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夕何夕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天起為了勉勵自己!決定日更!如果有意外或者卡文就恢複隔日更_(:з」∠)_大家說句話吧QAQ

老管家松了口氣,又聽聞車廂裏一陣騷動,忙過去在簾外問:“公子可需要幫忙?”

劉峻把沈從玉抱上去,惹惱了正要酣睡的人,沈從玉竟是一手抓了過去,劉峻剛把他放在榻上騰出手就挨了他這麽一下,竟是用了力的。等他放置好沈從玉,又握着他的手看了好一會,知道外面管家問話,他才回過神來要出去,又有點舍不得,于是色迷心竅般俯身在沈從玉微張的唇上吻了一下。轉身離去時卻被沈從玉抓住,回過頭看到他半眯着眼,也不知道是醒着還是睡着,劉峻有種被當面看穿心思的窘迫,把他的手拿開便要走。

沈從玉卻緊緊抓着他的衣角,喃喃說着別走之類的話,劉峻看他的眼中多了點暗色,又探頭出去對管家說道:“我送你家少爺一同回去,你們走路罷。”

管家點點頭,吩咐小厮驅馬回府。

車廂裏熏着暖香,沈從玉躺在榻上紅色的猩猩氈上,映得一身淺青的衣袍白玉的膚色更加明豔,像是一塊被小心放置的玉石。他看得有幾分觸動,便過去把他抱在懷裏,把頭埋在熟睡之人的頸中,吸入的都是清淡的紫檀香,像外面的夜一樣悠悠沉沉。

沈從玉聞到夢裏熟悉的味道,無意識地又往劉峻懷中縮了縮,以為回到了日夜所思的青年身旁,手臂也抱上了青年的脖子。

劉峻的脖子被沈從玉呼出的氣息染紅,低頭卻看到沈從玉睡得一臉安穩,像是做着很滿足的美夢。看着他薄唇微微張開,劉峻再次吻了上去,沈從玉之前喝了不少香濃的百花釀,唇齒間都是花香,還有女子的胭脂味——劉峻想到方才他和女子接過吻,洩憤一般用大了氣力在他唇上啃咬,像是要抹去那個痕跡,重新标上自己的印記。

沈從玉被這個霸道的吻親地不舒服,掙紮了幾下,迷迷糊糊地說了幾句什麽,劉峻聽不清楚就忽計了,他此時已經被這個吻掠奪了心智,等他回過神,才為自己的失态而後怕。他身為皇子,二十來年早已習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動聲色,怎麽沖動的感情,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他低頭看着已經睡熟的沈從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做。

沈從玉第二天醒來,因為宿醉頭痛得緊,昨晚發生的事也記不得了,只記得吃了宴席去了勾欄煙花之地,喝了頭牌的百花酒——不過昨晚他又夢到劉七了。他抱膝坐在床上,隐約還能聞到讓他魂牽夢萦的氣息。

一會聽竹就端了裝了熱水的洗臉盆進來伺候他起床,一會管家又進來說德妃宮裏來了人,說要請他進宮一趟。沈從玉聽到這個消息就頭大,這幾天他應付人弄得自己都要累過去,現在他只想快點離開這個京城之地,到沈莊那邊種地釣魚。

洗漱吃過早點,沈從玉就被張公公塞進了馬車,就往宮裏趕。路上張公公對他說道:“今日聖上也在秀翠宮,今天主要就是聖上想見您一面,才讓娘娘在秀翠宮擺宴,一會您見到聖上也不必太緊張。”

沈從玉謝過張公公的提點,就跟着進了秀翠宮。大概是皇帝擺駕在秀翠宮,今日比上次來要隆重很多。沈從玉小心翼翼地跟在張公公身後,走得戰戰兢兢的——說到底他還是個小孩子。沈從玉覺得他今天又是一場硬仗。

進了殿,就看到上位坐着一個比他爹大幾歲的男人,長得還算俊朗,眉目間都是渾然天成的霸氣,不怒自威,就像是劉峻的老年版。沈從玉心想難道劉家的男子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麽。張公公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連忙下跪:“草民沈從玉,見過陛下。”

太宗放下手裏拿着的青瓷茶碗——那正是上次沈從玉帶來給德妃的越窯雨過天青茶碗,沈從玉聞了一下,裏面裝的應該是德妃最愛的荷葉茶。然後他就聽到皇帝中氣十足的聲音:“從玉是吧,賜坐。”

當下就有太監扶着他到一旁的位子坐了。沈從玉不敢直視龍顏,只能低頭謝恩。

太宗又說:“這是你姑姑的宮殿,你不用太緊張,朕又不會吃了你。”

沈從玉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謙卑道:“從玉惶恐。”

“上次峻兒給朕說了你的詞,昨天宰相也跟朕說了你的想法,朕很欣賞你,果然英兒看上的伴讀不是一般人。”太宗和顏悅色道,“現在的年輕人能有這種想法已經很難得了,朕聽說你想去沈莊種地?”

沈從玉應道:“父親此次遣草民來京就是要草民照料這邊的田地産業。”

太宗點點頭,道:“這樣也不錯,沈莊是個富饒的地方,可惜這十來年朕心力不足,沒能打理出來,如今你來了,朕便将那邊物歸原主罷。”然後他揮退旁人,問道:“從玉你回答朕,你可有入朝為父母官的想法?”

沈從玉心裏一跳,揣摩不出皇帝問這句話的想法,是試探還是認真。一時他沒了言語。太宗想到他還是個懵懵懂懂的孩子,又道:“你不必有所顧慮,朕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沈從玉這才松了口氣,回道:“從玉不才,并沒有為官的意思,家裏也沒有讓從玉入朝的意願,從玉只想守一方土地,造福一方百姓,為江山繁榮出一份薄力。”

太宗聞言嘆氣:“若不是祖上有訓,朕其實更想讓你拿個一官半職在朝議事。齊家齊民齊天下,這本是男兒之志,從玉當真不想為這片江山做點貢獻?”

沈從玉想了想,道:“男兒志在四方,書上有說:達則濟天下,窮則善其身——從玉年紀尚小,閱歷不多,凡事要從小事做起,有道是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齊家方能治國。若是陛下願意,從玉願意歷練幾年再說濟天下。”

太宗點點頭,對心腹太監吩咐了幾句,然後宮人就進來伺候了。一會德妃和九皇子也進來,估計是之前太宗吩咐他們下去的罷——想到這裏沈從玉有點心戚戚,太宗剛才那番話語,竟是想違抗太祖旨意。他不過是一介草民,不想也擔不起欺君之罪,這官還是不做罷。

宴間太宗一字不提剛才的事,只是表達了一下對劉英的父愛,問了他的學習,又關心了一下德妃的日常,随便稱贊了沈從玉幾句,德妃一個勁給沈從玉使眼色,沈從玉吃得戰戰兢兢的。只想快點回到沈園自自在在的。

幸而太宗用過午宴便回自己寝宮了,沈從玉又與劉英聊了幾句,說到他寫的那首詞,沈從玉想起那首詞就一個頭兩個大,心裏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寫東西了——如果不是即興寫了那首詞,他就不會有那麽多麻煩事,說不定早就到沈莊去了。

半晌劉英就去習武了,皇子的學習要比一般官家的孩子要繁重,沈從玉光是聽到那些滿滿的課表就頭大,心想看來人中龍鳳也不是那麽容易做的。又慶幸他自己只是個平常富貴人家的庶出的孩子。

劉英走後德妃又揮退旁人,像是有話要對他說,沈從玉心裏又是一跳,最近事有點多啊。

德妃等殿裏沒人後,才語重心長地對沈從玉說:“玉兒你要記得沈家的祖訓,雖然我不知道皇上突然把你點為進士是一時高興還是有其他想法,你有才華是最好的,可是官場不像表面上那麽容易,你還小,姑姑不想你在人心險惡的地方做事,你記得你爺爺的教訓,不要插入這個朝廷。姑姑和你爹想的是一樣的,只要你能快快樂樂富富貴貴地生活下去就好了。你可千萬記得姑姑說的話,去了沈莊就安心在那邊做事,對于朝堂的事就不要多關注。”

沈從玉應道:“玉兒會記得姑姑的話,不會忘記爺爺留下來的祖訓。”

德妃這才點點頭,欣慰道:“玉兒果然是個懂事的孩子。”

午後沈從玉便要離宮,卻在路上遇到了剛從禦書房那邊過來的劉峻。身後的張公公小太監宮女們向他問安,沈從玉也對他作了揖。劉峻沒想到在這裏可以見到沈從玉,想到昨晚的事還有點不自然,不過幸好沈從玉沒有一點印象,劉峻才松了口氣,又見他們是從德妃那邊過來,便問道:“從玉是從德妃那邊出來?”

沈從玉低眉順眼道:“正是。”

劉峻還想說些什麽,又見身後的宮人在場,便對帶頭的張公公道:“張公公有勞了,本王與沈公子有點話要說,你先帶人回去禀告德妃娘娘,一會我親自把沈公子送出宮。”

張公公有點為難:“泰王殿下,這,老奴……”

沈從玉卻道:“張公公就送到這吧,待會從玉自己出宮便好。”

張公公又道:“可是德妃娘娘吩咐老奴一定要親自送您回去——”

沈從玉笑了,說道:“張公公不必多慮,待會你就與娘娘說從玉和五皇子一起出宮了,有五皇子在,還怕我有什麽閃失麽?你回去吧。”

張公公看了看劉峻那邊,只好點頭:“那老奴告退了。”

等一群宮人都走得差不多,沈從玉才回過頭看劉峻,這還是他第一次那麽清楚地看清他的長相,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習武之人的硬氣,這些久居高位的人大抵氣質都是一樣的罷,沈從玉覺得兩個人單獨相處總有點壓迫感在裏面。他問道:“不知道五哥又什麽事與從玉說?”

劉峻剛才說有話跟他說不過是為了找個借口揮退德妃宮裏的人和沈從玉獨處而已,真要他說什麽,他也是沒頭緒的。他沉吟了一下,笑道:“從玉進宮那麽多次,還沒有機會在宮裏觀賞過罷,不如今日五哥帶你在周圍轉轉?”

沈從玉不知他葫蘆裏裝的是什麽,又不敢拂了他的意,只好跟着他四處走走。

這座宮殿是前朝修建的,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青磚紅瓦,樓榭閣臺,山山水水,花花草草都比沈園要壯觀許多。白玉雕欄,游廊蜿蜒,沈從玉想起古書上寫的阿房宮,不知帝王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就是那麽奢華。但他卻想有一天能做一回在白玉雕欄下醉生夢死的游魂——那是一種不能想象出來的肆意灑脫。

劉峻見他在長廊上流連忘返,以為他在想什麽,便問:“從玉在想何事如此入神?”

沈從玉從舊時文豪的夢裏驚醒,對上劉峻滿含不明情緒的眼神,一時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在做何事,明明距離眼前的人只有幾尺遠,他卻覺得好像隔了好長的時空。他向劉峻走去,咋一被午後的陽光照射,他竟有點暈眩,這些場面像是在夢裏見過幾次,每一個場景都那麽熟悉——他想到他的爺爺,他是不是也來過這個地方?和太祖一起?

劉峻見他身子一晃,急忙伸手把他摟進懷裏,緊張道:“從玉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麽?”

沈從玉晃晃頭,把腦子裏想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去,從男子的懷裏出去,笑道:“從玉剛才只是想到了一件風雅之事,若是有幸能在此秉燭夜游,與知己對月而飲,會是什麽情形。”

劉峻聽他這麽一說才放心下來,又覺得好笑,便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從玉不愧是江南的風流才子,去哪都想着怎麽享受,可讓愚兄佩服。”

沈從玉卻道:“人生一遭,不過寥寥數十年,眨眼便逝去,與其細細而算,不如及時行樂,留下些能讓後人銘記的東西。”

劉峻聞言一愣,想到自己二十載的養精蓄銳,不就為了成就一生的霸業,如今沈從玉這番話卻讓他心生動搖,但那只是一會兒,他很快就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笑道:“從玉倒是潇灑。”

沈從玉笑得無限灑脫,道:“這不過是胸無大志之人的想法,從玉這輩子注定碌碌無為,五哥與從玉總歸是不一樣的,這些想法就讓從玉一個人做去吧。”

劉峻心裏一窒,沈從玉那句總歸不一樣讓他覺得心酸又惶恐,難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的野心?看着沈從玉灑脫卻有點落寞的樣子,他幾乎脫口而出:“如果從玉願意,五哥許你秉燭飲酒如何?”

沈從玉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許久才自嘲一樣說道:“五哥你在說笑罷?五哥是人中龍鳳,以後是要為這片江山有所作為的人物,怎麽能和從玉這種混吃等死的人一起。”

劉峻卻不以為然,問他:“那從玉對以後有什麽想法?難道就甘願這樣度過自己一生?”

沈從玉方才張揚的光彩全都黯然下去,喃喃自語道:“世間之事,多為身不由己,從玉這輩子生在了沈家,又是庶出,最多只能富貴一生——”沈從玉其實是不甘心的,他雖然對着太宗說那些話,其實他也有成就偉業的野心,可是這份野心只能藏在心裏,小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是家裏庶出的孩子,不管怎麽努力也都不能繼承家業的,與其争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如及時享受自己能享有的東西,在這個漫長而又不知方向的人生裏茫然前行——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過難看,然後他就被一個有力的懷抱抱住了,接着他聽到一個承諾:“有朝一日,五哥會讓你想要的都實現。”

沈從玉有點難過,想到從蘇州回揚州的路上劉七對他說的話,如果他也能給自己一個承諾,那自己也是會願意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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