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速之客
徐清也不多說什麽,只朝他微微一點頭,随即扒住窗臺,把半截身子探出了窗口,顏俊見他行動較慢,臉上雖沒什麽神情變化,心裏卻有些發急,一下子就捉住了他的手,攬住他的肩膀,将他拉了出去。
“快走。”他催促道,抓着徐清的手也不松開,兩人跑下了臺階,此時那青衣人已經抓住了那條細瘦的人影,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劍正抵在那人脖子上,看那細瘦之人的背影,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張夫仁。
張夫仁的武功徐清不甚清楚,不過依他的所作所為,這幾十年來,想必也結下了不少仇家,他能安然活到現在,想來手段不差,那能擒住他的青衣人想必功夫更加了得,現在對方是敵是友不明,還是不要在這裏耽擱了。
兩人心中都是一般兒想法,顏俊拉着徐清朝屋子後面跑去,想繞到後面的竹林裏去,就算被追擊,也好躲藏。
怎料黑燈瞎火地,他們這一通亂跑,徐清突然被腳下不知什麽東西絆倒,直直朝前栽去,黑暗之中,顏俊反應慢了一拍,沒有将他拉住。徐清一條腿正好撞在了一根斜斜從泥土裏長出來的,被砍得只剩下一小截的竹子上,那竹子的尖端順着他的小腿肚直直往下劃去,頓時就将他的小腿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頃刻湧出,很快就染紅了衣裳的下擺。
徐清重重“啊”了一聲,身體一哆嗦,就撲倒在了地上。顏俊顧不上去詢問他的傷勢如何,當機立斷道:“我背你走。”說完攙扶起受傷的徐清。恰在此時,一條青黑色人影從天而降,倏忽躍至兩人跟前,無聲無息,宛如鬼魅一般,一下子就抓住了徐清的手臂。
天色太暗,看不清此人的相貌,顏俊只從此人身上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不是此人受了重傷就是殺了人後,鮮血都噴濺在了他身上。他見他要抓走徐清,急忙出手阻止。
青衣人嘴裏發出幾道含糊不清的聲音,對準顏俊左胸就是一掌,直将他打得高高飛起,一頭撞在了後面兩丈開外的牆壁上。顏俊只覺得腦子裏嗡嗡亂響,渾身骨頭疼痛欲裂,胸口氣血翻湧,不由“哇”得一聲嘔出一灘血,随後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顏俊!”徐清大叫一聲,想要掙開青衣人的手,然而下一息,他就被那人重重撲倒在地上,随即身體被壓住。那壓在他身上的人不發一言,他只能聽到頭頂傳來沉重而急促的喘息聲,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濃重血腥氣。那人粗重而炙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臉上,裏頭挾帶着濃郁的血腥氣味,好像此人剛從修羅場上下來一般,熏得徐清幾欲作嘔。
這樣的夜晚,一片漆黑寂靜,沒有月光,連星星都刻意隐藏了起來,而頭頂的那個人也像一團濃重的陰雲一樣慢慢地向徐清壓下來,仿佛下一刻就會将他整個人吞噬殆盡。即使離得如此之近,徐清依舊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能依稀看到他的大致輪廓,恐怕他要是平白無故被殺了,在閻王殿上也沒法訴冤。
突然徐清只覺得兩邊的肩膀一陣劇痛,與此同時,兩道“咔嚓”聲傳入他耳中,随後他的兩條手臂就軟軟地垂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動彈。原來竟是那青衣人為了防止他掙紮,将他兩條胳膊拉脫了臼。
只聽“刺啦”一聲,下一刻他的衣擺就被撕掉了一大截,那人粗魯地抓起他那條受傷的腿,手指頭往傷口上那麽一按,徐清的身體就猛地顫抖起來,嘴裏發出一聲痛叫,鮮血再度汩汩湧出,滴落到地上。
下一息,又是“刺啦”數聲響動,這回卻是他那條傷腿的褲管被撕得粉碎,連帶着他那只腳上的鞋襪都被一并除了下來。徐清起先以為這青衣人是要殺他,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怎麽看,怎麽感覺不對勁。
“他究竟想幹什麽?”
可不管那人是要殺他還是拿他怎樣,他都無力反抗,只能躺在地上任他為所欲為,一抹濃重的悲哀爬上他的心頭,令他絕望地閉上雙眼,不願再去面對接下來可能會面臨的殘酷現實。
黑暗中,青衣人低下頭,将嘴唇湊到徐清的傷口上,粗魯地舔舐起來,不斷地吮吸着從他傷口處流出的血液。那吮吸傷口的“滋滋”聲,“咕嘟”的吞咽聲,在黑夜中顯得如此毛骨悚然,仿佛是一個迷失在荒漠中的幹渴旅人尋到了一片水源,迫不及待地要緩解幹渴的髒腑。
Advertisement
炙熱滑膩的舌頭劃過傷口的動作令徐清不住地顫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尖利的牙齒撕咬擠壓傷口的動作令他疼痛難忍,不住地抽着冷氣,他不知道江湖中何時出了這麽一號人物,專喜吸食人血,宛如精怪一般。
“啊!”小腿肚上狠狠的一記啃咬令他痛叫出聲,讓他有種下一刻自己的腿就會被撕裂的錯覺。黑暗中,無力而虛弱地躺在地上的他根本無從知曉他那條傷腿現在的狀況,勉強只能看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緊緊地貼在他的小腿上,小幅度地晃動着,正專心致志地舔舐着他小腿上的血跡。
徐清覺得自己整個人又冷又痛又僵硬,宛如被人扔進了冰冷的河水裏,凍得簌簌發抖,想反抗卻又無力掙紮,他虛弱地合上眼睛,再也無暇去記挂自己和顏俊的性命,只想沉沉睡去,好逃避這不斷侵襲而來的一波波疼痛與寒冷。
那青衣人幾乎是将徐清的整條小腿都舔舐了一遍,狹長的傷口上布滿了他啃齧的牙印與口水,兩人身上也飛濺了不少鮮血,衣衫俱是血跡斑斑。不久之後,那人血淋淋的嘴唇終于離開了徐清的傷口,他終于松開了徐清那條傷腿,慢慢動彈了一下身體,站了起來,轉動着頭部環顧了一下四周,又低頭将視線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地上躺着的這個人,面色蒼白如紙,頭垂在一邊,即使已經昏了過去,眉頭仍是緊緊皺在一起,眉宇間俱是虛弱痛苦之色,兩條脫臼的手臂無力地耷拉在身體兩側,衣衫和發絲淩亂地糾纏在一起,上面染着血跡斑斑。一條細瘦而光潔的腿裸露在外,一條狹長而猙獰的傷痕盤踞在小腿一側,兩邊布滿了牙印,至今還在微微往外滲着鮮血,整個人模樣十分凄慘。
青衣人彎下腰,食指在那傷口處撚起一點血送到鼻尖輕嗅了一下,接着又伸出舌頭舔了舔,砸吧了一下,似乎仍有些意猶未盡。下一息,他伸手将徐清兩條脫臼的手臂重新接上,接着将人打抱而起,身子猛地往上一縱,瞬間騰空而起,輕盈地消失在了蒼茫夜色中。
徐清醒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踩在雲端,輕飄飄,昏沉沉,頭痛欲裂,身子半邊冷半邊熱,仿佛一會兒置身在火爐裏,一會兒置身在冰窖中。他吃力地睜開眼睛,剛一動彈身體,就發出澀澀的“啊”的一聲,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拆了,馬上癱軟下去,之後是一動都不敢動了。
他瞧見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放眼望去,又是這樣陌生的房間擺設,不由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想起了自己當初毒發身亡之後再度醒來時,看到自己也是處在這麽一個陌生的環境裏。
他心裏嘀咕道:“能活着自然是好,希望老天爺這回不要再弄出什麽變故,這借屍還魂的經歷我只要一次就夠了。”
他又想起被打傷生死未蔔的顏俊,一覺醒來見不着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被他救回來的,好不容易松開的眉頭又再度皺攏起來,心裏擔憂不已。
胡思亂想間,房門“咯吱”一聲開了,先後走進來兩個人,前頭的是條灰色人影,後頭跟着一條青色人影。徐清一瞧見那條青色人影,心裏頭就“咯噔”一聲響,模糊憶起昨晚之事,想起那個與張夫仁交手,最後又抓住自己的青衫男子,心裏頭猜測道:“難道是昨晚那人?難道自己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竭力擡起頭,向外張望,那兩人不一會兒便走到床前,灰衣人一副小厮打扮,手裏托着一個木盤,裏頭放着飯菜,雖然噴香撲鼻,可徐清已經半月有餘沒有進食過五谷,這飯菜的味道如今聞在他鼻子裏怎麽也不對味。
那灰衣小厮将飯食擺在桌子上,一轉身便看到了床上已經醒來的徐清,他見這個年輕男子模樣雖然好看,可臉色卻出了奇地蒼白,面孔也異常削瘦,好像害了大病一樣,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即又堆滿笑容道:“這位客官,你醒啦?”
徐清一聽到這個稱呼,便知曉自己是在客棧裏,朝那小二微一點頭,澀澀地咳嗽了一聲,慢慢道:“我要喝水。”他一夜滴水未進,喉嚨十分幹澀,這一句話說得委實困難。他話音剛落,後面那條青色人影走了上來,徐清這才看清了此人的全貌。
只見他個子高大挺拔,外罩一件嶄新的竹翠色長袍,腰間挂着一柄墨綠色寶劍。臉略方,膚色略白,輪廓較深,飽滿的額頭下橫着兩道劍眉,不怒自威,一對上挑的丹鳳眼,明亮有神,透着一股淩厲,是個俊朗的小夥子,看年齡,約在二十五六歲之間。
只聽他吩咐小二道:“給他喂點水。”聲音也一如他的神色那般冷漠。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他襄王有夢,俺神女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