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晴天霹靂
第40章 晴天霹靂
6個月零5天之後，黃濑終于得到了這個消息，還不如什麽都不知道。小說中悲傷的橋段多半發生在雨天，而這天确實異常悶熱兼暴曬的三伏天，一貫涼爽的S城20年來第一次突破35℃。正宗的晴天霹靂。
黃濑在炙烤得灼熱的黑色板油路上玩兒命的跑，以一二九長跑的速度，直到跑到綠間宿舍才停下顫抖不已的雙腿。
他用僅剩的力氣敲門。門開了，他看到綠間模糊的身影，只說了一句“小綠間”就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黃濑已經身在ZG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昨天天那麽熱，你怎麽還那麽沒命的跑，中暑加劇烈運動後大量脫水，可不是鬧着玩的。”綠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如往常的責備中帶着深深的心疼。
已經睡了一天嗎，自己竟然還睡的着，黃濑苦笑，眼淚卻從向上揚起的眼角中不斷溢出，啞着嗓子用僅能發出的氣聲說：“小青峰，不在了……他，離開我了”
綠間手中的毛巾掉在地上，眼淚沾濕了他的眼鏡，讓他不得不把眼鏡摘下來。去掉遮擋，眼淚流的肆無忌憚。
“青峰，別死啊”就像綠間以前說過的，他從未想過青峰會死，即使他們是情敵。他真心希望黃濑可以和青峰快樂的在一起，即使這快樂沒他的份。
綠間抹掉眼淚，強忍住悲痛，現在最難過的是躺在床上還很虛弱的黃濑，他需要自己，必須堅強起來。綠間走過去抱住黃濑，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浸透了他的白襯衫，把他的皮膚燒的滾燙。
只一天，黃濑就恢複了正常，表面的正常。正常的說話，正常的笑，只是所有動作表情，仿佛靈魂被抽離了似的僵硬冰冷。
“小綠間，你寝室是不是還有一張空床，借我住吧。我不想讓我媽擔心”知子莫若母，黃濑知道他這樣的狀态可以瞞過旁人，卻絕瞞不過自己的親生母親。
“好”綠間當然不會反對，黃濑這樣的狀态他怎麽放心得下，還是親自照顧比較放心。
正值7月，8人寝室悶熱異常，伴随着難聞的汗味和腳臭，讓本來就有些神經衰弱的黃濑難以入睡。綠間不願見到黃濑日漸憔悴的摸樣，向父親求了一套學校旁邊的醫大教職工宿舍，和黃濑一起搬了進去。
黃濑被母親安排進電視臺文藝部任編導，可是在70年代末又有幾家有電視這種稀罕物。黃濑所謂的編導，不過是挂在事業編裏白領工資。他不願意每天在臺裏閑晃，被想要巴結母親的人吹捧，幹脆躲在綠間一室一廳的小公寓裏，伏案寫作。他想把小青峰寫進書裏，把他們五個人的青春留在紙上。
每天綠間下課會打飯回來和黃濑一起吃，偶爾他會在自己的座位上收到不知道誰放的水果，也一并拿回來。
“黃濑，今天食堂有四喜丸子，我看着還行，打了4個，你嘗嘗。”
黃濑紮起一個放在自己碗裏，笑着說：“難得你們學校見見葷腥，真不容易。跟你爸說說別把學生都弄得跟和尚似的，我爸他們學校夥食比這強多了”黃濑的父親推崇西餐，食堂不但頓頓有肉，還都是牛肉，知道的是理工大學，不知道的還當進了回回營呢，
“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黃濑低頭吃了兩口突然說：“小綠間，你還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小青峰，一起吃了五盤鍋包肉，那是我第一次一頓見到這麽多肉。”
“記得”綠間推了一下眼鏡，音調不自覺地降了兩度。
然後這一頓飯，兩個人再也沒有說話。
第二天，兩個人叫上赤司和紫原，四個人再次來到當初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國營飯店，依舊要了五盤鍋包肉。
四個人中三個都不動筷子，只有黃濑在一塊一塊不停的吃，一口飯不吃，一口水不喝，只吃鍋包肉。
吃到第三盤的時候，綠間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黃濑，別吃了，吃太多你胃受不了”話語裏的心疼溢于言表。
“我還吃得下，不能浪費嘛。”黃濑繼續吃，盡管速度已經明顯慢了下來，胃裏反着酸水不斷的發出不能再吃的警報。
紫原搶過黃濑手裏的盤子，把剩餘的鍋包肉全打掃進肚子裏，然後把空盤放回到黃濑面前，說“黃濑仔，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熙熙攘攘，仿佛從沒有過那十年冷冷清清、戰戰兢兢的歲月。走着走着，黃濑突然一把推開綠間，跑到一顆大樹旁，手撐着樹幹，哇哇的吐着，番茄醬的酸味混合着胃酸，味道刺鼻。
“給”
黃濑剛直起腰就看見綠間疊得整齊，異常幹淨的淡藍白格手絹，趕緊擺手“不了，我自己有”然後他開始翻兜，找自己的手絹。
突然，他感覺到有柔軟的棉布和自己嘴唇摩擦着，很溫柔的觸感，黃濑擡眼，竟然看見綠間一臉認真的給自己擦嘴。
黃濑面子有些挂不住，悶聲說：“果然吃這麽多酸的對胃沒好處，我早聽你的就好了。”
“算了，回家吧”綠間抓起黃濑的手腕，兩個人錯了半步的距離，一前一後的回了家。從此，黃濑再沒吃過鍋包肉。
偶爾，黃濑會把自己寫的小說拿給綠間看，讓他給點意見，綠間雖然在學醫，文學素養卻也相當高。
綠間接過一沓原稿紙，上面的墨蘭色的字跡俊秀有力，連改動都很少。在黃濑的視角裏，有自己，有赤司，有紫原，更有英雄一樣的青峰。“也寫寫你自己，別只寫我們”
“我沒什麽好寫的”
黃濑低頭，頭發簾遮住了他的眼睛，逆光中，人顯得有些脆弱。
“頭發長了，該理理了”
綠間想領黃濑去街邊大爺那剃頭刮臉，可黃濑卻不願意出門，慵懶的說：“小綠間給我剪吧，我不想出門”
綠間沒辦法，就去外面借了把剪子，笨拙吃力的為黃濑剪着頭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