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劫難重重

“老天保佑他沒事。”徐清心裏默念道,按捺住焦躁的情緒,手腳并用,咬牙朝顏俊爬去,好不容易爬到他身邊,只見他雙目緊閉,牙關緊`咬,臉色蒼白如紙,怎麽喚他也沒有反應。徐清不由地越發擔憂焦慮,伸出食指去探他的鼻息,所幸尚還有微弱的呼吸,這才使得他微微松了一口氣。

徐清扒`開顏俊的衣服,查看他手肘及背上的劍傷,所幸傷口雖深,但在冰冷的河水了泡了一段時間,已止住了血,傷口處泛着慘白的顏色,向外翻起,十分猙獰。

眼下最要緊的是尋找山裏的人家,幫顏俊治傷,徐清試了幾次,才将顏俊成功背在了身上,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岸上走去,一面思慮着該往哪個方向走才有可能會遇上人。他的目光不斷地在周圍逡巡,突然眼睛一亮,只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塊被雜草掩埋住的地方,明顯是一條人為踩出來的小徑。

見有路可走,徐清精神為之一振,打定主意,背着顏俊朝小路上走去,不久之後就走進了一座陰暗的密林。才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徐清只覺得腦袋昏沉,身上又冷又重,身體不住顫抖起來,不得已放下仍還昏迷不醒的顏俊,靠在路旁的樹幹上休息一會兒,他用手背在自己額頭上碰了碰,知道自己是發了熱,燒得厲害。可此地不能久留,他一咬牙,又重新背起顏俊,踉跄前行,不多時終于走出了密林。

剛出林子,他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觸目所及,竟是一望無垠的花海,只是這些花都是同一種類,竟是大片大片的山茶花,有粉`白,嫩黃,豔紅,碧綠……顏色不一,淡雅中透露着豔`麗,妖冶中點綴着素淨,植株高矮也參差不齊,遙遙望去,宛如一片起伏的山巒。雖然山外還帶着一股早春的寒意,可這山谷卻溫暖怡人,一片姹紫嫣紅中,粉蝶翩跹。

這裏有人居住。頓時一個念頭闖進徐清心頭,只是不知是何人這麽大手筆,竟在山谷當中遍植山茶,可見是一個極愛茶花之人。徐清小心背着顏俊,分開花葉,朝前行去,還沒走幾步路,便有一陣琴音傳來,琴聲铮铮,輕柔處如流水潺`潺,高亢處如金石相交,也不知是什麽曲子,配着這漫天遍地的山茶花,真有一種飄逸出塵之感。

聽到這琴音,徐清心頭更是振奮,知曉前方必有人煙,身上的寒意及傷痛頓時為之一輕,邁開步子,朝前疾走而去,擡頭望去,一座黑瓦白牆的小屋遙遙而立,一條碎石子小路從院門口一直延伸至他腳下。

徐清到了院門口已經力竭,抓着顏俊的手一松,對方便從他背上滑落下來,徐清急忙伸手扶住他,腳下一踉跄,兩人齊齊栽了下去,正巧撞在籬笆門上,院門未落鎖,輕輕一撞便開了,只聽“撲通”一聲響,徐清抱着顏俊滾在了地上。

這邊動靜一響,那屋子裏流瀉`出的琴音便戛然而止,只聽裏頭有人冷哼了一聲,接着一道陰柔的嗓音傳出來道:“真是掃興,啞奴,出去瞧瞧是誰?”

看到屋內之人注意到了他倆,徐清心中一喜,正要出聲呼救,不料那人後面的一句話卻讓他心頭陡然一涼,吃了一驚,只聽那人繼續道,“不管是誰,都拖下去埋了做花肥,不要讓生人污了我這清淨地。”

徐清急忙出聲道:“我二人并非歹人,不幸落難,煩請救上一救。”

他話音未落下,那緊閉的屋門便已“咯吱”一聲被人由裏打開,走出來一個粗`壯漢子,三十歲開外的年紀,身量極高,七尺有餘,身形壯碩,褐衣短打,仿佛是個仆役。面容粗犷,下巴一圈粗短的胡渣,最顯眼的是他臉上有一道極深的傷痕從他左眉眉骨順着左眼一直劃至顴骨,宛如一道丘壑蜿蜒其上,臉上另還有些傷痕,只是與這一比,也就不算什麽了。

這高壯男子一見着他二人,便轉頭朝屋裏恭敬說道:“主人,是兩個年輕小子。”他嗓音低沉,話說的有些含混不清。真是奇怪,屋子裏的人稱他作啞奴,可這人明明是能說話的,不是個啞巴。

這漢子身型雖粗`壯,可行動卻極為靈活,看來也是個練家子,腳步在地面上輕輕一點,幾個縱跳間,便已越過整個院子,躍至徐清跟前。他也不朝徐清打招呼,二話不說就揪住他的衣襟拎了起來,徐清是個堂堂男子,份量不輕,可這漢子輕輕巧巧就把他給拎起了,可見其臂力過人。

徐清本就因為着涼發熱而頭昏腦漲,被這漢子粗`魯地往上一提,差點背過去來,喘了一會兒才緩過來,他心裏固然生氣,可眼下有求于人,只能放低姿态,收斂怒氣,慢慢說道:“壯士請放手,有話好說,我二人并非歹人。”

這時屋內又走出一人,這人頭戴綸巾,外罩一件大袖衫,一副文士打扮,看他面容,約在四十開外,高顴骨,尖下巴,細眉細眼,相貌陰柔,膚色白`皙,身形清瘦。他神态清冷陰郁,站着瞧了瞧徐清,又掃了一眼旁邊躺在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顏俊,用着同樣陰柔的嗓音說道:“兩個病秧子,拿來做藥人也沒用,白白浪費我的藥,啞奴,把他們拖去埋了當花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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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年文士應該就是剛才的撫琴人,他說這番狠毒的話時臉上根本沒有什麽情緒波動,語氣也極為自然,好似将人挖坑活埋是件極正常的事,沒什麽傷天害理的。

徐清心裏驚道:“不會才出了狼窩,又入了虎穴吧。”不由便怒道,“閣下是誰,怎麽行`事如此狠毒?”

那中年文士斜眼掃了他一眼,冷淡道:“我是誰,你這小輩不配知道。”

徐清見他姿态倨傲,四十多的年紀,與他仆人身上都帶着一股藥香,這小院裏也是遍植藥草,更重要的是竹屋前那滿山谷的茶花,他還提到了“藥人”二字,腦中不由靈光乍現,心中已隐隐猜到對方的身份,心底憂慮更重,只是還得強打起精神,尋找逃脫的法子,便朝那文士虛弱一笑,與之周旋道:“閣下不肯透露名諱,我若猜到了,該如何?”

中年文士“哦”了聲,淡淡道:“你猜得到麽?”

徐清緩緩道:“我若猜到了,閣下肯放我們離開嗎?”

中年人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來至徐清跟前,此時徐清已被那啞奴放下,被他擒住兩只手站着,那文士看着他的臉道:“你這後生倒是挺有膽子的,敢跟我讨價還價,你若猜錯了,”他忽然一把抓`住徐清的下巴,向上一擡,冷冷一笑道,“可就不會死得那麽舒服了,我自有一百種折磨人的手段來消遣你。”

徐清在他的逼視下,吃力說道:“你、你是邪醫張夫仁。”

中年人眼中精光一閃,手指一用力,徐清臉上劇痛頓生,只覺得自己的下颌骨都要被他捏碎了,頭頂那道陰柔的聲音再度傳入他耳中道:“你怎麽确定?”

“山、茶、花。”徐清喘着氣,斷斷續續道。

張夫仁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随後卻笑道:“你倒是聰明,可你既然猜得到我,也應該知道我平生最讨厭別人喊我的名字,直呼我的名姓就是犯了我的忌諱,都要給我割掉舌頭。”說完,朝徐清陰陰一笑,手指用力捏住他的雙頰,迫使他将嘴巴張開,随後對身邊的啞奴道:“把匕`首拿來,割了他的舌頭。”

徐清心中苦笑起來,他一猜到此人,心裏就萬分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在看到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時就折返回去,白白給人送上門來當花肥。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邪醫張夫仁,醫術雖然精湛,可殺人的次數遠比救人的要多上許多。這人脾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行`事颠倒黑白,平日最喜歡拿人來試藥,能幸存下來的,百人中不足一二人。

他與毒花姥姥何`紅藥是同門師姐弟,何`紅藥使毒的功夫天下一絕,張夫仁是殺人的手段天下一絕。他愛慕他師姐多年,一直不能得償所願,原來何`紅藥有個怪癖,她雖是女子,可平生最厭惡男子,只要是男子上門求醫問藥,她一概拒絕,因此雖是四十有五的年紀,仍是孤身一人獨居,自言終身不嫁。據傳何`紅藥喜愛山茶花,張夫仁苦戀無果,他愛屋及烏,就在自己所居之處遍植茶花,睹物思人,聊以自`慰。

他的忌諱在于他的名字極易被人誤聽成張夫人,江湖上關于他是女子的謠傳甚多,故而此人最痛恨別人直呼其名。

徐清苦笑的是,若是以前,他一身修為還在,根本不必懼怕張夫仁,可惜他武功盡失,只能為人所擒,任人魚肉。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可他怎麽就接二連三地落到這種孤立無援的境地中,甚至還拖累別人,難道他們沒有死在齊修遠的手上,是要死在張夫仁的手上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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