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下山

雖說書院沒有指望第一年的學生能做些什麽,基本是放他們出去玩,但面上還是要選一個任務做的。

至于有什麽任務,自然是要找許先生問的。

許先生近日被這事煩的頭痛,将寫滿任務的單子扔給謝長明,躺在搖椅上裝死。

謝長明接過單子,有一些已經被劃掉了,應當是被人接了。

他從第一個念起:“深眠谷,采集十株生死草。”

盛流玉問:“生死草是什麽?”

謝長明道:“一味藥材。”

盛流玉繼續問:“那深眠谷裏有什麽嗎?”

他雖沒有明說,可謝長明知道,他的意思是有沒有好玩的。

謝長明道:“深眠谷地處偏僻,周圍荒蕪寂寥,有個很大的蝙蝠洞。”

盛流玉對長翅膀的老鼠深惡痛絕,自然是不可能去找不在。

謝長明一個一個往下念。為了找鳥,他曾去過許多地方,若是一般人,怕是要被盛流玉問倒。

盛流玉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幼崽,對什麽都感興趣,謝長明說的許多地方都想去。

“天門山不好嗎?”

謝長明道:“很冷。”

盛流玉“哦”了一聲,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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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明對游山玩水沒什麽興趣,但如果是帶第一次出門的小長明鳥一起,最起碼要是個溫暖熱鬧的地方才值得去。

但是他沒有擅自挑選,直接略過那些他認為不值得去的地方,只是在盛流玉要去的時候提出不妥當之處。

要不要去,由盛流玉決定。

這樣下來,單子念了一大半,也沒選出個所以然來。

一旁裝死的許先生聽得很煩,想要趕人,清靜清靜。

于是,他從搖椅上站起,找謝長明要了靈石,對盛流玉道:“你們不是要出去玩嗎?不如去怨鬼林,那裏是雲、夷兩洲交接的地方,西邊是雲洲的江南風光,南邊是夷洲靠海的景色,”

盛流玉不承認是出去玩,皺着眉問:“怨鬼林是什麽地方?”

許先生從容地解釋道:“那裏是雲、夷兩洲交界之處,西邊是雲洲的江南風光,最是熱鬧,有許多美食佳釀。而相隔不遠西邊又靠海。你生在東洲,想必是沒見過大海的波瀾壯闊。”

盛流玉被許先生說的有些意動,卻沒立刻答應,而是偏過頭,朝謝長明望去,問道:“你覺得如何?”

謝長明點了下頭,道:“也行。”

說完,他站起身,走到許先生面前,背對着盛流玉,淡淡地問:“單子上沒有怨鬼林。那裏究竟怎麽了?”

許先生說謊被捉了現行,大約是臉皮厚,依舊不慌不忙道:“怨鬼林是從前的一個任務地點,後來有幾個學生去那再也沒回來,又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書院就沒再讓學生去過了。但近年來,怨鬼林四周戰亂不斷,我擔心出事,想請道友去一探究竟。若是連你都探不出來,應當就确實無事了。”

謝長明接過靈石,半垂着眼,應了下來。

他當時進書院之時,許先生應當就看出不妥,還是放他進來。現在又是書院的學生,做一些事也很理所應當。

怨鬼林去便去了,只是離小重山很遠,須得速戰速決,才能既去得了江南,又去得了大海。

這些話盛流玉自然是聽不到的。

謝長明拿回靈石,放下單子,朝盛流玉招招手,說道:“回去了。”

他的餘光瞥到許先生正看着他們倆,似乎想要笑,最終忍住了。

又過了幾日。書院裏的人越來越少,很多學生都外出歷練去了,朗月院也全空了,只剩下一個屋子還有一人一鳥。

謝長明也要下山了。

小長明鳥只要将自己帶上,其餘的事一切由謝長明準備妥帖。

若是從前,神鳥出行,派場都很大,仙船浮空,雲霞簇擁。

但謝長明沒有仙船,即使有,也不能拿出去。

所以如今再出門,坐的是書院外停的那輛馬車。

車前套着一匹高大的雪白靈馬。那馬昂首挺胸,氣宇軒昂,看有人來打着聲很長的響鼻,十分俊朗。

盛流玉皺眉,他拽了一下身前人的袖子:“這是馬?”

謝長明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先是應了一聲,又問:“怎麽了?”

盛流玉偏過頭,哼了一聲:“我不喜歡。”

嬌貴的小長明鳥不能騎馬,謝長明早有預料,沒料到的是他連看都不行。

這不由地讓他猜測小長明鳥小時候是否也被馬欺負過。

聽聞有些壞脾氣的馬會把羽翅還未長好的幼鳥當作玩具,以驅逐追趕猶鳥為樂。

比如謝小七從前就被馬追過,它是個十足的小廢物,靈力微弱,連凡馬都打不過,勉強逃脫後留下巨大的心理陰影。一見到馬,就藏進謝長明的頭發裏,後來被問出來真實緣由卻也不肯承認是害怕,只說是讨厭。

不過這都是小禿毛獨自流浪時發生的事了,盛流玉是神鳥,即使不喜歡有人陪着,但外出時總是仆從環擁,大概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也不會有大膽到敢冒犯神鳥的馬。

盛流玉見謝長明沉默片刻,沒有回答,又擡起眼,望向身前的人,似乎說了不喜歡,謝長明就一定要把馬換掉。

因為他是長明鳥。

謝長明從前覺得,養鳥不能慣着。

後來在路上一看到馬的蹤影,他就會把小禿毛揣進袖子裏,或是布下障眼法,隔絕跑馬的身影與響動。

現在又認為,照顧小孩不能百依百順,否則會越來越得寸進尺。

片刻後,他點了頭,道:“我去找靈獸園換一匹拉車的靈獸,你想要什麽?”

盛流玉眨了眨眼,煙雲霞微微流動,他輕聲道:“就用鹿吧。”

一般而言,靈鹿都很珍貴,沒有人舍得拿來拉車。

謝長明挑了頭白色巨鹿。

那頭鹿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毛皮光滑,犄角挺拔,生的十分漂亮。

靈獸園的人聽聞謝長明要買鹿來拉車,覺得很不妥當,勸他道:“那些鹿平日裏嬌生慣養,脾氣很大,怕是不會聽你的話。”

謝長明道:“沒事,能聽得懂人話,有拉車的力氣就行。”

巨鹿平生沒有受過這麽大的委屈,見套馬的缰繩要落在自己身上,誓死不從,且已經擡起了蹄子。

謝長明抽刀,平靜道:“我已經把你買下來了,若是不拉車……”

巨鹿的動作一頓,瞬間安靜下來,主動往缰繩上拱了拱。

謝長明要指鹿為馬,鹿是不能不認的。

上鹿車後,盛流玉問:“你方才和鹿說了什麽?”

謝長明認為,不應過早地讓幼崽接觸到暴力威脅。

所以,他對盛流玉說的是:“和它講了一番道理。”

盛流玉信了,認為自己的選擇很明智,略有些得意道:“我就知道,鹿是很溫順的,不像馬。”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路上,巨鹿都很溫順,溫順極了。

而且這輛車雖然說是馬車,其實不全是靠巨鹿拉動,本身是以靈力為源,浮在地面上,一日可行數千裏,且不必擔心颠簸。

由于盛流玉并不承認是出來玩,而且東洲大多數地方是凡人與仙道修士混居,盛流玉不願意被人認出身份,所以急着趕路去雲洲,一路上走的都是小路,也沒有進城。

兩日後,到了怨鬼林百裏外的繁華城池,是江南的首府汛陽,盛流玉忍不住想要出來玩了。

謝長明對巨鹿施了個障眼法,又用紙人造了個馬夫,停在汛陽最出名的那家酒樓前。

來到人間,不享用美食實在是一大憾事。

修真界講究克己止欲,所以大多人嗑辟谷丹,即使吃飯,飯堂裏的菜吃起來也是味同嚼蠟。

而人間則不同,無處不是欲。不僅有食欲,還有權欲、色欲、酒欲、賭欲,整個凡間就是欲望的集合,所以有佳人、有美食、有好酒,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像一灘爛泥茍活着的賭徒。

謝長明先下了鹿車,掀開簾子,朝裏面的盛流玉伸出手。

盛流玉探出頭,煙雲霞幾乎立刻發熱,無處不在發熱。

一個人,又一個人,十個人,上百人,數不清的人連成一片,一眼望不到頭。

盛流玉也是經歷過折枝會的鳥了,自認已經與從前大不相同。可他不知道的是,書院裏的人即使全都聚集在一起,總數也不過如此,多不到哪裏去。

而山下的凡間,則是人山人海,無處沒有人。

盛流玉有些窒息,但來都來了,依舊抓住謝長明的手,跳下鹿車。

進了酒店,謝長明想要個包間,卻已經被訂完了,只剩二樓靠窗的雅座。

謝長明又拿出一錠銀子,對掌櫃道:“若是有人走,提前定了。”

掌櫃連連稱是。

謝長明隔着衣服,握住盛流玉的手腕,避開人來人往,到了樓上雅座。

盛流玉蒙着煙雲霞,也能看得出不似人間的漂亮,乖乖地被人牽着,引路的小二不自覺地看他。

坐下來後,謝長明本打算點菜,盛流玉卻朝窗外看去,指着一個孩子問:“他吃的是什麽?”

是糖葫蘆。

謝長明輕笑:“是山楂果裹了糖,很甜。你待在這,不要亂動,我下去買。”

臨走前,他把玉牌留下了,另拿了枚靈石,便可以聽到玉牌這邊的動靜。

謝長明走後,盛流玉乖乖地坐着,他是只恐人的小鳥,自然不會在人滿為患的酒樓裏亂蹦亂跳。

可是,非有人要湊過來。

桌子被人踹了一腳,盛流玉皺眉,但依舊寬容地原諒了笨拙的凡人。

結果又有第二腳。

他将玉牌拿起,順着方才踢桌子的方向伸去,在嘈雜聲裏聽到一個模糊的聲音。

那人油腔滑調道:“呦,小美人是要拿這個當作你我的定情信物嗎?”

作者有話要說:

旅行日志之小鳥篇

鳥:得意→開心→疲憊→窒息→來都來了→更加窒息→爆炸

旅行日志之謝六篇

謝:……

旅行日志之巨鹿篇

鹿:窒息,窒息,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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