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轉
……真的假的?
吳邪有點錯愕,旋即搖頭否認:「沒有啊。」
悶油瓶指着吳邪手腕邊側一道極不起眼的白色肉痕,說:
「至少三個月前,縫過八針。」
看着那雖然微乎其微但貨真價實的縫針痕,吳邪懵了。怎麽這麽大的事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的留下的傷,吳邪只能仔細對着手腕的陳舊傷痕翻看,試圖用科學的角度來分析。
傷口早就愈合成手腕上細微的白色肉蚯了,依稀還有針線痕,年代不長不短,看得出來沒有個一年恐怕也有半載,半年前自己在幹麻?吳邪回想了一下,來雲頂之前,自己似乎曾經大病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對時間也不太有概念。話說回來,如果他真的斷過韌帶,就可以解釋剛才極度緊張施力的情況下那手腕抽痛是怎麽一回事了。
聽人家說傷到韌帶的人,情況可大可小,端看當下受傷的程度而定。有些人手腕一割整只手掌的神經就這樣廢了;有些傷得淺的,就是以後施力困難,負重度降低到只有原本的六七成,生活不方便了一點,整體無大礙。
吳邪想了半天,還是只能對悶油瓶傻笑。
悶油瓶盯着他,嘆了口氣,搖頭示意吳邪跟上腳步。
兩人借着手機微弱的照明燈,又在山林間摸索着走了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才在茂密黑林間看到隐約的寬闊建築物,面積廣大,但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掩人耳目的關系,只開啓了緊急照明燈。在一片黑暗的庇蔭中,那些微弱照明看起來亂詭異一把的,活像是一棟荒郊野外的鬼城。
吳邪與悶油瓶對看一眼,悶油瓶點頭,兩人沿着小路往基地大門走。
鑒于雲頂的學校本業,導彈基地當然不可能會有貨真價實的導彈,但除了導彈外,倒是什麽該有的都有了。
從偵測儀到仿真導線的各種專業設備,無一不具備。
依照爵院生的信息處理能力,要把導彈基地的偵測儀用來監視軍派動向并不是一件難事,所以依照基地的地理位置與設備來說,是一個比爵學院還要堅固的堡壘。
──當然,以上情況僅限于不被軍院發現的情況下。
吳邪等人還沒走到門口,基地大門已經左右兩邊自動敞開,八成是齊羽等人老早就從監視器裏看到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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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爵兩派的芥蒂橫在眼前,吳邪心底還真有點怕爵院什麽都不說就拿麻醉槍想要料理這位軍派新人王,雖然最後是誰料理誰還不知道,但為了以防萬一,吳邪還是三兩步搶在悶油瓶前頭。
那緊張地擋在悶油瓶前的架式倒有點像護犢子的娘。
白淨的走廊那頭快速走來一只肥雞,不,是胖子。他健步如飛的奔來,移動的速度跟那大有份量的體型實在不成正比,胖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兩人一眼,最後把視線定在悶油瓶身上裹得緊緊的藍色帽T上,笑了一聲天真你也真不容易。
吳邪沒打算搭理胖子無意義的調侃,開門見山:
「我們到基地了,是該把該說的都交代清楚了吧?」
「得,席長跟瞎子在裏頭等你,你邊走邊聽爺解釋。」胖子爽快得很,一揮手就大辣辣的走在前面,領着兩人穿過一個又一個的瞳孔掃描電子門。
能在短時間內破解系統的原設定并給予竄改是爵派的必修技能,吳邪從學校資料上看過導彈基地共有三層,五樓高度,自動防禦系統是一層比一層森嚴。
「其實這就是一個游戲,每年死狗跟妖貓必玩的王棋。」胖子說,「說穿了就是在較勁誰厲害,參加的是一二年級生,不過你別小看它,這場長達三個月的軍爵争鬥可是全體動員,涵蓋的範圍可廣了,從系統竄改、數據校正、敵情搜集到近身搏擊,每一項都在較勁。
「兩院各有一個王将,一個掩象,兩個炮兵,其它的人是提供支持的百足。掩象是負責潛伏到對方學院的間諜,專門擴散不實謠言與替本院搜集有用訊息;炮兵用來擾亂敵院或是破壞敵院計劃;裏面最關鍵的就是拿着殒玉印的王将,整個過程中王将的殒玉印都不可離身,一旦雙方王見王,誰搶到兩顆殒玉印誰就贏了這局。」
吳邪瞠目結舌,雲頂果然很無聊,沒事搞出這種勞民傷財的把戲來。
胖子湊近吳邪,低笑道:「現在你知道你是在局裏扮演什麽角色了吧?」
吳邪愣了愣,指着自己說:「掩象?」
「噗……」胖子毫不給吳邪留顏面的大笑出來:「那還不如直接把玉印送去軍院!天真小同志,你再多想想。」
吳邪聞言,當真開始沉思起來。
首先撇除王将,先不說他身上沒有疑似殒玉印這類的貴重物,先說爵派把拿有殒玉印的重要王将送到軍院裏頭無疑是羊入虎口。
那麽是炮兵?這倒比較說得過去。齊羽告訴他一個假的任務,讓他向軍院的人打聽議會提案,這種故布疑陣的手法無非就是想把軍院引導到一個錯誤的方向,至于軍院突如其來的緊戒,八成就是另外一位炮兵幹的好事了。
但這麽做的經濟效益也太小,很不像爵院的作風。
吳邪皺了皺眉頭,總覺得自己有哪兒漏掉的,他回頭看了默默跟在自己身後、表情依舊波瀾不驚的悶油瓶一眼,心中咯噔一聲。
如果一切真如胖子所說,那麽悶油瓶在軍院的棋局中擔任的是什麽角色?吳邪不信以悶油瓶的身手與在軍院現在炙手可熱的身分,軍院會浪費這樣的人才。
吳邪突然想起了被他塞進口袋的那張照片。
當這個細微的念頭竄入腦中時,吳邪心髒驀然一緊,他娘的,身為一名爵院學生,他竟然沒在第一時間确認這張照片的真僞。
如果照片是假的,那麽那位議員同學就是故意引導他到A3會議室,翻出這張假造的照片,好讓他誤以為自己曾經與悶油瓶認識,對悶油瓶放下戒心,這麽一來悶油瓶很可能就是胖子口中的炮兵,而吳邪相信以悶油瓶的本事要對爵派造成威脅一點都不困難。
但更有可能的是,照片是真的。悶油瓶以前是真的認識他,兩人以前甚至可能還有點不錯的交情,不錯到悶油瓶不會把自己丢在軍院不管。
如果上面的推論正确,齊羽就是因為了解這一點才把自己派到軍院去,進而順水推舟的把悶油瓶拐到導彈基地來,而爵院千方百計想要引出悶油瓶,自然是因為悶油瓶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殒玉印。
王将。
糟糕的是,表面上是爵派在設局,引導游戲走向,把軍院的王将拐進爵派本營,但換個角度想,很可能根本就是個計中計。
悶油瓶早就知道這場王棋的規則,知道自己身負軍院王棋要角,所以說,會不會悶油瓶也早就知道吳邪是爵院派來的炮兵,所以才将計就計,用爵派想要套出王将的心态反過來接近絕派的王将?
現在想起來,他們逃出軍院的過程處處蹊跷,第一,就算悶油瓶再神通廣大,光靠他們兩個人就能闖出人才濟濟、戒備森嚴的軍院大本部嗎?第二,一路上他都對軍院可能會攔截到他的電話信號這件事保持戒心,所以不敢撥手機向爵院求救,但戒嚴之後胖子找了自己不少次,軍院應該可以在攔截到可疑的電流信號後大肆搜尋後山,但他們在後山竟然一路都沒看到軍院的人。
他竟然到現在才發現,一切大有問題。
如果這一切都是軍院有意為之,那麽他們爵派現在的舉動無疑是引狼入室。
想通過來的吳邪竟默默的驚出了一身白毛汗,眼見頂樓的機要室越來越近,吳邪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僵硬起來,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只兔子到了最後關頭才終于明白了身後一直跟着自己的原來不是貍貓朋友,而是一只專門捕兔子的豺狼。
但是,這點道理自己想得到,齊羽不可能想不到。
也就是說,如果悶油瓶真的是軍院王将,意圖利用自己接近爵院王将的話,早在電話中得知悶油瓶在自己身邊的齊羽絕對已經在機要室那頭守株待兔了。
想通了這點後,吳邪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時不禁開始腹诽悶油瓶起來。
好你個悶油瓶子,一路上給我裝小白兔,原來是只豺狼來着,等會看小爺怎麽收拾你這負心漢!
不對,說得好像我跟他有什麽似的。
更正一下,等會看小爺怎麽替你這只死狗收屍!
吳邪立馬上前兩步,低聲對走在前頭的胖子問:
「你确定他是王将?」
「千真萬确,我們的掩象已經确認過好幾遍了。」
這時三人離機要室不到三十尺,吳邪已經沒有時間去問爵院的掩象是誰,壓低了嗓子急道:「你們抓到他們的掩象沒?機要室裏總共有幾個人?有把握麽?」
「自然是早就逮住了,瞎子跟齊羽都查出那人跟軍院通訊的紀錄,說起來軍院的掩象也真夠傻的,以為通話加層密就沒事了,也不想想我們組織是幹什麽吃的,想跟爺爺玩還早得很。」比起吳邪,胖子顯得從容得多,哼哼笑着說:「別窮擔心,機要室裏有瞎子、葉成、竹板,加上齊羽,總共四個人,幾個人都是有近身搏擊經驗的,瞎子的身手更是好得沒話說,那位張小哥就是有三頭六臂也綽綽有餘。」
如果有時間吳邪很想把悶油瓶剛剛輕松挑掉一窩土蟒勇猛戰績告知胖子,可惜時間有限,而且在這個時候增加隊友的心靈壓力好像也不太上道,所以吳邪決定閉嘴。
離機要室只剩十尺。
心思平靜下來後,吳邪發現自己內心很矛盾。
他很想相信小哥是真心擔心自己才一路護送他回爵院,這比永無止盡的猜忌要輕松多了。但現實顯然不容許他這麽天真的想法,在機要室背後是爵院無數人的心血,三個月來的努力等的就是這一刻。
吳邪低頭,看着自己不斷前進的腳尖,想了想,停下了腳步。
「小哥,你還要繼續跟我們走嗎?」在胖子錯愕的注視下,吳邪回頭問一直默默跟在後頭沒有說話的悶油瓶,「如果你只是想要送我回爵院,那我已經安全了,除非你有別的目的,否則你不應該再前進。」
悶油瓶淡淡的看着他。
「你還要繼續走嗎?」吳邪又問。
悶油瓶點頭。
「好。」吳邪轉回頭,示意胖子去開門。
話已經講得夠明白了。
接下來他要面對的結果就只會有兩個,一個是軍院的新人王在以一敵六的情況下還進退自如,成功奪取齊羽身上的殒玉印後返回軍院,完成不可能的任務;第二個是悶油瓶終是寡不敵衆,被爵院菁英們拿下,結束這場漫長的游戲。
吳邪發現無論哪一個結局,其實他都不太樂意看到。
「是我,胖子。」
五樓機要室的保全措施跟一路上的設備已經不是同一個檔次了,胖子在瞳孔掃描後才開啓了門旁可同步偵測聲波的對話機,機要室門口三臺錄象機一樣的微型機器轉動了一下,吳邪知道是裏頭的人在觀看門外的畫面,順便掃描一下有沒有槍械反應。
悶油瓶不等掃描設備的綠光轉到他身上,已經面無表情的把褲管中的軍用短刀丢給胖子。
倒是掃描設備的綠光掃過吳邪時,頓時變成紅光,發出尖銳的警告音。
吳邪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從包裏掏出了造成反應的手機,正要學悶油瓶那樣丢給胖子,已經被胖子一個白眼擋了回來。「我靠,天真小同志敢情你是跟着狗跑太久忘了自己是貓不成?在自家地盤上繳什麽違禁品,你以為你的破手機還能變成散彈槍嗎?」
什麽破手機,樣式老是老舊了一點,體積大是大了點,但好歹也是陪了他三年的老情人了,這種節儉行為在貴族環伺的雲頂可是值得被照三餐歌頌的好嗎?
吳邪扛下胖子的鄙視,默默把手機放回兜裏。
開門的是黑眼鏡,因為那副從不離身的黑墨鏡,吳邪相信整個爵院沒有人不知道這位老兄是誰,聽說這人的黑客專業挺好,不過讓吳邪最有印象的倒是他的搏擊技術,據說身手可以跟軍院優等生有得一拼,這在都是飼料雞的爵院實在是非常的難能可貴。
黑眼鏡環視了三人一眼,嘿嘿笑了下,側身讓出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