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欽點進士
幾日後沈從玉終于等來了放榜的日子，他起了個一大早，想去街上探探口風，吃過早飯便帶着聽竹上了街。今日在家呆着的讀書人都紛紛出門看榜去了，一時街上好不熱鬧，還有的小販在高聲大喊賣狀元筆墨紙硯的，聽得沈從玉直想笑。
沈從玉人又小又矮，擠不過其他成年人，只能坐在皇榜附近的茶館裏喝茶張望，比起來看上榜落榜進士三元什麽的，他其實更想尋找王柳兩人的蹤影。
太學院那邊外地來的學子今天也都出來了，中榜的高興地瘋瘋癫癫就跑回去寫信報喜了，沒中榜的則垂頭喪氣捶胸頓足，有錢人家的小厮看了榜就急着回家報信，一時街上熱鬧至極。沈從玉看着學子們各種各樣的表情，也為王佩柳益兩人擔心起來——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順利通過。
聽竹眼尖，一下子看到了在樓下的王佩和柳益，沈從玉這才注意到他們倆洋溢着笑容的臉，一時覺得他們必是中了榜，便讓聽竹下樓去請他們上來。
不多時柳益和王佩便帶着各自的小厮上來了，見到沈從玉都有點激動，沈從玉只道他們是許久沒見到自己，又是他鄉遇故人一時心裏高興，沒想到柳益卻問：“從玉你可有看到皇榜上的進士名單？”
沈從玉卻不以為然：“我看那個作甚，我又沒考，這不我看你們倆都中榜，打算請你們上來慶祝一番，說罷，想吃哪裏的菜，今兒小爺做東給你們請客。”
王佩卻用扇子敲他的頭，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你可知道你被皇帝欽點了進士，正寫在皇榜最上方呢。”
沈從玉一時混亂，好像聽不懂王佩對他說了什麽，只是愣愣的，過會又笑得沒心沒肺：“哥哥這是說笑呢，弟弟我來京那麽久，別說見皇帝了，就連皇帝宮殿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何來的被皇帝欽點了進士？”
柳益喝了茶，道：“這可真不是糊弄你，我想不一會聖旨就要到你園裏了，你不知道剛才看過皇榜的人都在問你是誰呢，畢竟沒經過鄉試省試又沒參加春闱卻被點為進士的，開朝以來就你一個，也不知道當今聖上的意思，過幾天太學院應該會有消息，再說還有殿試。”
沈從玉又問：“哥哥們可要參加殿試？”
柳益卻搖頭：“你真以為哥哥們能像你一樣出口成章，凡事信手拈來麽，這次能中進士都算是走了好運，接下來就是給家裏報個喜，再在京城待上個把月，然後就等着被分到外地做官或者在朝中行走了。”
沈從玉笑了起來：“那我以茶代酒，敬哥哥們一杯，祝哥哥們官運騰達，也不要忘了小弟。”
哥三人正聊得興起，那邊匆匆跑來一沈園原來做事的小厮，滿頭大汗的，也不知道什麽事那麽急，竟像是把京城都跑遍了。
小厮見到沈從玉那刻終于放下心來，幾步走過來對他說道：“公子您快回園去罷，宰相大人帶着聖上的聖旨在沈園等了您好久呢。”
王佩和柳益用着我就說嘛的眼神看向沈從玉，沈從玉卻呆了，他一個無官無職人家的庶子，何德何能能讓當朝宰相大人屈尊親自來府上傳旨？他也顧不上柳益和王佩的揶揄，就跟着小厮回去了。
沈園門前果然站了很多圍觀的百姓和學子，還有宮裏的太監，見到沈從玉，衆人都忍不住跟他道喜，沈從玉被這喜驚吓得不小，心想這當朝皇帝怎麽就喜歡不按規矩做事，又想到規矩本就是皇帝定制的，想怎麽來怎麽來。沈從玉急着進去，只好匆匆謝過，又讓下人做點東西去打賞街坊百姓，這次回到主廳。
原來照管沈園的是宮裏做老的太監，對于招待重臣一事也有經驗，沈從玉來到廳裏宰相和幾個官員正坐在位上喝茶，老太監在一邊伺候着，絲毫不敢怠慢。
沈從玉在廳外緩了緩情緒，又讓小厮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彬彬有禮地進去。這時他已經是進士出身，也不算是平民百姓，自稱草民是不合适的，而他做了進士，按理就是朝廷的人才，大臣們的學子，所以他改口自稱道：“學生沈從玉，見過宰相大人，各位學士。”
翰林院的學士見到沈從玉年紀輕輕便如此舉止不凡，又謙謙有禮，絲毫沒有富貴人家子弟的輕浮和自傲，當下對他好感大增。待宰相宣讀了旨意，沈從玉領了旨，院裏一時歡聲四起，宰相和學士們也紛紛向他道賀，沈從玉謙虛地附和幾句，道：“宰相和各位大人此次前來，真是讓學生這小小沈園蓬荜生輝，若各位大人不嫌棄，就在學生家裏留飯罷。”
宰相也不推卻，就和學士們留了下來，老太監下人招待不周，便下去吩咐他們好好做事，一時廳裏只剩沈從玉與幾位上了年紀的前輩，沈從玉什麽時候面對過這麽多老前輩一樣的人，就算他再怎麽老成，也會有所緊張。宰相見他坐立不安的，便道：“老朽很是欣賞賢侄的那首《減字木蘭花》，今日在座的諸位大人也是想來聽賢侄給講解一下這首詞的。”
沈從玉謙虛道：“大人們過獎了，學生也不過是一時有意才作出來的東西。”
翰林院年紀最大的林學士卻道：“賢侄不必謙虛，我等年輕的時候都有幸賞讀過令祖的詩詞，賢侄這首詞較之絲毫不遜色，當年俊涵兄的詞大氣豪爽，如今賢侄的詞也頗為灑脫，讀完讓人覺得醍醐灌頂，真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沈從玉道：“這是大人們厚愛，學生不過是當日看京城才俊們在暮春樓談論國事才一時有感而發。”
宰相放下茶杯，道：“這裏不妨說說看。”
沈從玉惶恐：“學生若是逾越了，大人們指責便是。”頓了頓才道：“我朝開國将近百年，祖業振興，這些都是先祖們的功勞，也是在朝為官的父母官們的苦勞，而年華不待人，無情催人老，朝廷終是要人才更替，老一輩的功臣将要功成身退，新一代的才俊嶄露頭角，雖然還拘在天下小小的一角，卻以有了遠大的抱負，然後以他們現在的見識和閱歷還是不能夠與老一輩相比，目光是短淺無知，如果他們真要成為國之棟梁，還得多到塞外江山多見識磨練。那日學生聽衆才子的精彩談論，不過是紙上談兵，終是沒有實踐過，便有感而發。”
宰相聽後連連點頭：“賢侄果真一表人才，難怪那天五皇子會對聖上說聽了你的一首詞，便如讀三秋書，令人醒悟。聖上也對你頗為賞識，這個進士頭銜，便是用來激勵你的，希望你不要忘記自己這番話語，振興江山，還真的只能靠你們年輕一輩了——不知賢侄可有進朝為官的想法？”
沈從玉連忙推卻：“學生惶恐，學生祖上有訓，是不能入朝為官的，但凡有志氣之士，即使身不在朝堂，也能懷抱濟天下的情懷，學生願意學習先人，做一介懂得民生疾苦的平民，也不枉來世一遭。”
林學士點頭贊賞：“賢侄能有此番想法甚好，不知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沈從玉老實道：“家父派學生來京，就是想要學生學習如何在世立足，還交予學生一塊地，要學生好生照顧，接下來的日子學生便要過去忙活農事，也算是一種磨練。”
“這個想法不錯，多吃苦對年輕人來說是件好事。”宰相贊賞道。
到了下午府上的人才走得七七八八，園外還有來道賀的街坊，沈從玉派人分了米錢一類的東西，晚一點店鋪那邊也派人來道喜，沈從玉有點忙不過來。本來想親自寫信告知家裏，晚上卻被那群公子哥們約了出去，只好吩咐管家寫信寄回去。
太宗對外是說沈從玉年紀輕輕便又如此遠見的想法，便欽點了進士出身，以及給當今九皇子做伴讀，一時京城裏都流傳起他的詞，說到他都知道他是少年才子，還有把他與他祖上爺爺相提并論稱為“沈園才子”，而他的《減字木蘭花》和他爺爺所作的《定風波》稱為沈園二絕。
晚上楊寧宇與劉峻在福滿樓擺了宴，京城那些公子哥也都賞面來了。沈從玉帶着柳益王佩兩人赴約，因為都是進士出身，所以也沒人敢小看，一頓飯吃得頗盡興。
宴席之後有人提議去雲袖閣聽曲，雲袖是京城最大的歌樓，也是個繁華的煙花之地，在場的公子哥都是風場中人，在這些地方也是常客。他們其實是想作弄一下乳臭未幹的沈從玉，沒想到沈從玉比他們還老練。
花酒喝過後，平日裏道貌岸然的公子們都放浪起來，抱着歌姬就撒酒瘋的，說胡話的。沈從玉喝酒上臉，此時臉上已經紅了一大片，在燭光中人若桃花，竟比雲袖閣裏的頭牌還好看幾分。他這個樣子很招女子喜歡，當下就有幾個風塵女子纏過去。
穿着半露酥胸的紅牌繡雲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細的手臂，手裏拿着個白玉杯，倒了上好的百花香，一步三搖倒在沈從玉身邊，笑得嬌媚，湊上去就要喂他酒：“小女子敬我們的進士大人一杯。”
沈從玉對這些事早就熟練，于是把嘴湊過去就喝了，在座的見他這樣，都起哄要接吻。沈從玉醉得頭有點暈，也不知道其他人在說什麽，只看到一張女子的臉往他越靠越近，然後他就被一陣軟香含住了。
沈從玉之前說他在去年就親了燕來，不過是為了給劉豈一個下馬威，其實他所謂的親就是蜻蜓點水一樣在燕來臉上吻了一下，真算上是吻的，大概是與劉豈那次——
女子的唇跟男子的事不一樣的，沈從玉想起跟劉豈的那幾次吻，青年的唇剛硬帶着強勢，舌間都是炙熱的男子氣息，而現在這個吻，除了黏膩的香氣和溫軟的感覺，沈從玉感覺不到任何觸動。于是吻了一下就推開了。
工部尚書家的公子笑了起來：“繡雲，我們進士的吻技如何？”
繡雲紅了臉，道：“公子莫打趣繡雲。”
柳益卻道：“這吻說不定還是從玉的初吻，柳某算是看着他長大，這十三年來，從玉可未曾與女子親過吻。”
衆人皆笑，調戲沈從玉道：“沒想到從玉還是個處，以後跟着哥哥們混，哥哥們教你怎麽與女子歡樂。”
沈從玉羞赧紅了臉，也不好翻臉，只好賠笑，然後其他人又把話題轉到了更加深程度的內容上。沈從玉聽着他們說那些雲雨之事，心裏想到的都是劉七的影子，于是更加落寞了。
劉峻卻一直在看着他，從他喝醉了開始，有道是燈下看美人，他只覺得沈從玉喝醉之後別有一番風情，不嬌不媚，卻有一種說不出口的豔麗，像三千繁華過後留下的痕跡，沉寂卻不能忽視。特別是他臉紅的時候，讓人生出一股沖動，很想把他壓在身下，看他輾轉——劉峻覺得他像中了毒，好像在這個大千世界，他只能注意到一個人。後面繡雲與他接吻的時候，劉峻幾乎就要沖上前阻止，然後自己吻上去。說到那是沈從玉的初吻，劉峻握緊了拳頭，看向繡雲的眼中帶了陰鸷。
眼看公子哥們的話語越來越放肆，沈從玉要被他們調笑地擡不起頭來，劉峻出面道：“你們說笑也要有個度，從玉還那麽小，你們這些做哥哥的怎麽能帶壞孩子。”
刑部家的公子也醉得不像樣，就揶揄劉峻道：“怎麽，五爺心疼了？”
劉峻被一語道破，有點心虛，不過他很快就隐藏住了表情，笑道：“當然從玉進宮，九弟要我多照顧着他表弟，我曾說過既然是九弟的弟弟，那也是我的弟弟，如今從玉一人在京無依無靠，九弟和德妃娘娘又久居深宮，從玉能依靠的只有我一人，若我不照顧他，誰來？”
本來還想開點玩笑的，看到劉峻這麽認真解釋，衆人也不好開口了。夜深了，燭花也不知剪了幾回，屋裏酒氣香氣濃重過後也該散了，公子哥們也各回各家。沈從玉醉得走不動路，沈園的老管家派了馬車來接他，見到扶着沈從玉的劉峻，一時不知道他是何人，又想今晚主子是去和京城達貴喝酒，心裏想着他應該也是公子哥中的一個，老管家向他請了安道了謝，就讓小厮過來扶沈從玉上車。
沈從玉颠颠倒倒的，小厮們怎麽都不好把他扶上去，動作中沈從玉竟一下跌在了地上，人又醉得不輕，着地就想躺着睡下。老管家見自家少爺如此不講究形象，急得就罵小厮不會伺候人，小厮們連忙又要去扶。沈從玉被打擾了睡眠，揮動雙手就驅趕他們。老管家有點無奈，正想着要不要回府喊兩個力氣大的下人來把少爺背回去，就看到眼前的男子上前把自家主子打橫抱了起來，輕松地上了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都木有人看，好難過T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