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千愁萬緒
徐清此時已經恢複了力氣,他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瞧着那人的模樣,眼中流露出一片悲憐,他知道自己說出真相會給對方帶來多大的痛苦與打擊,可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瞞着他了。時間越長,誤會越多,自己越早一日說出事情真相,對彼此的折磨都會越少。
他慢慢靠近他,直到走到他跟前,對方仍是沒有反應,徐清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小心翼翼托起他那只受傷的手,替他細細包紮好。
他随後輕聲說道:“我雖然不知道楊笑天去了哪裏,可我清楚他是被誰害死的,你還記得他修煉的那門內功嗎?齊修遠找來的《天魔心經》是假的,而且他知道是假的,他在懸崖邊親口對我承認楊笑天是他害死的。他要殺我,跟殺楊笑天的原因是一樣的,因為他要當教`主,不想有人擋道。”
當聽到徐清吐露楊笑天的死因時,失神的顏俊終于有了一絲反應,他靜靜停滞在眼眶當中的眼珠子動了起來,呆滞的臉上有了一絲神色波動。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開`鎖聲,下一刻,房門被人從外打開,伴随着房門的打開,湧進來的除了明亮的陽光,還有那個高壯的漢子。
只見啞奴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對着徐清說道:“走吧。”
時間到了,他們又要再度分離了。
“你好好保重。”徐清對着顏俊輕聲說道,他松開了他那只受傷的手,站了起來,然而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他的右手突然被握住了,被那只受傷纏上繃帶的手用力握住了。
“別走。”癱在地上的人突然出聲喊道,他的聲音既低啞又幹澀,話裏頭蘊含`着無限的痛苦與哀傷,以及一絲絲害怕,害怕他走了之後他就再也見不着他了。
徐清微微一停滞,啞奴已失去了耐性,拽住了他另一只手,将他拽出了房門。
“別走!放開他!”顏俊猛地撲向被帶走的徐清,想要把他奪回來,可下一息,他的胸口就被打了一掌,啞奴這一掌花的力氣并不大,只讓顏俊踉跄着後退了幾步。當他再度撲向兩人的時候,他已經被那兩扇合上的房門給無情地擋住了,而那道清瘦纖細的身影也再度從他眼前消失了。
他像瘋了一樣地砸門,将門砸得“哐當哐當”直響,鮮血再度浸透了包紮在他手掌上的布條,直到最後他精疲力盡,滑到在了地上。“笑天——”一道沉悶的呼喚從他的嘴中溢出,帶着無盡的心酸與痛苦,逐漸消失在同樣沉悶痛苦的空氣中。
聽到身後的猛烈聲響,徐清的心也跌至谷底,艱難地挪不開腳步,但願時間能治愈傷痕,讓人的心不會永遠痛苦,在啞奴的監視下,他沿着走廊離開了囚禁顏俊的房間。此時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不用猜,也知道是張夫仁在撫琴,可惜即使琴音再美妙,四周的環境再清幽,他也沒有了心情去欣賞。
啞奴徑自将他帶到了張夫仁跟前,遠遠地,徐清就聞到一股藥味,這段時間裏,他聞慣了藥味,已經對那些不知是用什麽草藥蟲獸熬成的黑色湯藥麻木了。只見院子裏的一張石桌上擱着一只小小火爐,爐上置着一只被火熏得黝`黑的茶壺,正從壺嘴裏咕嘟咕嘟冒着熱氣,那股藥味就是從裏面傳出的,還算清香,并不濃烈。
張夫仁這段時間的心情都看似不錯,總是陰沉的臉上帶着不多見的微笑,琴聲也活潑許多,這一切都歸功于徐清,歸功于這個自動送上門來的能夠孵化蠱蟲的絕佳器皿。
他斜眼掃了徐清一眼,悠悠道:“怎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視線這一掃不免就帶到了徐清的脖子上,只因他脖子上那五道手指印太過顯眼,想讓人視而不見也難。張夫仁見了,輕笑一聲,眼中閃過幾絲玩味,道:“半個月工夫不見,一見面就這麽激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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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徐清沉着臉不說話,他也不覺得無趣,繼續說道:“坐下,喝茶。”
張夫仁請徐清喝茶,徐清不得不喝,便端起茶杯湊到嘴邊,淺淺抿了一口,雙眉不由自主地皺起,只覺入口處一片腥辣苦澀。他放下茶杯,淡淡問張夫仁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放我朋友離開?”
張夫仁微微一笑道:“何必着急呢,在我這裏多做一段時間的客吧。”
徐清淡淡道:“你只需留下我就行,他對你沒什麽用處。”
“好吧,”張夫仁話裏頭似乎流露出一點妥協的意味,說道,“只要你肯乖乖聽話,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放他離開。”
徐清心裏暗嘆一聲,兩道皺起的眉毛依舊沒有松開,慢慢道:“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張夫仁呵呵笑了兩聲,悠悠然道:“或者你還可以再求求老天爺,看他肯不肯早點放你們離開。”
夜幕降臨,東方的天際收盡最後一縷陽光,将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漆黑的房間內,一條人影已不知呆坐了多長時間,他一動也不動,宛如泥塑木雕一般。可那人表面看似一片死寂,內裏卻心潮澎湃,難以止歇。
顏俊想起自己之前在天魔教當中的情形,眼前便不由地浮現出了楊笑天的影子,可下一刻,那張熟悉的面容上所展現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卻讓他感到極為陌生,好似那人臉上蒙着一張畫皮,一旦撕開,背後只是一個陌生人的面孔。
顏俊再次看着那張臉,只覺得怒不可遏,騰地從心底湧起一股怒火,心裏喊道,是他,是他害死了笑天,取代了他的位置。
可當他剛怒氣沖沖地伸手抓`住他,那人便朝他展顏一笑,溫聲喚他的名字,他便頓時愣在那裏,抓着那人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開,腦中不禁浮現出那人對自己柔聲細語,和顏悅色說話時的情景,甚至為了救自己,甘願被人利用。這些事情齊齊湧上心頭,令他那些怒火轉眼兒便熄滅了,就連惱怒的情緒也消散無蹤。
他心裏傷感道:“為什麽笑天不肯跟他一樣多看我一眼,多對我笑一笑,多和我說一句話?”
他突然癡心妄想起來,要是楊笑天就是徐清,徐清就是楊笑天,他真的僅僅只是失了憶,而不是換成了另外一個人,自己就不必被這無限的煩惱與苦楚糾纏住,抑郁心傷,難以排遣。
他越想越魔怔,到最後,原本清明的思緒都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楊笑天那張熟悉的面孔與那張他臆想出來的陌生人的臉逐漸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而他的滿腔柔情又傾注在了誰的身上?
陷入沉思的顏俊是被外面的一陣喧嘩聲給吵醒的,房間裏門窗緊鎖,使他無法查看外面發生了什麽狀況,可他能明顯地聽到外面的怒罵聲和打鬥聲。
他走到窗邊,往窗戶紙上戳了個洞,往外看去,外面光線昏暗,只能通過挂在走廊裏的一盞燈籠的微弱光線隐約見到院子裏站着兩個人,稍近一點背對着他的是一條細長削瘦的人影,對面站着的則是一條高大的青色人影。那青色人影手中執着一柄長劍,銀白色的劍刃在夜裏泛着冷冷的光。
而不遠處的藥圃裏燃着一堆火,細看之下才看清那是只被擲在地上,正在燃燒着的燈籠,而火光照亮處,另有一條高大身影頭朝下,撲倒在藥圃裏,一動不動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就在此時,那條執劍的青色人影動了起來,下一息,毫無意外地,兩條人影纏鬥在了一起,顏俊觀察此人的身形、步法、招式,知道這是個高手。自從在這兒被困了半個月有餘,顏俊除了張夫仁與啞奴并沒有瞧見過別人,而且聽徐清講,這裏只住了這對主仆,那麽這院子裏多出來的那條青色人影又是誰?
“外敵來犯?”他腦子裏頓時浮現出這四個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打定主意,操`起桌邊放着的一條長凳就狠命地朝窗戶砸去,只聽“砰砰”兩聲,窗戶頓時就破了個大洞,他抓`住窗沿用力一縱,終于從囚了他半個多月的房間裏逃脫出來。
顏俊深深地呼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貼牆站着,朝院子裏看去,只見兩條人影上下翻飛,激鬥正酣。他朝那依舊趴伏在藥圃裏一動不動的漢子投去一眼,确定他就是那個啞奴,便抓緊時間,沿着走廊而去。他知道現在無人看管,想要逃走易如反掌。
走廊裏的這一排房間,除了兩間房間透出光亮,其餘都黑洞`洞的,其中一間大門敞開,另一間門窗緊閉,他輕巧而飛快地跑到了那間門窗合攏的房間前,透過窗戶上的小`洞往裏窺探,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裏面有些急躁地踱來踱去。
顏俊再不遲疑,猛地一腳踢向窗戶,幾下過後,窗戶上已破了個大洞。砸窗的聲響已驚動了裏面的徐清,徐清也已聽到外面的打鬥聲,正思考脫困之法,猛地聽到窗戶那邊傳來“碰”的一聲巨響,他一張望,就看到了外面的顏俊,心裏又驚又喜,急忙走近過去,剛要出口喚他,但一想到他倆現在鬧僵的關系,心裏頓時尴尬起來,對方的名字頓時就卡在了他的喉嚨裏,出不了口。
顏俊一見着那張露出欣喜笑容的臉,就一陣恍惚,情不自禁地就要叫出對方的名字:“笑……”及待張開嘴,才記起他已非那個他,急忙将後面的“天”字咽了回去,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只面無表情地對徐清說了一句:“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早已明知對他的愛 開始就不應該
我卻願将一世交換 他一次真意對待
我是寧可抛去生命 癡心決不願改
為了他甘心去忍受 人間一切悲哀
在我心中這份濃情 沒有東西能代
肯去承擔愛的苦痛 敢去面對未來
我是寧願改我生命 癡心也不願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