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撐腰(下)

宋文生臉色鐵青, 坐立難安,越想事情越是如此。

沒一會兒,小厮便返了回來, “老爺,大公子不在府上。”

宋文生二話沒說,直接起身, 出了書房,直奔姚夢蓉寝居。

到了後尚未見到人, 也未來得及質問, 便聽屋中傳來零零碎碎的說話聲。

“砸就對了,給她們個教訓!她們現在什麽身份,什麽地位不知道?膽敢和老爺告恭兒的狀, 賣了那小傻子怎麽了?那個小傻子應該慶幸自己還有些用, 長了一副好皮囊, 還能給我恭兒換點錢來, 否則, 就她們, 蝼蟻一般,活着有什麽用,還不如死了.......”

宋文生本是來向她詢問那宋長恭去向的, 萬萬沒想到能聽到這些。

男人頓時額上青筋暴起,震怒,暴怒, 猛然間,“砰”地一下一把推開房門!

“你說什麽?!”

“賤人!”

屋中, 姚夢蓉和婢子猝不及防, 皆是“啊”地一聲, 回眸,花容失色.......

宋文生盛怒之下,擡手便給了那姚夢蓉兩巴掌。

“你這個賤人,你要毀了我了!”

*********

梨花巷,姜家。

宋依依已帶着弟妹進了屋。

外頭,宋長恭,宋珍珍,宋柔柔三人有說有笑,卻是已經閑聊了起來,真的便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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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都是他幾人肆無忌憚的聲音。

屋中小表妹嘉寧今年十四,表弟嘉軒只有五歲,宋依依也不過剛滿十六,及笄沒多久。

幾人明目張膽,恃強淩弱,可謂将小人得志彰顯的淋漓盡致,恨不得把宋依依一家用腳碾死。

嘉寧淚汪汪地問着,“表姐姐,官府會管麽?”

宋依依小臉兒也有些蒼白,緊捏着手。

他們沒砸沒搶,亦沒打人殺人,官府大抵是不會管的,換句話說,便是砸了,只要沒出什麽大事,官府大抵是也不會定他們罪的,但自然宋依依也不是真的讓婢子去報官了。

趙全德得了消息會來,只要找得到人,他一定會來。

宋依依答着,安慰表妹,“會管的。”

小表弟尚且說話含混不清,“爹爹回來打他們!”

宋依依應聲,又安慰起了表弟,“軒軒別怕,沒事,有表姐在。”

表弟尚小,不懂,但表妹嘉寧再有一年也就及笄了,早懂事了,看得出表姐姐也是怕的,小手過去攥上了她的手。

這般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頭嬉笑過後,漸漸不耐煩了。

原他們也一清二楚,知道那宋依依根本就找不來什麽人,沒想真等,這般幾人對視一眼,過後,那宋柔柔便起了身去,到了宋依依房門前。

房門已經上鎖,插了上。

她呵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花花心思。等你那老男人呢?還是等你娘回來呢?原今日只是來給你提個醒兒,看看你入了賤籍後變成了什麽模樣,收斂了一些沒,沒想到還和小時候一樣硬氣,你還真是半分都沒有改變呢!可小時候後來你怎麽了?你和你娘有沒有輸的一敗塗地?有沒有被祖母和爹爹趕出去?現下賤籍都入了,你還有什麽可硬氣的?怎麽,有靠山了?高貴了?不知天高地厚了?快跟姐姐說說,到底是誰贖了你?什麽神仙?什麽高門權貴?快來吓吓姐姐?姐姐巴不得被你吓得軟了腿,只可惜你是賤命一條,沒那個本事!”

宋依依在屋中,聲音嬌嬌氣氣的就回了一句。

“無賴。”

外頭一聲冷笑。

她自小就這樣,死撐。

宋柔柔看她能撐出個什麽。

“再給你一盞茶的功夫,你那老男人再不露面,我可就不客氣了!”

說完這話,人不屑地笑了一聲,返回了院中石桌前。

宋長恭微一挑眉,有些懶洋洋的,語聲中有了明顯的不耐煩,朝她問着。

“等誰?你要等誰?她蠻大勁是個外室,男人還不知怎麽藏着掖着她好呢,你覺得她能叫來誰?爺可沒工夫跟她在這耗.......”

說到此便狠聲咬牙切齒地揚了聲,“來啊,給我砸!”

他那一聲令下,外頭便是“咣咣咣”地幾聲。

屋中宋依依與表弟表妹三人皆是一下子堵住了耳朵。

小表弟年幼,當即被吓得哭了。

宋依依與表妹亦是都淚汪汪的。

但誰也沒哭,彼此看彼此的眼神中還有着那麽幾分相互安慰之意。

宋依依道:“讓他們砸!”

她甚至想着,他們最好是再罵傅湛幾句,罵的越多越好,越難聽越好,罵到趙全德來了才好。

她不信趙全德聽到了後能饒了他們!

但那趙全德卻遲遲沒來。

蘭兒也一直沒回來。

外頭打砸聲愈發地大,自然也砸到了她的房間。

小姑娘一直撐着,說不怕肯定是假的。

她本來膽子就小,這種事情又是頭回遇上。

小時候宋柔柔她們對她當然還沒放肆成這般。

如今怕是一方面是因為她們好欺;一方面是因為舅母得罪了宋長恭;還有便是因為她入了賤籍。

她咬着牙撐着,攥着一雙纖纖玉手,時不時地會朝窗外大門口的方向張望。

這般持續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外頭宋柔柔三人不斷嬉笑閑聊,滿面紅光,笑意盈盈,周圍的“噼裏啪啦”聲像是她們話語的伴奏一般。

但就在這時......

大門外突然之間,腳步連連,嘈雜一片,來了人,且聽上絕非只是一兩個人,疑似是極多的人,怕是少說也要有幾百個。

集聚在外的衆民之間原本有議論聲,嘈雜聲,說話聲,嘆息聲,同情的,可憐的,幸災樂禍的,看熱鬧的皆有,但這一瞬,陡然間皆是屏住呼吸,肅然一片。

人人都看得清楚,驚詫萬分,來的竟然是官兵!

更有甚,有那眼尖的一眼便看到了所來官兵身前铠甲之上皆是有着一朵蓮花标識,瞧見之人無一不駭了一跳,心發顫,面面相觑,牙齒打顫兒。

那,是傅家軍标志!

百十來個士兵匆匆而來,直接兵分兩路,一部分去了姜家院落外圍,一部分直接進了姜家院子,頃刻之間,便将那院子裏外三層,圍了個水洩不通。

院中砸東西的十幾個打手停了,愣了,連同坐着的宋長恭,立着原本閑聊的宋珍珍與宋柔柔姐妹,盡是霎時軟了雙膝,十幾個人便差一點沒吓過去。

京都怕是鮮有人不知那蓮花标識乃傅家軍标志。

更是鮮有人不知,能調動傅家軍的,普天之下唯二人,就是傅南謹與傅湛父子。

宋長恭三人當然吓傻了。

士兵先入,那華貴的馬車是在其後方才到來的,繼而停在了姜家門口。

門前,百姓早已被林立的士兵擋在長路之外。

馬車停下,趙全德與婢子蘭兒從前頭下來,腳步匆匆。

趙全德去為那車內之人開門,然過來之際目光掃到了院內,一看到那院中之景,唬了一跳,可是萬萬沒想到。

“這,大膽!”

緊接着便趕緊擡手為那車中貴人打開車門,掀開珠簾......

男人龍姿鳳章,一身銀紋玄衣,金昭玉粹,面色凜然肅穆,珠簾打開與他擡眼望過幾近一齊。

那張沉冷的俊臉上分明現了一分不防,幽深的眸光循望過去後,顯然同那趙全德一樣,意外。

傅湛微微擡了擡頭。

房中,宋依依心口狂跳,從已經被砸爛了的小窗向外,看得一清二楚。

自有兵來了,她就知道是蘭兒回來了,趙全德來了,但萬萬沒想到,不止是趙全德來了,竟然還有傅湛。

竟然還有傅湛?!

倆人的目光透過破爛的窗子對了上。

她看得一清二楚,也聽得一清二楚。

那男人坐在車中,臉色分明起了變化,陰沉了下去,朝遙遙相隔的她開了口,語聲平靜溫和。

“宋依依,過來。”

宋依依眼淚一直在眼圈中打轉兒,先前便是如此,但那般久,她也一直死撐,沒讓淚珠滴落下來,不想此時“救兵”來了,給她撐腰的人來了,不用再怕了,她卻反而小嗓子“嗚”地一聲,眼淚就簌簌地下落了下來,委屈巴巴地一下就哭了。

房門不知何時已經被小表妹打開,宋依依出了門去。

外頭早已跪了一地。

人人瑟瑟發抖。

宋依依好似小孩兒挨欺負後見到了家中大人一般,一路上都在哭,便就望着傅湛哭,待到出了大門口,細臂将将一舉,就被那車中的男人單手攬着腰肢抱了上來。

上了車去,人便入了他懷,小臉兒貼在他的胸膛上,緊緊地摟住了男人脖頸,可憐的不得了,委屈的不得了,嗚嗚咽咽,哭的更甚,更大聲了一絲絲,一聲接着一聲,一句話都沒說。

如此足夠,她什麽都沒說,那院中的宋長恭三人及着打手都已魂飛天外,雙膝顫動,“噗通,噗通”地相繼,早已跪了下去。

量誰都知這是闖了大禍了!

普通百姓都認出了這來兵是傅家軍,華車之內的權貴很是年輕,必然就是那傅家嫡子,當朝左相傅湛,宋長恭三人父親是朝廷命官,如何會不如普通百姓,如何會看不出他是誰。

三人皆是腦中“轟隆,轟隆”的,甚過五雷轟頂,适才還趾高氣昂,在宋依依面前高高在上,盛氣淩人,高貴無比,轉眼間已然卑微如奴,跪着快速向前爬去。

“依依妹妹,依依妹妹,姐姐有眼不識泰山,姐姐不是那個意思,依依妹妹恕罪,咱們姐妹一場,求依依妹妹饒過,求依依妹妹饒過......”

宋依依緊緊摟着傅湛,縮在男人的懷中,依舊一句話沒有,唯“吭哧吭哧”地哭。

傅湛冷聲下令,“處理了。”

暗處,只差一步趕來了的宋文生藏身遠處牆後,渾身戰栗,臉色慘白,轉過身去,牙齒打顫兒,死死攥住雙手,閉眼,咬着牙,強忍下來,懼怕,悔恨,氣憤,痛苦......

心中那滋味便不必說了。

他從未把小女兒放在心上過,從未。

天意弄人,他做夢也沒想到,他那錯過了傅家,小時候呆傻的小女兒,竟然還是和傅家扯上了關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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