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互猜疑
只見這條城中的主幹道上,商鋪林立,車水馬龍,十分熱鬧。司馬彧冷着臉,一手牽着馬兒,一手牽着徐清,目不斜視地向前走着,偶爾用餘光看一眼身邊的人,就怕他被人群擠丢了或者自己開溜了。
而徐清在山上住了十多年,許久不曾見到過這樣熱鬧的市集,不由就勾起了他藏在心底的一點童趣,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時掃視着四周的景物,雖然自己依然被人像個囚犯一樣看着,可這樣熱鬧的場景好歹沖淡了他心頭的苦悶。
司馬彧見他這樣少見的輕松而惬意的模樣,心裏頭竟好似輕了一輕,暗自道,他終于不愁眉苦臉了。可他不去仔細想想,對方的沉默抑郁也有他的一份原因呢。
随後司馬彧只覺手上一緊,轉頭看去,原來是身邊的人突然停下了腳步,只見他側着身體,目光落在路邊的一個小攤上,落在貨攤上擺放着的某樣東西上。司馬彧也不出言阻止,默不作聲地跟着他的腳步,牽着馬來到那貨攤前。
那小販見有客人上門,急忙向他們兜攬生意。徐清的視線落在其中一樣東西上,慢慢伸手将它拿了起來,這是一只與他之前所佩帶的笛子一樣的普通竹笛,徐清執住它,上下打量了一番,視線雖落在這上頭,可眼神卻飄忽起來,仿佛透過這支笛子又追憶到了什麽往事。
之後他被攤主熱情的招攬聲給喚`醒,那小販以為他是看中了這笛子,便要極力促成這筆生意,道:“客官喜歡就買了吧,只要二十文錢,便宜着呢!”
司馬彧自然是跟着徐清一起來到了雜貨攤前,見他拿了一支笛子,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一面心裏道:“他又是在想什麽?”一面嘴上說道:“喜歡就買了吧。”
他知道徐清在被他抓`住時就身無分文,他并不是個吝啬的人,況且這支笛子也值不了幾個錢,便從懷裏摸出錢袋來,卻被徐清攔住了,只聽他淡淡道:“算了,丢了就丢了,新的總不如舊……”不等話說完,便将笛子放回了原處。
司馬彧見他放下笛子就走了,他眼神暗了暗,也沒多說什麽,收回了錢袋,不理會小販的挽留,牽馬而去。兩人在大街上行了不多久,見到一家酒樓,司馬彧拉着徐清上到二樓,撿了個臨窗的潔淨座位坐下。
現在還不到吃飯的點,酒樓內食客不多,還算清淨,司馬彧讓小二先上幾個下酒菜,随後要了一斤花雕,卻囑咐小二只要一副碗筷足以。小二一聽不免瞟了眼坐在他對面的徐清,心裏道:“難道對面的人不是跟他一道兒的?”嘴上應了好,再去問旁邊的徐清道:“這位客官要些什麽?”
司馬彧答道:“給他熬碗米湯來。”
小二不禁“啊”了一聲道:“米湯?”還以為自己聽岔了,不由轉頭去詢問那出聲之人,正巧就碰上了司馬彧冷冷的眼神,只覺心中一寒,不禁哆嗦了一下,當對方那陰冷的聲音再度傳進他耳朵時,那小二便不敢多言,道了聲好就急匆匆地走了。
于是在走上二樓前來用飯的客人眼中,便有了這麽一副有趣的場景,只見兩個年輕男子在臨窗的位子上對坐着,年紀稍大的那一個面前擺着美酒佳肴,在那兒淺斟低酌;而另一個人面前則只擺着碗稀薄的米湯,卻也如他對面的男子那般細呷慢飲,好像他喝得不是沒有什麽滋味的米湯,而品得是美酒佳釀那般。
兩人雖然面對面坐着,一擡頭便能瞧見彼此,可這兩個人都只埋頭各吃各的,一絲交流也無,好像是兩個在吃飯高峰互相拼桌的陌生人一般,而他們也對過往之人投`注過來的好奇目光視而不見。讓人不由心道:“真是兩個怪人。”
眼見窗外黃昏已至,暮色漸濃,進出酒樓的人絡繹不絕起來,這原本清淨的二樓也逐漸變得喧鬧起來,談笑聲此起彼伏,徐清一面用着“晚飯”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傳進耳內的各路小道消息。
耳朵忽地在一片嘈雜聲中抓到了“武林大會,蕭大魔頭”這幾個字眼,他心中不由一驚,直起身子,豎起耳朵,目光在周圍的人群當中逡巡着,期望能再多聽到點信息。此時正值那小二在鄰桌上完菜正要離開,徐清便招呼他道:“小二哥,勞煩停一停,我向你打聽點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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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眼睛掃到徐清那邊,他對面坐着的可不就是剛才那個兇神惡煞的人,小二頓時腳下一停,幸好看到跟他說話的徐清模樣斯文,神态溫和,才走過來道:“客官想問什麽?”
徐清道:“我方才聽別人提到什麽武林大會,我這個人好奇心重,喜歡這些江湖轶聞,所以想向小二哥打聽一下。”
那坐在他對面飲酒的司馬彧見到他這番舉動,沒有什麽反應。
小二聽了笑道:“客官打聽的果然是這個,近來已經有好些人跟我打聽這件事情了。”他伸手指了指四周,道,“最近來咱們酒樓的一撥撥客人可都是江湖人,聽說是武林當中`出了大事,他們都是要上一個叫碧梧山莊的地方參加武林大會,說是為了對付江湖當中的歪門邪道,叫雙修門的,還說要鏟除一個魔頭,叫蕭……哦對了,叫蕭不逸。”
聽了小二的話,徐清神色略變,之後卻又心道:“假的已經被拆穿了,我倒沒什麽好擔心的,我是不相信他真會與雙修門勾結在一起。十年前這些門派撲了個空,十年後,說要鏟除他,依舊只是句空話而已。”
可擔憂之情仍然沒有從他心頭抹去,這個消息反而加重了他的憂心。沒想到這麽湊巧,司馬彧要帶着他去碧梧山莊拿解藥,而也恰是這個時候,碧梧山莊要召開武林大會,怕就怕司馬彧會心生顧忌,改變之前的主意,放棄去拿解藥,那自己豈不是沒有脫身的日子了嗎?
他不由地偷偷去瞧司馬彧的臉色,哪裏知道司馬彧一面留心聽他和小二的談話,一面也偷眼瞧着他,留意他的一舉一動。他知道他對小二說的不是實話,他可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恰恰這一路上他跟自己一樣寡言少語,是個遇事冷靜的人。
那麽他為何獨獨要向別人打聽這麽一件事呢?那便只能解釋為這件事,或者這件事裏頭涉及到的人與他有幹系,那麽是什麽事,什麽人呢?他若是怕自己會改變主意,不帶着他去碧梧山莊,這倒也是有點關系的。
蕭不逸,當這個名字傳進司馬彧的耳朵裏時,他不由地動了動眉毛,心裏有了一絲觸動,這個名字,這個人……樹林那夜,他們另外四個人幾乎要被那個冒牌貨騙過,要不是徐清及時出聲告訴大家這人不是蕭不逸,他也不會在空隙之中找到對方的一絲破綻,繼而打破對方的計謀。
可他這麽一個年輕又不會武功的人怎麽會比趙家那兩兄弟更加有經驗,能夠在對方戴着面具的情況下明确地斷定他不是蕭不逸?這必定得是一個非常熟悉對方本人的人,才能夠只根據對方的言語動作,身高體态就能一眼看穿是否本尊。
可徐清,他怎麽會?他到底是誰?他究竟有什麽身份來歷,與那個人相熟嗎?
司馬彧越想,越好奇,越不是滋味,一旦關注此人,他只覺得他渾身上下充滿了謎團,解不開,堪不破,可就是這些謎團,卻引得他越發想撥開纏繞在他面前的層層迷霧,看清他本尊的面孔,看透他的內心。
他這思索的瞬間,不防徐清也因為心裏的疑問,小心翼翼将視線轉到他臉上,兩個人的目光頓時交織在一起,司馬彧心頭陡然一顫,暗自道:“難道他早就發覺我在偷看他了?”
這樣猜測着,心裏不由閃過一抹被發現的懊惱與心虛,臉頓時拉了下來,陰陰地瞪了徐清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看什麽?”
而那邊徐清與他四目相對之後,心裏也陡然一驚道:“難道他已經發現我的意圖了?真是糟糕,他若是被我剛剛的舉動弄得生氣,會不會就更加不願意去碧梧山莊了?”後悔之下,又聽到司馬彧冷冷地質問于他,他急忙垂下頭,斂去了臉上的懊悔與尴尬,澀澀地咳了一聲,淡淡道:“沒什麽。”
司馬彧雖然之後就移開了視線,裝作沒事人般低下頭去喝酒挾菜,可內心并不寧靜,隐隐有股心虛爬上來,眼神總忍不住往徐清那邊瞟去,就怕那人注意到了他的什麽蛛絲馬跡。
而那邊徐清垂下頭暗自思忖:“不行,我不能這麽含糊過去,得開誠布公地跟他談談,不能快到達目的地了,就這麽眼睜睜地放棄。”于是再度擡頭朝對面的人看去。
他這斜眼看過去的那一瞬間,冷不防,兩人的目光再度彙聚在一起,司馬彧抿了抿嘴唇,手指尖兒一顫,杯中的酒小幅度地晃動了一下,臉色卻比之前更加陰沉,眼神也比以往更加淩厲。看得徐清心頭不由一顫,背脊爬上一絲冷意,那想要脫口而出的話立刻就憋在了喉嚨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