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屈辱之約

只見張夫仁随後又扣住徐清的手腕說道:“把他的手也給我砍下來。”話音剛落,他又冷笑一聲,“果然是個廢人。”原來他在扣住徐清手腕的同時,摸`到了他的脈象,徐清這具身體氣虛血弱,經脈損傷嚴重,自然也被他一眼瞧了出來,所以才會出言譏諷。

然而下一刻,張夫仁臉上的冷傲之色頓時收斂,神情變得認真嚴肅起來,只見他扣住徐清的脈搏片刻,竟露出微微吃驚之色,自語道:“這股陰寒之氣……”須臾之間,臉上竟又露出暢快的笑容,哈哈大笑起來道:“天助我也!”

此時啞奴已經将匕`首掏出,正對着徐清磨刀霍霍,張夫仁對他擺手道:“這人留着還有用,我要拿他試藥,你把那邊半死不活的拖下去埋了。”

徐清一聽到他要動顏俊,不由厲聲喝道:“住手,不準碰他!”腦中思緒急轉,這個張夫仁先前還在嘲笑自己是個廢人,沒有用處,可下一刻他又改變注意,要拿自己試藥,瞧他欣喜的模樣,仿佛找到了什麽寶。

他雖不甚了解張夫仁前後态度改變的原因,但篤定自己對他有些用處,先不去管自己的安危,他要賭上一賭,救一救顏俊。便對張夫仁喊道:“你不救我朋友,我就咬舌自盡,讓你空歡喜一場。”

張夫仁聽了他的話,冷冷一笑,再次箍`住他的下巴譏諷道:“憑你一個不會武功的廢人,還敢威脅我,我自然會讓你要活活不了,要死死不得。”

徐清直視對方的雙眼,毫不退縮,虛弱笑道:“那你就試試,一個人想要尋死是最容易的,你不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啪!”徐清的臉被重重掴了一掌,牙齒磕在下嘴唇上,只聽他一聲悶`哼,一縷鮮血便從嘴角滲出,左頰頓時高高腫起。張夫仁這一巴掌不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響,甚至于原本就混沌的腦子也轟鳴起來,仿佛腦內有千軍萬馬奔騰。他身體一陣搖擺,若不是有啞奴牢牢抓着,鐵定要被張夫仁這一巴掌扇到地上。

他只覺得一陣發黑,急忙閉上了眼睛,讓自己鎮定心神,不要在這節骨眼上昏過去,過了片刻,他雙眼緩緩睜開,眼底還留有一絲清明,鎮定地看着對面的張夫仁,平靜道:“如何?”

張夫仁陰着臉忖度道:“我當然不需懼怕這樣一個無用小輩,可他要是總像個女人一樣尋死覓活也是個麻煩,他死了不要緊,壞了我的大事就不好了。”想了想,便慢慢說了一個好字。

他道:“我救你朋友,你任我處置。”心裏卻又不屑道,“誰都知道我張夫仁最愛出爾反爾,我先把人救活,再把人殺了,也就算不得言而無信了。此計甚妙。”他不由地為自己的計策叫起好來,臉上露出陰測測的笑容。

他怎知徐清心中豈會沒有顧慮,他自然也清楚張夫仁的品性,知道他未必會守信,可眼下他也沒有別的更可行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老天再一次眷顧他倆。再者,他想到,自己這樣頂撞此人,按那人睚眦必報的小器心性,恐怕有他想不到的苦頭等着他吃呢。

灌藥、針灸、試毒,徐清算是領教到了張夫仁折磨人的本事,自他二人達成約定之後,徐清每天如灌水般地喝藥,一日三餐不見飯食,全都換成了不知由什麽東西熬成的苦澀腥臭湯藥。除了喝藥就是泡藥浴、紮針,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都浸在浴桶裏,渾身上下都快要被泡脫一層皮了,身上也是針眼密布,能真正穿上衣服安心休息的時間大約也只在晚上睡覺時了。

可知張夫仁為什麽要改變主意留徐清下來做藥人,他身上又有什麽東西可供他利用的?這一切還得從一年前說起。一年前,張夫仁外出游歷,無意之中從一個身受重傷的苗人手裏得到一顆稀奇的蟲卵,這不是什麽昆蟲的卵,而是一只未孵化的蠱蟲。那苗人為求治傷,将這顆蟲卵贈予他,說這是一只母蠱,需要在陰氣充沛之人體內滋養,方能孵化成長。蠱蟲成熟後入藥、制毒有絕佳的功效,是一味世間難尋的奇異藥材。

張夫仁苦戀他師姐無果,為讨好何`紅藥,他打算找人孵化蟲卵,将成蟲送與何`紅藥,讨其歡心。先是找`女子試蠱,處子體內陰氣充沛,是孵化蠱蟲的絕佳溫床,可惜蟲卵種下不久,體內陰寒之氣便逐漸重,很多藥人都因承受不住身體的濃郁寒氣,暴斃而亡。至于男子,就更不可行了,體內陽氣盛陰氣衰,并不适合種此蠱。

張夫仁兜兜轉轉幾年,未能得償夙願,哪知碰上了徐清這只主動送上門來的肥羊,真是應了那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道徐清為何就被他給選中了?這自然還得追溯至楊笑天的死因。楊笑天誤練《太陰訣》,長年累月之下,無法煉化的陰氣便積累在他經脈中,與其體內的先天陽氣所沖撞,以致真氣逆轉,心脈破損而死,之後便被徐清的魂魄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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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雖是男子的身體,可丹田之中卻盤踞着一股濃重的陰寒之氣,無法祛除,于自身極為有害,可對張夫仁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種蠱器皿。他花半月有餘的功夫,用藥物及針灸改造其身體,修複破損經脈,為得就是以他身體為苗床,好供蠱蟲入住後汲取養分,孵化成長。

有顏俊在張夫仁手中做人質,徐清雖然清楚他的目的,也只好任他擺布。他關心顏俊的安危,時常追問張夫仁對方的情況,提出要去看他,可張夫仁只說人已經醒了,多餘的話卻是一句都不肯多說。問啞奴,啞奴在他面前當真就成了啞巴,完全不肯開口說話。

陳設簡陋的房間內,門窗緊閉,光線昏暗,裏面煙氣袅袅,充斥着濃郁的藥味。只見房間中央的空地上擺着一只碩大的木桶,裏面熱氣蒸騰,蓄滿了濃墨一樣的汁`液,濃重的藥味就是從裏頭散發出來的。

而此時正有一個人坐在裏面,仰着頭,背部抵在一側的桶壁上,身體幾乎全部浸沒在湯藥裏,只露出白`皙的面龐及脖頸。只見他長發如墨松松绾在頭頂,有幾縷發絲調皮地從頭頂散落下來,垂在雪白細膩的額頭上,落在清瘦的面頰邊,烏黑的發絲襯得他的面容更加雪白,帶着一絲久不見陽光的病态與憔悴。

霧氣蒸騰中,将他的五官暈染分外柔與清秀,只見他雙眼緊閉,嘴唇被熱氣蒸騰得仿若抹上了一層豔紅的胭脂,與雪白的面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落在雪地裏的一瓣紅梅,給他整個人增添了幾分生氣。眉宇之間籠罩着一絲淡淡的憂愁,仿佛有什麽煩惱纏繞在他心間,難以排遣,更給他整張臉增添一份脆弱,一份病态美。

他躺在水中,仿佛睡着了般,一動不動,要不是他的鼻翼還微微扇動着,仿佛,他就是一個死人……

房間裏靜極了,仿佛時間都凝固了一樣,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門外走廊裏響起了腳步聲,“啪嗒啪嗒”,回蕩在寂靜的房間內,是如此響亮而突兀,仿佛一下下敲打在人心髒上。

躺在木桶裏的人眉頭微微蹙起,好像那道腳步聲打攪了他的美夢,但是他的眼睛并沒有睜開,仍還一動不動地躺着。直到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腳步聲在房內響起,那人的雙眼驀地睜開,他的反應速度如此之快,好像在表明他剛才并沒有睡着,只是在閉目養神。

他睜開的雙眼之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哀愁,與他那微蹙着的秀氣的眉頭相互呼應,面頰雖然清瘦,但是神态柔和,不會給人刻薄之感,反而自有一種清雅溫潤的氣質。

房門的開啓給這昏沉的屋子注入了一股生氣,驅散了一絲陰沉,也帶入了一股光亮,可即便如此,屋子裏的藥味仍很濃重,讓聞不慣藥味的人只會覺得窒息欲吐,可這進入房間的兩人臉上一點神情變化也沒有,好似他們只是在呼吸尋常的空氣。

他聽到有人進來了,終于有了一絲反應,伸出同樣白`皙細弱的十根手指抓`住木桶邊緣,慢慢坐起來,從水中露出了雪白清瘦的肩膀及後背,陽光照在他身上,暈開了一層淡淡的光芒,使他的面龐顯得更加光潔如玉。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先走進來的是個臉上有疤的壯漢,只見其手中用布條裹着一只剛從爐子上端下來的還冒着騰騰熱氣的藥罐,後面跟着一個中年男子,文士打扮,面容陰柔,施施然走進屋內,掃了一眼呆在木桶裏的人,淡淡說道:“起來,喝藥。”話很簡潔,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這人正是張夫仁,而這屋子裏關着的正是徐清。沒想到,才半個月不到的功夫,人就已經大變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脫胎換骨,老徐,你就頂着這副弱受的模樣去征服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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