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掌家業
一連幾天沈從玉都在為那天的事坐立不安,而那晚的青年也許久不見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江南,抑或回了京城,想到那天哥們的話,他還真有點後怕,他暫且不知道對方什麽心态,自己就亂了陣腳。
想到男子之間的事,他又十分好奇,又想約柳益或是王佩出來問個究竟,可對方已經在準備上京事宜,一時找不出時間。他雖說放蕩不羁,但其實面皮很薄,他知道市面有關于那方面的書,可是他不好意思去買,更不敢讓小厮去買,他爺爺的書裏只有聖賢有用之書,關于斷袖方面的書是一點都沒有。他不禁好奇了,當年爺爺和太祖也是斷袖,怎麽會沒有一本關于這方面的書?難道他們無師自通麽?
然後他又想到那個青年,對方到底是不是斷袖?
他覺得他像個傻子。
沈老爺見他這麽閑,于是叫人請他去大廳說話。沈從玉放下手中的書,跟着傳話的小厮去了。
沈從玉見到他爹,總覺得他爹好像突然老了許多,想想他今年也接近花甲,突然有點悲哀:“爹,您找我有事?”
沈金陽見到這許久不見的兒子,風霜的臉上有了點動容,如果說他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大概就是這個吊兒郎當的小兒子了,可這個兒子聰明是聰明,就是沈家沒有做官的命,而他又一事無成,每每想到這個他就坐立難安寝食不安。“玉兒你過來。”他向沈從玉招招手。
沈從玉乖乖走過去,半蹲在他爹膝下,難得的安靜。
沈金陽愛憐地摸着他的頭,一邊嘆氣:“玉兒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爹很想看到你成家那天,爹覺得養着你已經很多年了,可你看起來還是那麽小的樣子,爹實在放不下你……”說到後面沈金陽哽咽起來。
沈從玉雖然平時愛和他爹對着幹,但他其實是很想讓他爹高高興興的,聽到他爹這話他也紅了眼,擡起頭看他爹,卻看到他兩鬓霜白。“爹,孩兒不孝,不能讓您以我為榮。”
沈金陽想到家裏的情況,更是難過,以後嫡子繼承家業,庶子只能被趕出家門給點産業活計,而像沈從玉這樣的纨绔子弟,哪能過得了那種清苦的日子。
父子倆就這樣無言相對半柱香,最後沈老爺發話:“明天你就跟聚福去蘇州管那邊的賬房罷,你也是時候做點事了,不然以後你靠什麽立身。”
沈家在蘇州做的是絲綢産業,這個産業從西域一直做到東瀛,是沈家莊的主要産業之一,沈金陽要他去管,算是對他委以重任了。
“爹,蘇州的産業不是一直由您來管麽?”沈從玉不解。
沈金陽嘆氣:“爹老了,只想守着揚州這片地,過上一些安穩的日子,風風雨雨了一輩子,也累了。”
沈從玉擠出個難看的笑:“爹您還年輕,再拼十幾年都行呢,不過孩兒也長大了,是時候讓爹您好好休息了。”
沈金陽看到他這麽懂事的樣子,終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就明天動身吧,季節一換,又是做新衣的旺季了。”
沈從玉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椅子還沒坐熱,那邊大夫人就傳話今天去大院吃晚飯。這下他更加沉重了。
傍晚的時候沈從玉帶着小厮過去了,大院那邊居然只有他爹他大娘和大哥大嫂,其他兄姐都沒來,想來這是他爹吩咐給他送別的吧。
沈從源對他倒還是客客氣氣的樣子,沈金陽對于他們的兄友弟恭也很欣慰,還誇獎了兄弟倆幾句,更讓沈從玉覺得驚訝的是平時對他不冷不熱的大娘居然會很熱情地給他盛飯舀湯,還關心地問他還缺什麽,要不要幫忙辦置。到後面還有點傷感:“想不到玉兒這麽小就要去外地了,這叫大娘這麽舍得,好歹也是看着長大的,要是生了病可怎麽好。”然後看看沈從玉又看看沈從源,道:“玉兒你是第一次接觸這些事,有不懂的或者忙不過來,可以找你大哥幫你,你大哥也是看着你長大的,私下都不知道多關心你,你不用跟他客氣的。”
沈從玉只好連連應是,一頓飯吃得和和睦睦的,飯後沈金陽又留他說了會話,大抵是要他多向掌櫃的學習做生意記賬,沈從玉也一一應了。末了沈金陽摸了摸他的頭,道:“你也許久沒去見你二娘了,去偏院看看她罷。”
告別沈老爺,沈從玉聽從他的話去了趟偏院,偏院很大,分為幾座房子,姨娘和各自的孩子住一個地方,他小時候也是和他二娘住這邊,就在東廂。後來他大姐出嫁,他又被安排去小院,他二娘就一直住這邊,平時他也不好過來面對他爹的小妾,所以算算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二娘了。
他二娘是個溫婉的女子,從小就伺候他爹的,後來因為懷上了他大姐才被納妾,比大夫人還早,他爹對二娘雖然不是愛情,但那麽多年的日夜相伴說是沒感情也不可能,對于他二娘,他爹更多的或許是愧疚和尊敬吧。這從他二娘在偏院的地位就知道了,他爹一直下令不讓別人去打擾她,她住在偏院最深處,帶着兩個小厮,房子也是最大的,她自從大姐出嫁後就每日燒香拜佛,對剛接手撫養的沈從玉也視為己出,聽說自從沈從玉搬出了偏院,她就改吃素了。
剛進東廂,眼尖的小丫頭就進去通報了,沈從玉剛進屋子二娘就出來了,她也老了很多,算算也五十歲那樣了。沈從玉對這個撫養他長大的女人十分尊敬,因為她扮演着他缺失的母親角色,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童年時期。
房間裏算不上很亮,燭燈緩緩地燒着,小丫頭拿剪刀過來剪了燭,二娘端了花茶上來,沈從玉拉着她坐下,又像小時候趴在她腿上撒嬌:“二娘玉兒想死您了。”
他二娘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背:“玉兒都長那麽大了,二娘也老咯。”
沈從玉瞅着她二娘灰白的發髻,心裏有點難過,二娘的青春都放在了這個偏院,沒想過要求什麽争取什麽。屋子裏散發着香火的氣息,很祥和的地方,他二娘用慈愛的眼神注視着他,像小時候哄他睡覺一樣。
“二娘,爹要我去蘇州接管他的絲綢産業,明天我就要出發了。”
“這是好事啊,你爹也覺得你長大了,你可要好好做,別讓你爹失望了。”二娘摸摸他的頭,認真道。
沈從玉安撫地笑:“二娘我那麽聰明你不用擔心的,等我賺錢了我就養你。”
他二娘也欣慰地笑了:“二娘等着那天呢。”
又陪她坐了一會,喝了安神的花茶,二娘就以明天要早起出發的理由打發他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沈從玉就帶着幾個家丁和他的小厮丫頭出發了,幸而蘇州離揚州也不算遠,走走歇歇半天也就到了。
他爹給他在這邊配了間不大不小的院子,離絲綢店鋪不算很遠,聚福讓他今天先休息熟悉一下蘇州地盤,明天再去鋪面,沈從玉走了那麽遠的路也累了,等小厮把房間收拾好就進去休息了。
傍晚的時候他才醒過來,一時還以為他還在揚州的沈家莊裏,出了院子看到不一樣的景觀才想起他已經到蘇州了。他看着院子裏綻放的桃花微微出神,一股離鄉愁思纏繞着他。吹梅适應地很快,看他悶悶不樂的便提出上街看看。
蘇州雖然沒有揚州繁榮,但勝在景色更美,吳言侬語,莺莺燕燕。沈從玉本來就是個生性風流的人,見到這樣的景色也忍不住心情大好,一時也忘了自己離家的愁事。
沈家在蘇州的絲綢業做得很大,光是鋪面就有半畝地,每日顧客都絡繹不絕,店裏的小厮管事都忙不過來,第一天沈從玉只能跟在聚福後面熟悉業務。
沈從玉這還是第一次接觸沈家莊裏的生意,雖然一知半解,但是他頭腦發達,算賬毫不含糊,于是他便成了拿着算盤在店裏走走算算的賬房。
沈家的産業主要集中在江南一帶,每年從蜀地東南內陸運回大米茶葉絲綢,六七月的時候就運着加工好的絲綢大米茶葉上京,再從絲綢之路運去西域,換那邊的特産回來賣,每年沈家都能從中賺上很多。
沈從玉在這邊呆了幾天後已然變成了守財奴,雖然錢來得多來得容易,但他也懂得了生意的難做,錢也是很難賺的,所以一擲千金這種事他現在可能做不出來了。他現在每天都呆在賬房算錢,用吹梅的話來說就是整個人都鑽進錢堆了。
轉眼一個月就過去了,沈從玉居然也沒怎麽覺得想家,大概是有事可做了也沒辦法再想其他,反正他覺得每天守着這店也挺好玩。
這天視察生意的沈從源來到蘇州,首先約了沈從玉去酒樓小聚,沈從玉想了想,把賬本給掌櫃就帶着小厮去赴約了。
蘇州是沒有福滿樓的,這讓沈從玉頗郁悶了一陣子,有時候做夢他都想吃福滿樓的菜,真是恨不得就把那邊的廚子過來給他做。
沈從源把地點約在蘇州最大的酒樓,這個月蘇州的人都快認識沈從玉了,少年才子,風度翩翩,又能算得一手好賬,把絲綢生意做得更加紅火了。
于是他剛進酒樓,就有小二迎了上去:“沈少爺您來了?這邊請。”
在算賬的掌櫃見到他也很熱情跟他打招呼,沈從玉對他點頭一笑,就上了二樓雅間。
他大哥早就在上面坐着了,還點了一桌好吃的,見他來,便招呼他過去。
沈從玉将扇子一收,幾步走過去:“大哥久等了。”
沈從源哈哈大笑:“如今弟弟也是大忙人了呢。如何,店裏還照顧得過來麽?”
沈從玉坐下,拿了筷子,跟他大哥笑道:“還行,有聚福幫着,我也不怎麽忙。”
沈從源給他夾了塊紅燒肉:“看你都要瘦了一圈,多吃點,爹知道你在這邊很努力,也頗為高興,他老了不宜四處奔波,知道我要路過蘇州,便讓我來看看你。”
“家裏還好吧?”沈從玉從容不急地把肉吃進嘴,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麽豐盛的飯菜了,一時滿意極了。
“還是老樣子,就是爹真的老了,唉,我們這些做兒子的也只能盡力幫他忙活點,讓他安享晚年罷。”
沈從源還要去奉天,就沒有久留,吃過飯又聊了一會他就上車了。離開之時又對他說如果真忙不過來或者又不懂的可以去問他。沈從玉點點頭算是領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