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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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一到初中,又開始不讀書,他是從本性裏,讨厭讀書這件事。偏偏上天又眷顧他,讓他就算不讀書,也一樣有輝煌的前程。可是我不行,父親早已離我遠去,如今母親也另嫁他人,我沒有人可以依靠,我只有我自己,所以我必須努力讀書。

C市一中是全市有名的重點中學,從這裏能直升一中的高中部,繼而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通往重點本科。

因此,一中可謂彙聚了全市頂尖的好學生,當然,與其他那些重點中學一樣,也彙聚了當時全市有名的官二代和富二代。

那個年齡的孩子,好像有無窮無盡的精力,要麽全部花費在學業上,要麽全部花費在除了學業以外的事情上,比如拉幫結派的打架,比如追漂亮的女孩子,比如抽煙喝酒紋身打牌,總之,那個年齡的孩子,正是身體發育的階段,所以,要麽禁YU,要麽對欲望完全沒有掌控能力,任其爆發。

我屬于前者,阿凡屬于後者。

阿凡雖然不屬于官二代,但是因為阿凡爸爸的發跡,所以阿凡也可以列入富二代的行列了。骁勇善鬥、出手闊綽,讓阿凡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裏,身邊就聚集了一大批跟班。

我上課的時候,阿凡在睡覺,我吃飯的時候,阿凡陪我吃飯,我自習的時候,阿凡不知道帶着那一群跟班去哪混了,我睡覺的時候,阿凡就又偷偷溜回來了。

按時回來睡覺,是我對阿凡唯一的要求,因為他睡上鋪,要從我這裏爬上去,我睡得不深,他每次爬上去就會把我吵醒,所以我睡覺的之前,他一般都會趕回來。

方文博也有一批自己的人馬,方文博不和阿凡一塊玩,他自有他自己的天地。

還有一點不同的是,初中的阿凡真不招女孩子喜歡,因為他有時候實在太像個小流氓了,初中的女孩子,一般不怎麽喜歡小流氓。而方文博卻是女生緣很好的一個人。方文博總是穿得幹幹淨淨斯斯文文的,說話也很柔和,笑起來的時候,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因此,總有不少情窦初開的女生給方文博送花送巧克力送情書。

可是方文博誰的情書也沒收下,誰的信都沒有回過。

因為方文博喜歡的是我們年級的級花,一個叫賀婷婷的女孩子。

将賀婷婷稱之為級花是當之無愧的,不僅因為她長得好,一張小小的瓜子臉,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嫣紅的嘴巴,還因為她家世好,賀婷婷的爸媽都是C市唯一一所重點大學的教授,所以,賀婷婷的學習成績也很好,基本鎖定年級前三。

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怎能不招人喜歡呢,又怎能沒有成群的追求者呢?而且不乏高年級的學長送來情書和鮮花。

對賀婷婷,方文博是勢在必得,因為方文博覺得他和賀婷婷門當戶對,男才女貌,實在是沒有理由不在一起。無論對于哪個年齡的男孩子來說,有個漂亮的女朋友,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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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宿舍的時候,方文博總是很高傲地說,像賀婷婷這種女生,也只有他配得上。

除了這些瑣事之外,還有一件值得說的事,就是阿凡開始正式接受聲樂的培訓。

阿凡的爸爸和顏伯母都是對孩子要求很嚴格的人,阿凡進了一中,顏伯母自是很開心,但是進入一中只是第一步,阿凡要拿出好的成績單來才是,不然期末怎麽過得去父母那一關?

那時阿凡年紀雖小,卻已經很有些小心計了,那時候高考,已經有專門的美術生、體育生和音樂生了,阿凡知道自己唱歌好,便也想走捷徑去學音樂,畢竟那樣對文化成績的要求低。

阿凡把這想法給顏伯母說了,表示自己課餘是去學聲樂了,絕對不是出去亂混,才從顏伯母那裏瞞天過海。本來阿凡爸爸是絕不認可兒子學音樂的,他自己是做生意的,便一心希望阿凡能學經商或者建築之類的,将來好幫幫自己,奈何鞭長莫及,管不了阿凡的胡鬧。

于是阿凡便假模假樣的報了個音樂班上課,裏面除了教聲樂,還教鋼琴、豎笛、二胡等古典樂器。阿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去上課。他去上課,我基本上都陪着一起去了。

34

我認識賀婷婷,純屬偶然。

因為我成績好,初一期中考試以後,便被老師挑出來去參加數學奧賽班,每周一和周三的晚上要額外參加數奧班的培訓,當然,賀婷婷也是被選拔出來的人之一。

這個數奧班一共只有二十個人,都是一中精簡出來的精英。

培訓時間是一個月,屆時大家要一起去參加全省的奧數比賽,能拿上名次的,可以再去參加全國的比賽。

數學一直是我的長項,因此在奧數班上,一直頗得老師的喜愛。

賀婷婷成績雖然也很好,但她更擅長英語和語文,于是她在奧數班上,有不懂的問題,便常常在課後來找我。

人家女孩子主動來問問題,我當然也不好拒絕,每次都會給她講解。

這樣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了。

不過平日我和賀婷婷不在一個班,相交倒也不多,最多在學校遇到的時候打個打個招呼。

可就算這樣,也惹來一些流言蜚語。

因為小學的時候經歷過應雪的事件,對我也算個經驗教訓。所以從一開始我發現有這個苗頭的時候,便立刻澄清了自己的立場,向那些有意無意試探的,熱衷傳播八卦的嚴肅表明,我和賀婷婷只是同學關系,除此之外別無其他,甚至再三表明,賀婷婷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我高攀不上。

有次和阿凡在一起的時候,還有人這樣拿我和賀婷婷開玩笑,我除了無奈,只得再一次申明我和賀婷婷之間的清白,然後阿凡也黑着臉說沒有這種事,當時阿凡的原話就是,“你們這群龜孫子給我閉嘴,蕭然怎麽可能喜歡上賀婷婷這種貨色,你們以後都不許亂傳這種事了,聽到沒有!”

但是從這以後,不知道怎地,賀婷婷卻對我比從前還要熱絡一些。

每次奧數班後,賀婷婷總能找出更多的問題來問我,有時候下課良久,我們兩個還在空蕩蕩的教室裏一起将題目,有時候我說太晚了要回宿舍了賀婷婷還和我一起往寝室走,好像一點都不怕那些流言蜚語。

所以說,女生的心思,真是高深莫測,是世界上最難以理解的東西。

我和方文博的關系因為阿凡本來就不好,為此,更差了一層。

35

阿凡的聲樂課是周六和周日的上午。

那家夥最喜歡周末睡懶覺,非得我一遍遍撓他癢癢,他才肯起來。

十二歲的阿凡,已經盡顯音樂才華,聲樂之外,還學鋼琴和長笛。

他上課,我就帶本書在外面等他,不記得他連了多久聲樂,但記得在等他的那些日子裏,我看了圍城、林海雪原、飄和紅樓夢、四世同堂幾本書。

有時候我也會和他一起上鋼琴課。只是我不喜歡那樣機械的一遍遍練習,而且沒什麽音樂天賦,便只是跟着阿凡玩一玩,多半時間,是在聽阿凡彈奏。

十一月的C市天氣還算暖和,淡淡的太陽照在街上,穿一件毛衣剛剛好。

一個周六的中午,我照常陪着阿凡上完音樂課回家,顏伯母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做好飯菜。

客廳裏的深棕色皮質沙發已經很久了,有些地方磨損了邊,露出裏面的海綿來,深秋的陽光照在沙發上,愈加顯出一種凄涼來,顏伯母就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好像一夕之間,頹然蒼老了幾歲。

“媽,你怎麽了?”阿凡問道。

像那時候我爸媽問我的話一樣,好像所有将要離異的父母都是用同樣的開場白,“如果我和你爸離婚了,你要跟誰?”

阿凡皺眉,“媽,爸爸要和你離婚?”

顏伯母說,“不,是我要和你爸離婚。”

顏伯母的話一說完,我能感覺到身邊的溫度瞬間下降。因為自幼我的父母便不曾一起生活,大約從我四歲起,便已經正式分居,與離婚無異,所以到他們真正離婚的時候,我已經沒什麽感受,也不覺得家庭被分裂了,因為一早就已經是分裂的。

可是阿凡不一樣,這些年,我一直算是寄居在阿凡家,阿凡看得出我的落寞和無助,他一直在幫助在安慰我,可是現在,他成了那個無助的我。

“不行,不許離婚。”阿凡語氣果決,但是我聽得出裏面的脆弱和恐慌,“媽,你為什麽要和我爸離婚?”

“哎。”顏伯母嘆一口氣,似乎不想和我們說太多,或許覺得說了也沒用。

“媽你不許走。”阿凡已經搶先一步,把顏伯母攔下。我看得出阿凡的指尖都已經在發抖,可是他在盡量保持鎮定。

“阿凡。”顏伯母看着阿凡,又重重嘆一口氣,“你爸爸他外面有人了。”

阿凡抿着嘴,我知道這是他生氣和忍耐的表情,“我爸爸現在在哪?我要去找他。”

“阿凡。不要胡鬧。這件事情,我會和你爸爸解決好的。”說完,顏伯母就穿着拖鞋進房間去了。

可是我知道,阿凡心裏是不甘的,從他緊握的拳頭和怒氣沖沖的眼睛,我就知道阿凡有多不甘。

36

一整晚,輾轉反側,阿凡都沒有睡。我也一直迷迷蒙蒙,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态。

淩晨5點的時候,阿凡把我叫醒了。他對我說,“蕭然,你陪我去找我爸爸吧。”

“啊?”我還在淺睡的狀态,沒太聽明白阿凡的意思,“你爸爸回來了嗎?”

“他沒回來。是我要去Z市找他。”阿凡的眼睛在黑夜裏亮晶晶的,“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去Z市?”我也瞬間清醒了過來,我想了下,心裏覺得阿凡這樣做太沖動了,“你知道你爸爸住哪嗎?公司又在哪?Z市那麽大,我們去哪裏找他?來去的車費夠嗎?學校那邊怎麽交代?”

“我身上的錢夠買車票,還有張卡可以取錢,別的事等到了Z市再說。”阿凡一邊說着,一邊已經起來穿衣服了。

我知道通常阿凡決定的事就沒有更改的餘地,我雖不想那麽沖動跟着他一起去Z市,可是更加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冒冒然跑到Z市去。

“快點穿衣服,現在就去。非去不可。我要去問問他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他怎麽能這麽對媽媽!”阿凡的語氣已經幾近癫狂。

在一剎那,在我心裏只閃過一句話,阿凡需要我,我得陪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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