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第六章:不可毀棄

屋中那些人自然不知道他們要找的人此刻就在窗外聽着他們的談話,客套完畢各自落座便直指主題。

“曹先生,那兩個叫做白玉堂和展昭的學生入學填寫的聯系人是你,他們此刻會去哪裏,你有線索麽?”

開口的依舊是胡易,看得出他是這些人的頭——展昭順着敞開的窗玻璃上的倒影大概能看到一些屋中的情況:一個陌生人的側面、另一人的背影以及曹旭大半張正臉。因此曹旭的面部表情與神态很清楚的展現在他面前,比如現在那遲疑與客氣的笑容:

“這個——之前我在電話裏也說了,他們并沒有回家,我也不清楚他們兩個現在在哪裏。”

顯然那樣有些生疏與刻板的誠懇帶着些許推脫的意味,并不像大部分家長的擔憂和焦急。胡易當然沒那麽容易相信他的話,但也不會直接指出對方的敷衍,只能道:“既然這樣,有消息還請務必告訴我們一聲,您知道,學生軍訓期間失蹤,我們是必須查清楚的。”

“當然。”曹旭點點頭,又道,“若是你們有消息,也請告訴我,我很擔心他們兩個人——不過幾位特地打電話叫我過來一趟,應該不止是想問我這幾句話吧?”

确實,這些東西電話中就能說清楚,完全沒必要特地将人請到軍營中。胡易了解的笑笑:“的确還有其他事情。關于那兩個孩子,您想必知道,他們有着令人驚訝的身手,甚至能夠輕松制住身為教官的我們。”

聽到這句話,展昭微微挑眉:果然來了!他斂下眉眼側耳細聽,也想知道曹旭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們兩個确實有些特別的經歷,學了些東西傍身。”很快曹旭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了出來,帶着些許訝然,“不過要說輕易制住教官,您是在開玩笑吧?”

“我想,我們沒必要拿軍人的臉面來開玩笑。”胡易的聲音遠沒有曹旭那麽輕松,而是帶了些嚴肅的鄭重,“他們确實擁有遠超于普通少年的能力,曹先生,您大可不必隐瞞,這并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不是麽?正相反,這樣的年紀擁有這樣出色的身手,我想多數少年人都會引以為豪才是。”

這番話有着很明顯的循循善誘的味道。展昭不禁微哂,他雖然不知道千年後武功具體凋零成了什麽樣子,但從曹旭、胡易以及王成等人的先後反應中也能輕易猜出,他和白玉堂現在的身手絕非常人所能及。

自古俠以武犯禁,因為出色的身手,普通人在面對江湖人的時候多半有些敬畏。比如在重文輕武的大宋,江湖人憑借自己出色的身手謀得一官半職,也很難得到正常的尊敬——就像他,僅僅一場耀武樓獻藝就莫名其妙得到了禦前四品帶刀護衛的職位,并被衆多文官所忌憚鄙夷。千年後就算再開明,恐怕對于他們也不會等閑視之。

更何況,曹旭曾千叮萬囑的告訴過他們,關于他們來自千年之前一事,萬不可告知任何人。這究竟是因為什麽,不言而喻。

稍一走神,屋中的對話已圍繞着引誘與客套又進行了一陣。曹旭一口咬定展昭和白玉堂不過是“粗通拳腳”,對于胡易的問題一推二五六,萬金油的水磨工夫使了個淋漓盡致。屋中這些人雖然身手過硬,嘴皮子上的功夫實在是差了太多,一來二去,被他繞得滿頭霧水,很快便敗下陣來。

展昭在外聽得偷笑不已:他們這個好友當真是個妙人,換成他自己或者白玉堂,絕對做不到他這個程度。見此情景,心中暫時也放下心來,開始琢磨這件事要如何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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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易此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夾纏了一會兒終于無奈放棄,打了個手勢表示對話暫停,而後靜下心來理了理思緒,才道:

“不管怎麽說,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兩個孩子,這些話當面問他們,應該沒關系吧?”

“當然。”曹旭篤定的說着,順着反光的窗子若有意若無意的對着展昭挑挑眉,意味深長的道:“也許這會兒他們已經回來了也說不定。對了,我想以各位的能耐,一定不會為難兩個學生吧?”

透過窗子看到友人的示意,展昭知道他應該是看到自己的身影了。對此他并不意外,最初站在這個角度就是有意想讓曹旭發現。對話聽到這裏,也知道自己是時候離開,于是勾唇一笑作為回應,聽着胡易模棱兩可的說着“軍訓期間私自離開軍營,多少要受點處分”,無聲的輕笑,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裏。

……

既然曹旭的意思是先回去,那就先回到宿舍見機行事吧!展昭雖然不明白曹旭明示暗示他隐藏實力的原因為何,暫時照着做總沒有壞處。

按照目前的情況,只要咬定自己二人不過是 “粗通拳腳”的地步,想必那些人一時半會兒也拿他們沒辦法。

至于之後的事情,等白玉堂回來一同商議再說不遲。

想到白玉堂,忍不住又有些頭疼:那小子闖了禍,為什麽要他來承擔?果然耗子慣會惹麻煩,古今皆是!

——當然我們不否認,會有這個想法的貓大人,很顯然還在記恨耗子盜三寶害他遠赴陷空島一事,并且毫不客氣的記恨至今。

所以說,心胸再寬廣的貓,面對耗子時總是沒有多少理智可言的。

這個時間除卻一兩個因為體弱跑回來休息的,正常的學生都在軍訓,整個宿舍樓空空蕩蕩。展昭輕松回到樓裏,先去白玉堂的寝室看了眼,整齊的床鋪證明那耗子徹夜未歸。他皺皺眉,回到自己那個一夜未住的寝室裏,順便将先前拿走的那些用具照着其他人的式樣放在床尾。

坐了沒多久,外面果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五六個人步履穩重的上樓向着這邊走來,停在他們寝室門口,随後推門而入。

來了!

展昭翻身站起看向門口,最先進門的果然是曹旭,看到他後仗着旁人看不見的角度對他眨眨眼,而後故作驚詫:

“咦?小展不是在這兒麽?”

他話音落時,已側了身讓其他人進來,當先一個果然是胡易,一看到他便板起了臉:“展昭同學,你昨天晚上去哪裏了?”

“外出了。”展昭不緊不慢的回答,并不在意自己的答案可能會惹教官發怒。從剛才聽到他們對話起,他心中已經有底,對接下來的選擇也有了初步的打算。

果然,聽到他的回答,胡易的神情頓時嚴肅起來:“外出?你知道軍訓期間是不允許私自外出的吧?更何況你還夜不歸寝?”

展昭挑起眉,不置可否。這樣的表情看你在旁人眼中,就是十足的不屑一顧了。胡易先前的惱怒若說八成是做戲,現在也變成了八成真:“你這是什麽态度?對教官不滿麽?”

誰知展昭聽到他的話後居然點了點頭:“确實。”

确實——什麽?确實不滿麽?胡易等人愣了一下才會意過來,頓時神色各異。就連曹旭也是一副想笑而不敢笑的神态——他之前在電話中聽這邊的人提起過前因後果,大概猜得出自己撿來的這兩個“古董”是因為什麽鬧了這麽一出。只是他猜到了結果卻沒猜到過程——沒想到看似溫和好說話的展昭噎起人來也不比白玉堂遜色,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近墨者黑”?

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失态不過一瞬,胡易很快反應過來:“你們有哪裏不滿的,照實說就是,幹嘛私自外出?”

展昭目光轉向王成:“因為根本沒人聽我們解釋。”

胡易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身邊的下屬,微微皺眉:“嗯?”

王成見話題引到自己這邊,忙道:“我昨天只是叫他們兩個人剪發,他們倆說什麽都不肯,還說什麽受之父母之類的話,所以……”

“所以你就想強迫我們剪發?”展昭接下了王成的話鋒,目光中滿是不贊成的神色。看他那樣的表情,王成想做的仿佛不是叫他們剪發,而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一般。

但——“不過是剪個頭發而已,至于反應那麽大麽?”王成道出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心聲,作為現代人,教官們根本無法理解展昭和白玉堂過激的反應,就因為這樣一個小理由鬧出這麽大的事兒,至于嗎?

“什麽叫‘至于’?”聽到這樣的論調,看出那些人眼中的不贊同,展昭忍不住微微皺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是為‘孝悌’怎可如斯輕慢?!”他無法理解現代人的那些輕慢想法:不過才千年而已,老祖宗的傳統與修養就都丢的一幹二淨了,不引以為恥,反而責怪旁人思想守舊,這對他們來說,根本是無法想象的。

頭發這件事情看起來雖小,卻體現了雙方最根本的問題——相隔千年的時間,思想上的差距,讓雙方在理念上有着天差地別的看法。類似的沖突早晚會爆發,這次的事件不過是導火索罷了。

展昭和白玉堂兩個人,在他們那個時代并不是守舊派,他們有着青年人的活躍與闖勁,也都是不拘小節之輩,從他們願意積極地去學習千年後的生活方式這點就能看出。但是再不拘小節,他們也不會在大事上盲從于時代的變革,尤其是事關于忠孝節義的“大義”與自小沉澱在骨子裏的“修養”,絕不願意輕易妥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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