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8
那天下午,我和阿凡到教室的時候已經遲到了,這是我們第二次一起遲到。
那天放了學,同學們陸陸續續從教室離開,我慢吞吞的收拾着書包。
這件事之後,我和阿凡的關系明顯緩和了。
阿凡為我出頭的事也被班上的同學知道了,小孩子以勇武服人,阿凡的勇敢讓很多人佩服,甚至連其他班的同學都跑到我們班教室門口看阿凡。阿凡一時成了這所小學的明星人物。
之後這件事情當然被顏伯母和我母親知道了,我不想說原因,因為我不想把那些他們罵我的話再說一遍給媽媽聽,阿凡便也替我隐瞞着,那時他拉着我的小手指和我約定要只字不說,“蕭然你要替我保密,不許把我打架的原因告訴我媽媽,不能讓她知道我連保護你的能力都沒有!”他那時的神氣仿佛這是他犯了錯,并且在求得我的幫助一樣。我把手指勾在他的手指上,對着他重重點了個頭,我從心裏感謝他,可是更多的話卻沒有說出口,我到後來才發現自己小時候原來那麽不善言辭,我只是笑着跟在他的身後,我只是覺得這樣在夕陽下跟着他的腳步走是一件最幸福的事,可惜後來的那些年,我沒有勇氣跟着他的腳步一直走下去,我們各自有了各自的路了,也許是我有負于他。
于是那天回家之後,我們倆因為無故打架又被懲戒了一頓,在阿凡傷好後一起被罰在房裏把幾篇文章各抄十遍,朱自清的《匆匆》,宗璞的《紫藤蘿瀑布》、張曉風的《敬畏生命》,各抄十遍。那時候阿凡手傷一個月才好,我便也照顧了他一個月,那是一段最形影不離的日子,後來他的那三十遍文章全是我抄完的,兩個人都心安理得。
而阿凡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就學會了與人打架的,或者更早吧。後來一些年,我和他通電話的時候,幾次知道他打架的經歷,不過那時候他交游廣泛起來,認識了很多人,打傷了也沒什麽大礙,我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擔憂恐懼了。
後來升初中又入了高中,阿凡竟然又和郭小龍田平安兩個成了同班同學,只不過隔了幾年後再見,大家都成熟了很多,各自聊起往事,說不打不相識,反倒成了好朋友,聽說後來很多年在C市也都有往來,我卻已經成了局外人,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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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件事以後,我們又開始一起玩了,一起上學放學,而且比從前還要親近。那種親近,是放下一切的,十分純粹的親近,無條件的信任和支持對方。
就這樣,我們一起到了小學六年級。那一年,阿凡初次展露了他在音樂上的天分。
那時候雖然還是九幾年,可是小升初的考試已經被放到了很重要的位置,想要進好的私立學校,就得有好成績。
我母親從來沒有懷疑過我能考上好的初中,我一直是她的驕傲,每學期都是年紀前三,那時候我雖然對母親心裏有芥蒂,但我也不想讓她失望,畢竟這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難得的是阿凡,那一年表現得非常好。不遲到不早退不曠課不打架不翻圍牆不搗蛋。
他本來就聰明,而且小學的課本本來也不難,每天放學後跟着我一起做作業,不懂的都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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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燈光下阿凡的眼睫毛長長的,皺着眉的樣子很可愛。
學習累了,我就睡在阿凡的床上。我的睡相很不好,有時候醒來動作總是千奇百怪,或者把腳放在了阿凡身上,或者把頭枕在了阿凡的胳膊上。
阿凡醒來的時候總是會抱怨我睡相不好,壓得他手都麻了,可是從來沒有拒絕和我同睡一張床。
特別是冬天的時候,冷風在窗外呼呼的響着,南方的城市不供暖,那時候也沒有空調。
在被窩裏,我和阿凡緊緊抱着取暖。那時候年級幼小,不懂情愛,比之後來,天真單純得不得了。
多可惜,我們不能一直年幼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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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級上學期結束的時候,阿凡的成績就從班上倒數進了前十名。老師和顏伯母都高興得不得了,直誇這孩子有讀書的天分。
在期末考試之後,發通知書的日子,我和阿凡一起站在講臺上得三好學生的獎狀。我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兩個人的眼睛裏都盈滿了笑意。
六年級下學期阿凡也保持了良好的學習狀态,到考試結束,我和他的感覺都不錯,一起填了當時C市最好的初中。
小學畢業,我們學校組織了一次歡送演出。六年級每個班都得至少拿出一個節目來。
因為畢業了,又即将迎來一個新的暑假,大家都很開心,也有熱情來參加這些活動。
那時候的舞臺,用水泥築成,後面扯一塊布挂上,寫幾個小學畢業晚會的大字,比之我後來所見,比之阿凡後來所經歷過的,實在是太簡陋太簡陋。
可是,那時候的阿凡,在幾束昏黃的燈光下,卻驚豔了我整個少年的時光,甚至多年以後,我仍舊深深當時站在臺上的阿凡的樣子。
我想他後來,能成為紅遍亞洲的歌手是有原因的,還在那樣小的時候,就充分展示了他的天賦,他是那麽适合站在舞臺上,他簡直為舞臺而生。
那一天,阿凡穿着班主任老師給準備的衣服,白色襯衫,卡其色的小西裝褲,臉上化了妝,白色的粉,臉上兩陀紅紅的胭脂,可是這些都不重要,所有的東西,都不絲毫不能掩蓋阿凡的光芒。
他唱的是Beyond的《情人》
盼望你沒有為我又再度暗中淌淚
我不想留底你的心空虛
盼望你別再讓我背負太深的罪
我的心如水你不必癡醉
哦 你可知誰甘心歸去
你與我之間有誰
是緣是情童真還是意外
有淚有罪有付出還有忍耐
.....................
很溫柔的歌曲,從他的口中唱不來,好像天上的銀河,流瀉在人的心上。
阿凡就是有這樣的能力,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我只是不說,但是我始終記得,記得他的光芒,記得他的燦爛,記得他的獨一無二和無可比拟。
31
初中我和阿凡又被分到一個班。
那時候顏伯母的工作也繁忙起來,沒有時間一日三餐照顧我們,正好初中可以住宿舍,我便和阿凡一起申請了宿舍。而且很幸運地被分配到了同一個宿舍。
那時候應雪已經成了遙遠的往事,好像聽說她随父母離開了C市,去了別的城市。
初中,似乎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初中的阿凡還不是很招女孩喜歡,也不是太出挑,除了六年級末的那次演出之外,那時候的他還沒有長開,也沒有長高,虎頭虎腦,皮膚被曬得黝黑,像極了那個年紀所有的男孩子。唯一與同年紀其他男孩子不同的是,阿凡比他們要細膩體貼,懂得照顧人,至少是在初中三年,時時刻刻照顧着我。
而且上初中的那一年,阿凡的家庭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變化的來源,是阿凡的爸爸,在沿海城市做了多年的生意,阿凡的爸爸終于發跡了,在我們升初中的那一年暑假,阿凡爸爸盡賺了一百萬,并且此後,生意越做越來,以致後來,終于成為C市有名的企業家。
一百萬,在那個年代,對大多數的人來說,已經是個天文數字,它可以買房子,可以買車子,可以開公司。
阿凡的爸爸,選擇了自己開一間建築公司,招兵買馬,談業務,接裝修工程。
這些事情,與還在讀初中的我們沒有多大的關系。但是對我們也是有一定影響的,比如充裕的零花錢,來自沿海城市的各種名牌衣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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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們同寝室的男孩子,一個叫方文博,另一個叫李龍亭,方文博與我們一樣來自C市,李龍亭則來自C市下面的一個小縣城。
方文博是官二代,從他第一天來學校報道就看出來了,而且他表現得實在很招搖。
雖然C市是省會城市,但是初中生來報道,就開車奧迪A4的車子來送的,委實還不多。
而方文博,就是在他媽媽的精密保護之下,坐着奧迪A4的專車來學校報道的,方文博的爸爸,好像是市國土局的高官。
來報道之前,顏伯母已經幫我倆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兩個箱子加一個旅行袋。
我拖着一個箱子,阿凡一手拖箱子一手提着大的旅行袋,打了個的來的學校報道。
而李龍亭,則是風塵仆仆,大概一路轉了無數趟車,來的學校報道。
如此這般,當我們四個人齊聚在寝室的時候,出身家庭,便都一目了然。
方文博自是眼高于頂,不屑于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來往。他媽媽帶着一個老媽子幫他把東西收拾好,臨走時一叮咛二囑咐,好像生離死別一輩子見不到這個兒子似的,一邊還責備方文博的爸爸,不該把兒子送來讀寄宿受這個罪,聽着好像我們都是豺狼虎豹随時會吃了他兒子似的。就這樣磨蹭了一兩個小時,方文博的媽媽才依依不舍地從宿舍離開。
我和阿凡兩人收拾着床鋪和桌子,倒也沒時間理會人家家庭的那出戲。
我睡下鋪,阿凡睡下鋪,阿凡堅持說我睡相不好,睡上鋪肯定會半夜掉下來。
我無奈,只得聽他的。
不知道為什麽住宿舍能讓阿凡那麽興奮,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見阿凡忙上忙下,把兩個人的床鋪整理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
對比我們三,李龍亭則顯得沉默許多,他一個人默默地收拾自己東西,沉默得好像要把自己變成一個空氣,偏偏他的體型是我們這裏最大的一個,黝黑而且壯實。
就這樣折騰到大約下午五六點,才終于把寝室的事情搞定了。
“以後就是室友了,今天我請大家出去吃晚飯吧。”慢條斯理地,方文博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灰塵,和我們說道,語氣裏是說不出的傲慢和不屑。
從方文博的話一出口,我就知道這人一定和阿凡不對路,阿凡本身已經高傲至極,他絕對不會喜歡另一個比他還傲慢的人,果然,不到一秒鐘我就聽到阿凡回到,“不去,我要和蕭然兩個人吃飯。”說完,阿凡也學着方文博的樣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拉着我出去吃東西去了。
身後,我聽到方文博冷哼一聲,然後對李龍亭說,“真是給臉不要臉。”
作者有話要說:
☆、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