫院總是充滿生與死,矛盾至極的情感在同一個地方發生,悲與喜交雜着,不斷發生。

從做醫生開始,林輕就在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原以為可以控制的很好,到頭來,卻還是控制不住。

但她沒有時間去悲傷,還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要做。

通知程希父母的人,是林輕。

她帶着口罩,只露出兩雙平日總是充斥活力的雙眼,此刻卻帶着抹暗淡。

說話的語氣和平時似乎沒什麽不一樣,帶着程希父母去簽字,看着兩位中年人互相安慰,看着他們在下方簽名。

事情全部結束,站到她身邊的人是宋城。

他伸手再次拍了拍她的臂膀,嘆了口氣。

“小林,你做的很好。”宋城收起了平日不明顯的尖刺,安慰着眼前這個站的挺直的姑娘:“不是你的問題,病人的情況我們誰也想不到,已經盡力了。”

“……我知道。”

“先回去休息吧,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宋城點頭,朝她說道。

林輕脫下口罩,點了點頭。

她轉身緩緩離開,身後程希父母傳來的哭聲終于爆發,在她耳裏卻越發清楚。

走出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林輕在醫院門口站了許久,夜晚的風肆意的吹在她身上,卻感受不到什麽涼意。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有些霧蒙蒙的,難受的情緒再次裹挾而來,這次卻像是想要一次性發洩完全,比前兩次還要更加兇猛。

今夜挂着的,是輪圓月。

林輕擡着頭,看了許久月亮。

她緩緩蹲下身子,眼裏似乎什麽都沒看到。

按照規律,明天的她是不用上班的。

她現在有大把的時間,仍由那些情緒揮發。

柔和的月光撒到身上,溫柔又清冷。

她的身前,陡然站住人影。

“林輕,我送你回家,好麽?”

溫柔的像是月色,她本來想誇他的聲音,開口的瞬間,眼淚卻比話更早一步落下。

“駱以珩,我好像,好像搞砸了……”她開口,小聲哽咽。

像是路邊風吹雨打後的小貓,渾身毛發都濕噠噠的,耳朵垂下。

駱以珩沒有選擇讓她起來,而是蹲下身子,将外套蓋在她的身上。

清香頓時鋪天蓋地襲來,卻讓林輕哭意更盛。

手術的意外會有很多次,她清楚的知道。

但她心底還是忍不住将錯誤歸咎于自己。

面對駱以珩,她似乎始終都在給他看自己弱小的一面。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心甘情願的願意在他面前發洩。

又或許是,駱以珩對她的縱容,就像是現在,他從來不逼自己起來,只是陪着她等她休息。

“林輕。”駱以珩離得極近,他垂下眼睫,擋住那些顫抖,薄唇在燈下張合幾下。

“要抱麽?”

他說。

說出口的那刻,心髒再次劇烈跳動,從內而外的熱意傳來,讓駱以珩控制不住的紅了耳尖。

他的面色平靜,眼裏卻早就聚集了無數的風暴。

林輕擡起頭,含着兩泡眼淚看向他。

眼淚下的他有些模糊,她卻能清楚的看到他張開的雙臂。

腦子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她早就撲了上去。

周圍的清香帶上了絲體溫,變得溫暖而又舒适。

林輕還想着他的腿,最後收了力道。

駱以珩撐着自己,最終坐在地上,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将她抱在了懷裏。

林輕其實很喜歡肢體接觸,比起安慰,她更喜歡沉默的陪伴。

體溫相觸之時,是帶着兩顆心髒的跳動。

林輕卻顧忌不上,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緒分享給別人。

多年的獨立讓她習慣一個人,卻忘了她也有資格去和別人訴說。

烏雲擋住些月色,林輕哭到最後已經有些恍惚,被帶起來的時候勞累襲來,讓她在平穩的車上忍不住睡去。

将她帶出車門時,駱以珩湊過去,接着燈光仔細看她。

他伸手,試圖将臉上那捋頭發撩開,最終卻還是選擇放下。

何晨荞早就接到了消息,正在小區門口等着。

看着駱以珩扶着林輕下來,她皺着眉,接過睡過去的人,眼裏是藏不住的擔心。

“駱總,可以和我說一下是怎麽回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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