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09

這大概，是錐生零這麽多年來睡的第一個好覺。

頭一次，他把那些揮之不去的夢魇驅逐出了他的腦海。沒有鮮血，沒有尖叫，沒有仇恨，整個夢境都是平靜的，世界無限的延展，好像創世之初的那片海，流動着溫暖的明亮的光。

他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可是并不覺得驚慌，好像有一種被保護的感覺，由內而外，緊緊擁抱着他。他非常放心地把自己托付給了那層內核，好像有那個保護層在，他就從不會懼怕從海上來的暴風雨，世界永遠是這樣安寧、溫暖、無憂無慮。

這時，有聲音呼喚他。他回應了那個聲音，就有一簇光芒，好像明媚的拂曉一般照進了這個世界。錐生零在那光芒中慢慢地蘇醒過來，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個人，注視着他的酒紅色眸子，若有若無勾起的嘴角，淺淺笑的樣子，非常的溫柔。

“晨安，零。”

那個人看見他醒來，俯下.身來輕輕親吻他。那醉人的酒紅色眸子，無論他與之對視多少次，都不能免疫其中的笑意，只能被那目光牽引着，讷讷地回答：

“晨安……”

好像是非常滿意少年只會在他面前時露出這種微帶木讷的表情，玖蘭樞禁不住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那銀色的發，道：

“起床洗漱吧，早餐已為你準備好了。”

從一開始的別扭，錐生零已經漸漸習慣在玖蘭樞公寓裏的生活了。與錐生零之前那個連家具都沒有、無處不透露着空寂的小公寓不同，玖蘭樞的公寓裝修簡潔卻不随性，黑白兩色調，卻處處彰顯着主人的品味，如山巅之雪，清冷孤傲。

錐生零的到來，就好像一抹初陽撒在了那皚皚雪白上。也許連錐生零都沒有發覺，玖蘭樞那溫柔面具下掩藏的疏離，已經在慢慢融化，尤其是經意不經意注視錐生零時，雙眸好似初春的湖面，冰消雪釋，極盡溫柔。

錐生零在餐桌前坐下，玖蘭樞也在對面坐下，接着就煞有介事地打開的手中的文件夾：

“先來完成撫子小姐交代下的任務，向你通報一下今天的行程：上午十點KTSS廣告拍攝，下午三點《X的信》開機發布會，晚六點劇組酒會……”

因為那天新藤撫子跟着錐生零沖進了雨裏，後來居然就患重感冒了，需要住院兩周。錐生零和玖蘭樞一起去醫院探望的時候，新藤撫子看了看床邊的兩人，怔了一怔然後笑了：

「啊，既然樞殿下能夠把零找回來，我也能放心地把零拜托給樞殿下了。零嘛，是個很缺乏生活常識的任性小孩子呀，也要樞殿下費心了。」

「什麽我才不是……」

沒有理會一旁下意識小聲抗議的少年，瑰紅眸子的男子平靜道：「請放心撫子小姐，我一定會照顧好零的。」

「喂……」

好在，新藤撫子也只是住院兩周。就是在昨天，新藤撫子已經出院了，今天便可以再次陪伴錐生零參加各種活動了。

今天最重要的活動，就是那個《X的信》的開機儀式。因為玖蘭樞那一句“我不想看到你太多的暴露在別人面前，我希望你只屬于我”，錐生零已經再沒有接任何新通告了。而《X的信》就是那天新藤撫子告訴他入選了男主的影片，原本也打算讓新藤撫子推掉了的，卻從玖蘭樞口中得知玖蘭樞也要加盟那部電影，而且飾演一個戲份很少卻與男主關系特殊甚至可以稱為主線人物的角色。錐生零想了一想還是接下來了，能夠再次與玖蘭樞同臺出演，錐生零是無法放棄這個好機會的。

「這已是本市發生的第三起類似案件。受害者均為年輕女性，被發現時已經死亡。經過檢查，受害者無明顯外傷，但均大量失血，疑似被直接從身體裏抽出血液導致死亡。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在此提醒廣大年輕女性，不要在晚上單獨一個人行動……」

錐生零正好吃完了早飯去了洗手間。電視臺的早間新聞裏正播報着最新的消息，玖蘭樞眯了眯眸子，錐生零出來的時候他正好擡手關掉了電視機。

“準備好了嗎？我們出發吧。”擡起眸子來平靜地向少年微笑，玖蘭樞道。

“恩？”錐生零有些沒料到，“你也去？”

“我早上沒有安排，可以送你過去，下午我們一起去參加開機儀式。”

錐生零緩了一緩，臉上也慢慢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出發吧。”

##

下午《X的信》的開機儀式可謂群星璀璨、熱鬧非凡。

《X的信》是以少年渡邊信為主線，貫穿講述了好幾個人無可奈何悲劇式的人生。少年渡邊信從開始就被寄養在親戚家，是遠近聞名的不良少年。他每周都會按時收到一封信，他會當衆讀那些信并向他人反複炫耀他在遠方有一個非常溫柔的母親和一個非常要好的名叫川鳴間的朋友。在一天被問及為何不去找他的母親和朋友後，渡邊信決定踏上“回鄉”的道路。

經過每一個城市時，他都會停下來住一段時間，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寫信告訴川鳴間，卻從來不把這些信寄出去。在渡邊信的信中，每一個城市都如夢境般美麗每一個故事都是如斯的感人。就在渡邊信沉浸在自己構造的美好世界中時，現實開始迅速腐朽剝落，醜惡浮出水面，甚至完全颠覆了之前美好的表象。就在黑暗與醜惡壓得人喘不過氣時，渡邊信站到了一個墳墓前，墓碑上刻着渡邊信母親的名字。

幾年前發生的事情也開始回放。渡邊信的母親在外人面前是一個知書達理的高貴婦人，實際上卻是一個心理極度扭曲的虐待狂。在一次受虐過程中，正好被前來找渡邊信的摯友川鳴間目擊，渡邊信爆發殺死了自己的母親，而後，卻被川鳴間頂罪。川鳴間被判入獄，渡邊信則逃到了遠方的親戚家，過上了自暴自棄的生活。

當多年後的渡邊信重返家鄉，川鳴間已經死于獄中，之前渡邊信收到的信都是川鳴間為了鼓勵渡邊繼續生活下去而提早就寫好囑托寄給他的。得知真相後的渡邊寄了一封到警署說明了當年的真相，随後，就抱着自己準備寫給川鳴間的信匣投海自盡……

“X的信”，其實就是一封封救贖的信，最後以悲劇收尾，正符合了導演黑島崎捕捉人性脆弱點的一貫手法。導演和劇本一出，許多明星都對這部電影表示了興趣。錐生零飾演的就是主角渡邊信，而玖蘭樞飾演的則是戲份不多的神秘角色、渡邊信的摯友川鳴間。除此以外，“渡邊信”在返鄉的過程中遇見的幾件事情的主角也分別由大牌明星客串，所以這部電影真可謂群星加盟，媒體關注度之高，從當天下午開機儀式的火爆程度看就可見一斑。