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若動心
黃藥師鐵青着一張臉，完顏洪烈在身後跟着,兩人回到了客棧,曲靈風還未回來。
倒了杯熱茶，完顏洪烈遞給黃藥師溫聲道：“師傅可有心事？”明知故問。
黃藥師接過茶,卻沉默不言。心裏暗想,為何自己會起怒氣,且還想殺了那個小姑娘,不過是忒鄰誇贊了一句......一想到完顏洪烈的誇贊之語,黃藥師剛剛平複的心再起怒意。
“師傅，師傅......”門一響,進來的是玩鬧一下午的曲靈風。
“冒冒失失的沒半點禮儀,桃花島就是這般教你的？”黃藥師怒喝。本來心情就煩悶，曲靈風算是撞到怒火上了。
曲靈風不明,可也不是傻子。見師傅黑着臉，自到桃花島還未見過師傅如此生氣，再看一旁的師兄，怎麽看怎麽有種竊喜的笑意呢？
“師兄！”曲靈風悄悄地叫了聲完顏洪烈。
完顏洪烈心中鬧曲靈風打斷了黃藥師的思路，自是沒有好臉，只道：“作何？”
師兄師傅不過是一下午未見怎麽都好生奇怪？曲靈風撓了撓頭，想不明白索性罷了，當務之急便是救人性命。當下說了聲，“求師傅救命。”
完顏洪烈與黃藥師一聽，同時看向曲靈風，怎地好好站在這兒，說什麽救命呢？
曲靈風‘哎呀’一聲，轉身出門，見門口之人已經暈倒，當下着急背着人便進了房間。見黃藥師看着自己，只好相求道：“師傅求你救救此人。”
完顏洪烈上前幾步，見曲靈風背後背的這人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烏漆麻黑的臉，亂糟糟的長發随意綁着，看不清楚模樣，從身形來看倒是和曲靈風不錯上下。穿的麻布粗衣，衣服早早被污血浸透，鞭子也是一條一條的，遍體鱗傷也不為過。
“你從哪裏找到此人啊？”完顏洪烈好奇道。
曲靈風幼年家中遭遇慘禍，而後被黃藥師帶到桃花島四年，習武學習，為人和藹生性簡單，很是善良。自出桃花島後，曲靈風在三人中說是最心善的也不為過。他想當年自己那般苦楚，卻得了師傅搭救收了弟子，自己應也懷抱心善，凡是遇見總會出手相幫。從南到北，曲靈風自是做了許多好事，江湖上也漸露頭角，得了個‘曲善’的名頭。
是以，曲靈風救人，完顏洪烈并不奇怪，可曲靈風最是怕黃藥師。而黃藥師性子古怪，不論好壞之分，只按自己的性子定惡好。曲靈風今日能将此人背進黃藥師的房間，可見此人很對曲靈風的心，是以完顏洪烈這麽一問。
“師兄稍後靈風在解釋。”說罷一雙大眼就看着黃藥師。黃藥師未發話，他連人也不敢放在地上，唯恐黃藥師的潔癖犯了，誰說也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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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藥師對曲靈風雖是沒有完顏洪烈好，卻也盡心。徒弟自是怕他他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為了個不相幹的能拉着臉求他，算是給了面子。雖是如此，面上卻不好看，冷冰冰道：“你将他放在地上。”
曲靈風一喜，師傅既然這般說了，多半是會救得。當下小心翼翼的将背上之人放在地上。
擡頭，道：“師傅？”就怕黃藥師不救。
黃藥師嫌曲靈風煩人，攆了曲靈風出去問小二要熱水。
曲靈風戀戀不舍的跑了出去，完顏洪烈看的生奇，道：“師弟何時對一個陌生人如此上心了？”啧啧出聲，人卻上前蹲下幫着黃藥師打下手。
揭開衣服，皮開肉綻沒一處好地方不說，胸前還有一烏黑黑的手印兒，一看就是會些武藝之人用內裏打傷的。皮外傷看着恐怖，卻不及這胸前一掌，這才是致少年昏倒的元兇。
曲靈風親自端了熱水過來，放在一旁。
黃藥師見完顏洪烈一雙素手在那少年身上亂摸，心裏就不痛快，當下拉起完顏洪烈的手，對着曲靈風冷冽道：“既然是你的人，你自己給他擦洗幹淨。”轉身将床上的被子一扯，內裏一鋪，直接鋪到地板上。“将人擦洗幹淨放在這上面。”
曲靈風一聽，心裏大是感動。師傅脾氣雖不敢說了解十分，七八分卻是有的。如今能做到這個地步，全是看在自己份上，心裏感動，手上動作也麻溜，想着以後一定好好服侍師傅。
将少年擦洗幹淨放在被子上，此時的少年全身上下只着了一條亵褲。皮包骨的瘦弱身材，胳膊胸膛鞭子抽出來的血痕，有的更是綻開。少年像是長期戶外勞作，皮膚黝黑，可胸膛上的黑手印還是一目了然，可見下毒手這人很是心狠，非要取了此少年性命。
黃藥師看着礙眼，扔了瓶自制的桃花創，曲靈風拿着瓶子，雙眼泛紅，這可是師傅自己做的療傷聖寶啊！小心翼翼額給少年塗了外傷，期間少年實在痛的便哼哼兩聲。
塗完外傷，黃藥師道：“你将九華玉露丸喂給他，半盞茶之後為師在為他療傷。”九華玉露丸出自黃藥師之手，乃是內傷的聖藥，黃藥師就兩個徒弟，自然都給兩人備了些。
曲靈風一聽，拍了拍自己的腦子，他怎麽把這個忘了？當下從懷裏掏出藥丸為了少年。
等弄完之後，只等半盞茶的時間。完顏洪烈這才開口，好奇問道：“師弟怎麽回事？”
曲靈風見少年沒有性命之憂，這才安心開口道：“我出了門，一路游玩，後到了碼頭，就見這少年跪在一男子身邊。後聽碼頭搬運工說，原來那男子是他父親，兩人相依為命在碼頭做搬運工，誰料其父搬貨不小心碰了位少年，少年狠毒不依，執了鞭子就是一頓打罵，原是洩了脾氣就好的，誰知後面來了個大叔，那大叔滿臉胡子，笑着道：‘既是如此惱恨不若殺了'，那少年一聽叫了聲，‘師傅好主意’便一掌了解了父親的性命。後來那少年掙不過，決死要報仇，我那時見了就出手。卻失手将少年打死，他師傅怒罵，‘好個厲害小畜生’，便一掌與我過來，他武功高強，我不是他對手，後來眼見一掌就挨在我身上，是那少年拼了命擋在我身前，中了一掌，我拼不過便撒了把塵土，趁那人眯眼就抱着少年逃了回來......”
“好個大言不慚的毒手！”完顏洪烈冷臉怒罵。看向曲靈風，問道：“既是欺負到我桃花島上，怎能放過？那毒手可有說道什麽？”
黃藥師救人原是看在曲靈風面子上，如今聽曲靈風這般說，有人欺負到他徒弟身上，自是不能善了。再看那地上的少年多了幾分善意，既是救了他徒弟，自然不會輕待他。
曲靈風撓着頭，回想道：“這個......對了，我聽那毒手的徒弟提起過，說‘鐵掌水上漂乃我師傅’......”
說話間已過了半盞茶時候，黃藥師此時對着少年改了觀，面色也不那麽冷冽，就是一旁剛還斤斤計較曲靈風打斷黃藥師思路的完顏洪烈此時也滿腦子想着如何給師弟報仇！
黃藥師運功不過小半個時辰，少年胸前的黑掌便不見了，只剩下淤青，塗些化瘀藥油便可。
少年徐徐睜開眼，見曲靈風便想起了死去的父親，一雙眼通紅。爬起身，跪在地上，朝曲靈風就是三個響頭。他身子骨本就弱，又加上那一掌耗了根本，如今三個響頭下去，頭暈乎乎的，跌倒在被子上。
曲靈風本就見少年想起他自己，同命相連感油然而生，又是他替自己擋了一掌，怎地能讓少年向他下跪呢？不過少年動作麻利，只能扶起少年，溫聲道：“你不必朝我磕頭，是我師傅救了你。”
少年擡頭一看，見眼前之人一襲青袍，湛然若神，身姿如松。
黃藥師自是個有仇必報，有恩必還之人。如今那少年替靈風擋了一掌，黃藥師自是開口問：“你替我徒兒受了一掌，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
少年眉宇間愁容，恨恨道：“如今爹爹死在惡賊手裏，我一人孤孤單單，又沒有半點功夫替我父親報仇......”那少年雖是曲靈風殺了，可若不是那少年師傅的主意，少年怎會殺了他父親？
黃藥師凝思，道：“你如今幾歲？”
“十四了。”少年怯怯道。
“我可以收你為徒，教你功夫，等你功成可找仇人報仇，算是你替靈風的那一掌。”黃藥師淡淡道。
少年雙眼一亮，那個叫靈風的少年武功那般厲害，将那紅衣少年打死，雖不是毒手的對手，可如今靈風才幾歲，待幾年後怕是更出衆。
眉開眼笑，跪地道：“陳玄拜謝高人。”
曲靈風在一旁也是高興，終于有個小師弟來了，他以後就可以像師兄那樣武威了！
黃藥師見此子堅韌，卻比靈風多了些小心思，也不知以後造化如何。只吩咐道：“你雖年長，可入了我桃花島便是按入門時間算，你如今算是最末的，這是你大師兄完顏洪烈。”
完顏洪烈對此人淡淡的，他有了四十多年的看人經驗，自是看出這人心思不單純，至于以後再看，若是此人敢做出傷害桃花島的事情，他便第一個扒了此人的皮！點點頭，不做言語。
曲靈風哈哈一笑道：“大師兄很是威嚴，不過私底下是很好相處的。”
陳玄點點頭，記住了。心想大師兄怕是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可面容高貴冷豔，很是驚人。
“靈風是你二師兄，靈風你以後多多照顧你師弟。”黃藥師對曲靈風吩咐，見曲靈風應是，接着道：“入了我門，你便叫陳玄風罷。”陳玄畢竟不是黃藥師親自看重的，自是不怎麽青睐，名字也是後面随了‘風’字。
陳玄風一扣頭，道：“弟子謹記。”
“如今出門在外，拜師禮自回島上再說。”黃藥師淡淡道，對着曲靈風道：“你将你師弟扶到你的房間。”
曲靈風點頭，扶着陳玄風出了門。
黃藥師手中把玩着茶杯，傷了我徒弟就當做沒事了？笑話！
完顏洪烈自是看懂了，興致勃勃道：“師傅可是找那‘鐵掌水上漂’？”
“你個頑皮，不過是該找人練練手了！”黃藥師笑着道。
裘千仞此次來開封是往華山去的，八月初八天下英雄豪傑共赴華山一決天下高低，他仗着武藝高超自是願意。他這次出來身邊就跟了個最是機靈的弟子，如今弟子給人殺了，且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可不是丢盡了他的臉面。
不過桃花島人人護短，裘千仞雖不是護短之人，可弟子被一個毛頭小子殺了，這已經是打他臉的問題。
袖中帶風，一揮，緊緊閉着的房門打開。
裘千仞站起，喝道：“哪個宵小？”
“宵小？閣下是在說自己嗎？”完顏洪烈清麗的嗓音帶着鄙夷。
黃藥師擡腳跨進，完顏洪烈身後跟着。
裘千仞一看，心道這前面的男子看着年紀輕輕武功修為他卻看不透，至于後面說話的武功倒是能看幾分。當下抱拳，心中琢磨，馬上就到了八月初八自己還是保存內力為好，只願兩人不要過多糾纏。“二位前來為何？你我并不相識？”
完顏洪烈斜眼，哼道：“你就是鐵掌水上漂？”
裘千仞見完顏洪烈眼中帶着輕蔑，心中怒火，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就敢這般與自己說話，當下怒道：“好個不知禮教的小子。”
黃藥師不喜，也不願同這人多做口舌，只管打了便是。當下冷道：“今日你可是動手打了一位少年。”
裘千仞一聽，哈哈一笑，道：“你是那粗鄙小子請來的？”裘千仞以為是陳玄風請來報仇的，心裏不由低看幾分，陳玄風一看便出身粗鄙，自是請不來什麽高手。
“我徒弟殺了你不濟的徒弟，你要殺他，自然要先問問我這個做師傅的。”說完便不想同裘千仞多舌，直接迎面一掌。
裘千仞心裏大驚，原來是那個殺了自己徒弟的臭小子師傅，來的正好，剛好替自己徒兒報了仇！
二人在房間裏互拼掌法。
裘千仞用的自是鐵掌法，而黃藥師用的落英神掌。
桌子凳子具是炸裂，裘千仞一看，地方太小施展不開，當下飛出窗戶，道：“外面再來！”
黃藥師一聽，轉頭對着完顏洪烈道：“你去試試，小心他掌中帶毒，這功夫雖未大成，卻也要小心應對。”
完顏洪烈點點頭，二人就這破窗戶跳了出去。
天已經黑了，街燈暈暗。
裘千仞站在大街上，此處沒了白日的熱鬧，冷清十分，地方也大了。
完顏洪烈站在面前，裘千仞哈哈一笑，道：“怎地讓個未長毛的小子來過？你是怕了？”
“怕？你這手段？先打贏我再說！”完顏洪烈嘲笑道。
黃藥師站在樹梢上，看着完顏洪烈，今日不過是讓完顏洪烈練手，成與不成不過是多添經驗罷了，自然是安全第一。
“好大的口氣。”裘千仞嗤笑道，還想說什麽，完顏洪烈卻不想跟此人多墨跡，沒完沒了。
當下出掌，掌對掌，倒是要看看是我桃花島落英神掌厲害，還是你這鐵掌厲害！
裘千仞混跡江湖二十載，對敵經驗豐富。完顏洪烈乃是黃藥師的關門弟子，從五歲就開始習武，到如今十二歲，七年的功夫也不是小看的。
落英神掌，出掌快，如花瓣缤紛而落一般，講究的掌法的美、妙、巧。而裘千仞的鐵掌乃追求的就是力和掌中的毒。
完顏洪烈以巧勁化過裘千仞的掌法，且不讓裘千仞掌碰他絲毫，這時候裘千仞才知道自己輕敵了。
摘星報月，一躍置裘千仞頭頂，蓮花出落，一掌一掌缤紛而落。
裘千仞避之不及，只能在地上滾了一圈，暫避其風頭。
完顏洪烈緊追不舍，動作講究的妙，只見那一雙素手在眼前閃過，猶如拈花一般，很是清俊雅致。裘千仞運氣于掌中，明明黑暗中卻可見那雙手掌頃刻間便如打鐵一般，燒紅通通，迎面就接着完顏洪烈那一掌。
黃藥師在樹上看的心驚，倒不是信不過完顏洪烈，而是此刻才明白完顏洪烈不得有丁點閃失，就連那可能都不許有。這樣的情緒并不陌生，四年前在蒙古，完顏洪烈與鐵木真對峙的時候，黃藥師就出現過，如今更是濃烈。一時間，他心中亂的緊，又想起今日那村野女孩的事，湧上心頭，倒是思緒紛亂，卻只能強迫自己靜心，看着這場比試。
完顏洪烈又不是那才出頭的熱血青年，自是圓滑。他一時接不下那一掌，便掌心一轉，身姿向上，運足了功力直拍那裘千仞的天靈蓋上。
裘千仞閃躲不過，被完顏洪烈拍中，卻因完顏洪烈半途轉的，掌力自是不大。
裘千仞銅皮鐵骨，被這麽一下，先是晃了晃，覺得有些暈，再看完顏洪烈趁勝追擊，心道：我難道要折在這裏不成？當下便運氣內裏，地上的狂沙石土紛紛升起，往完顏洪烈面前一去，完顏洪烈喜潔，自是避讓，等沙土慢去，再看哪裏還有裘千仞？
黃藥師今日心緒雜亂，也沒有心思去追那宵小，若是以後再遇取了性命便是。
一個飛身到了黃藥師身旁，完顏洪烈眼睛亮亮的，他原是個富貴的王爺，會些粗鄙的拳腳功夫，如今第一次嘗試這種酣暢淋漓的打鬥自是被吸引住，道：“師傅被他逃了！”
“逃了便逃了，下次就不會這般好運。”黃藥師心中有事，随意應答幾聲，岔開話題道：“忒鄰下次動武必要小心，無比不能受傷。”
完顏洪烈聽聞，心中溫熱，道：“我自會小心的。”
兩人便趁着夜色走回到客棧。一路上黃藥師又想起那個在蒙古的夜晚，銀色的月亮，還有那陌生的悸動，雙眼不由的看向自己身旁和自己并肩的少年。
少年出落的更是潇灑，面如玉，身如松。
完顏洪烈一轉頭，雙眼像是天上的星子般，閃亮。
黃藥師這一刻心突然猛烈跳動，也是這一刻，他知道了這種感情名為動心。他黃藥師對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動了心，動了情，可月色下少年太過美好，也顯得這段情太過美好。
他，突然很想嘗嘗少年那殷紅的唇，是不是如月色般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靈感爆發，來一發粗大長。
預告：必動情
感謝菊花好基友的支持！我會告訴你我很萌嗎？的手榴彈！
大家看文掏腰包，以後就不要破費扔地雷之類的，乃們支持正版就是對菊花的最大支持！
扭腰，菊花也是很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