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烏頭鎮
也許是昨日太累,盛流玉睡得很熟,睜開眼時,什麽也看不到,摸索着将煙雲霞綁好,才看到窗戶前的地面鋪滿了光。
屋裏沒有除他以外的人了。
盛流玉怔了怔,意識到現在肯定不早了。
謝長明去哪兒了?
他意識到這件事,沒有拿靈石,從床上起來,走到門前,又坐回了床沿。
洗漱完後,他感覺到有人推開了門。
是謝長明。
他走到盛流玉的身前,問道:“醒了,要吃什麽?”
盛流玉道:“不是說要趕路嗎?”
謝長明道:“有日行數千裏的巨鹿拉車,百裏外的烏頭鎮要着什麽急?”
盛流玉知道他又哄自己,拽住身前的袖子,卻不是以往熟悉的布衣,而是光滑的綢緞。
不僅如此,謝長明全身都換了新行頭。金絲走線的華貴衣衫,頭戴玉冠,腰佩玉環,十月的天,手上還捏了把折扇。
謝長明道:“既然來了人間,自然要入鄉随俗。”
盛流玉看不到他現在的模樣,只是很酸:“我怎麽不換?”
謝長明看着他:“鳥不用穿衣服。”
盛流玉聽了,反駁道:“烏頭鎮又沒什麽人,不用再變成那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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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敲開門,走進來,端了一碟子點心,放在桌上,說了句“客官慢用”。
早膳的素點心很少,即使把店裏的菜式都點了一遍,也沒有多少。
謝長明從外面帶回一籃新鮮果子,也遞到了桌上,慢條斯理地剝果子皮。
盛流玉屹然不動,理直氣壯地等待投喂。
謝長明漫不經心道:“今日無論是拜見護林真人還是去烏頭鎮,你都不能用人形,就用昨日那模樣。”
盛流玉不會輕易妥協,昨日已是忍辱負重,以後是再不可能的,他問道:“憑什麽?”
剝完皮,謝長明将果子切成一口一個的大小,汁水的甜味逸滿了整間屋子。
太甜了,還有略微的酸,盛流玉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他沒有聽到理由,謝長明只是道:“聽話。”
盛流玉拿了一塊嘗,很好吃,但他并不吃人嘴軟,依舊嚴詞拒絕。
謝長明将果子切完擺盤,推到桌子的另一邊,其間不小心碰到了扇子,镂空的扇面發出輕微的嗡鳴。
他平靜道:“如果不用那副模樣,你就不要去。”
青天白日,明目張膽地威脅神鳥。
盛流玉氣結:“你,築基期的修為……”
謝長明頭也不擡:“抓了你一次,救過兩次。”
盛流玉無話可說。
他哼了一聲,屈服了,但不是沉默的,還要繼續攻擊:“歪門邪道的手段!”
謝長明心情很好,于是還擊:“記得這次多變點尾羽,要能遮得住屁股。”
盛流玉瞪大眼睛:“那麽丁點大的鳥,尾羽再多些,就看不出來鳥形了,遠遠看去,是個踢不動的肥毽子。”
謝長明忍不住笑出聲。
盛流玉不再說話,安靜地吃果子和素點心。
今日的巨鹿有些沒精神,它昨日被迫當馬,困于馬廄,被人強行喂了一肚子幹草,此時可能正處于懷疑鹿生的階段,走不了數千裏,直到日過晌午,才拉到護林真人一煎的住處——湖心小築。
遠遠看去,千海湖水霧空蒙,小屋若隐若現,只有一個尖頂高高聳立。
通往湖心只有一條小路,一個十多歲的弟子看守在路口。
那弟子皮膚黝黑,面相普通,修為也很一般,倒是十分嚣張,攔着謝長明,不讓他進去。
謝長明道:“我是麓林書院的學生,此行前來怨鬼林歷練,特來拜見一煎真人,有要事相商。”
黑炭弟子重複之前的話:“真人有令,無論是誰,一律不可擅入。有什麽事,先生自可處置,用不着別人。”
謝長明肩頭的胖墩鳥逐漸暴躁。
在他面前,是沒有人敢這麽說話的。
謝長明伸手,将鳥圈在掌心,小心地安撫他脖頸那一圈的絨毛,笑容卻漸漸隐去,扇子也不搖晃了:“即使是書院的學生,一煎真人也不見?”
那黑炭弟子嗤笑一聲,頤指氣使道:“麓林書院都不過爾爾,裏面的學生算什麽東西。不要逼我動手,到時候鬧得難看。”
謝長明猛地合起扇子,“啪嗒”一聲,似乎是不能再容忍下去,轉身離開。
小胖墩重新飛回謝長明的肩頭。
他歪着腦袋,仔細打量着謝長明的臉色,又伸長翅膀,小心地用側面的柔軟絨毛拍謝長明的肩膀。
謝長明坦然地接受小長明鳥的安慰,直到他拍累了,有些搖不動翅膀才道:“我裝的。”
小長明鳥的翅膀頓了頓,毫不客氣地啄了謝長明一口,沒對着露出來的脖頸,而是皮薄肉少的肩膀,還隔着衣服,一嘴下去沒撈着好處,反而硌得自己嘴疼。
從湖心小築到烏頭鎮,小長明鳥再也沒有發出一個“啾”音。
見不到一煎真人是在謝長明的預料之中的。
有麓林書院的學生來這兒的事,一煎真人一定知道,可謝長明把自己演成了別人,卻有別的意圖。
巨鹿又跑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到了烏頭鎮。
烏頭鎮的地方不大,夾在雲洲與夷洲之間,是個狹長的形狀。日頭還未落下,整個鎮子卻沒有多少光,一切都很冷清,四周寂靜無聲。鎮中心在靠南的地方,鎮上都是黑瓦白牆的舊房子,空了許多,隐約有幾戶人家,人卻都躲在家中,也不出來。那些人聽到急促的鹿蹄聲,知道來了外人,要麽從窗戶縫隙裏偷看,要麽在遠處望着,他們的目光很冷,卻在笑着,有種很古怪的意味。
鎮上沒有多少開門的店,即使是有,也都破破爛爛,連壞了的招牌也沒修。唯一的一家客棧卻很體面,興許是來往的行商絡繹不絕,都需要住宿,所以客棧收入頗豐,在一群瀕臨倒閉的小店中鶴立雞群。
謝長明走進客棧,大廳空落落的,只有一個打瞌睡的跑堂了。
掌櫃一見到人,立刻迎了上去:“客官,要住店嗎?這方圓百裏內,只有我們家的屋子最好,也最方便!”
謝長明神色從容地點了下頭,随意地用扇子點了點櫃臺:“要一間最好的。”
掌櫃喜出望外:“好,一定給您選最好的!”
謝長明瞥了一眼,看到頭頂上的房梁上有一只黑色蜘蛛,個頭不大,卻有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腿。
這樣多的腿,織出來的絲也有很多,所以整個房頂、房角,只要能布絲的地方都布滿了蜘蛛網。
謝長明跟着掌櫃來到二樓,推開門,這間房要比昨日在汛陽住的那間還要好。
可價錢卻不足汛陽客棧的十分之一。
謝長明要演浪蕩公子,于是挑剔刻薄地打量了一眼,嫌棄道:“裏面竟然有蛛網,都多少天沒打掃過了?這樣的屋子,我是住不了的。”
掌櫃的愣在原處。
謝長明要走。
掌櫃的立刻道:“公子,公子,我馬上派人打掃!”
一轉身,朝樓下大吼:“小三子,快上來為客人做事!”
謝長明不為所動,三兩步退出房間,看了一眼窗外:“天色還早,趕一趕路,想必也能去別的地方。”
掌櫃急得滿頭大汗,幾乎是懇求了:“公子,現在都快要冬天了,路上那麽冷,哪裏值得您趕路?別的地方有的,咱們這兒也有,要想賭錢,我來坐莊,讓我家婆娘陪您打牌。”
他的話一頓,又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就是要女子,這兒也是有絕世美人的。公子如若不信,可以随我一觀。”
掌櫃的話音剛落,一股妖風破窗而入,差點把他掀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鳥:憤怒+1000(憤怒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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